囧囧飞仙

69 轮回镜,忘川(一)


月色朦胧,夜风沁凉,吹过柳多的耳边,恍惚掠过收魂兄的低低叫唤,接着头顶乍然响起一个渊深而空洞的声音,至于那声音说了什么,她醉得听不清楚,只看到天空呼啦啦的闪电劈下来。
    她一惊一颤,身子摇摇晃晃终于醉趴在石桌上,不醒人事。
    “大胆收魂侍者!”天幕里传来一声威严的怒斥,“擅自入凡间,滋扰凡人,请速速回往死城!”
    收魂侍者动也不动,看着醉倒的人,幽幽道:“请玉帝网开一面,这是最后一次了。”
    漆黑的天空里传来叹气声:“玉清……何苦。当日她精元尽毁,你将自己的七魂六魄渡到她身上,与阎王定下契约,自愿做地狱的鬼奴,就应当明白,你与她已经不可能。”
    玉清眼色空明,脸上却未露出丝毫后悔与痛苦,只是淡淡地浮起笑:“各人有各人的缘分,我与她的缘分只在那一世罢了。这世上有两种爱,私爱与大爱,我是地狱的收魂侍者,承受的是大爱,献的是大爱。仅此而已。”他顿了一顿,请求,“我只求,请玉帝向阎王说个情,览华每一世的魂都由我亲自来收。”
    沉默了片刻,勾陈摇头:“玉清,这恐怕我无法答应。当日我已逆天将凡间的时间倒转五百年前,好让她还阳,这个情面我不能再给。”
    “请玉帝成全收魂侍者!”玉清惊讶抬头,看见四弦远远走来,牵着小曜的手,跪地,“请玉帝成全!”
    天空里久久地沉默,勾陈终于道:“就算我是玉帝也无法答应你,即便是龙神也无用,这是天也无法干涉的定数。广道玄君,我让你下界照顾她,已违反天规。要知道,逆天过多,她纵是龙神的娘,依然要永世囚禁往死城,不得轮回。”
    勾陈道:“收魂侍者,速速回往死城吧。”身影渐渐隐没,离开了。
    玉清回头看了一眼醉倒的人,脸上平静无澜,伞顶旋转,撑伞欲离开。
    “爹!”身后忽然响起儿子的呼喊,男孩跑到他眼前,明亮的眼睛闪着泪,“爹,你不要我和娘了吗?”
    “小曜……”玉清俯下身,唇角露出一丝微笑,“爹不在,小曜一定要照顾好娘,听娘的话,听干爹的话。”
    男孩泪花闪烁,忍不住抽噎了一声:“爹真的不要我们了?娘她不记得我了……”
    玉清张开双臂想抱住男孩,虚空的手臂却缓缓穿过男孩幼小的身体,他表情苦涩:“爹……抱不到你。”男孩眼泪流得越发凶猛,一双小手伸手企图摸到像人一样实质的触感,乱抓一气。
    四弦看着不忍,上前抱住了男孩,安慰:“小曜,莫抓了……”
    玉清僵着虚体,站着不知所措,心中十分苦涩。
    四弦将男孩抱在怀中,拍了拍他的背,对玉清道:“其实,你与览华也不是不可能。玉清,总会有法子的,据我所知,以魂还魂以魄还魄的法子或许行得通。”
    玉清蓦地顿了片刻,心中不由一动,却听四弦又说:“但这是逆天,施法之人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玉清听了,眼中泛起涩涩的笑意,只道:“玄君,览华就拜托你了。”虚体如同水中波,在空气中飘渺,直至虚无消失。
    -
    第二日清晨,艳阳高照,柳多从宿醉中醒过来,头疼脑涨,她哀叹,酒除了能装疯卖傻占便宜,其他的算起来,也不是个好东西。不过,昨夜她似乎看到了收魂兄。
    她转念一想,府中并没有死什么人,或许是看错了。唔,这收魂兄长得忒有姿色,也难怪她醉酒后起了龌龊之心。
    柳多抚了抚额头,穿好衣服,洗了把脸,又在开始琢磨今日该去哪里,窑子?赌坊?还是酒馆?想了许久,也想不出该去哪里混,最后只得决定去外面四处走走,运气好,说不定还能遇到哪家死了人办丧事碰上一碰收魂兄。
    她捏着一把扇子,一身倜傥,正要出相府大门,忽见门口站着那个唤她娘的男娃,生生吓了一大跳。这娃两颗眼睛肿得跟个核桃似的,莫不是被人欺负了?
    但一想,也不大可能,谁见了这男娃都会鬼迷心窍,怎么忍心下得了手。
    她看得起了恻隐之心,走过去正要安慰几句,一个趔趄,男娃扑到了她怀里,一颗头闷在她腹上。
    “娘……”
    凭空冒出那么大的儿子……她实在是难以接受,更遑论这男娃很不给面子地夺走了爹娘对她的爱。
    她咽了咽口水,摸上男娃的头,唇抖了半晌,终于干巴巴地说:“乖儿子,谁揍你了?娘帮你去揍他!”
    男娃却闷闷地不说话,她索性牵起他的手,准备渡去哪里逛逛,也好舒缓舒缓他的心情。
    男娃生得十分扎眼,此时她牵着他的手在集市上,路过的行人不住地瞧他,男娃被看得十分不自在,扯着她的袖子躲在背后。
    路过乐坊勾栏院的时候,忍不住唉声叹气,她拖了个拖油瓶横行于市,只能念着风流,徒然羡慕那些捏着扇子进窑子的少爷公子。
    “原来这就是红色的楼。”身边的男娃砸着嘴好奇,扯了扯她的袖子,道,“娘,我想进去学独门功夫。”
    独门功夫?
    她疑惑地看着男娃,只听男娃又落寞地说:“可是娘说我还小,练不得。”男娃抬起头,眼睛亮亮的,“娘,我得长多大才能练独门功夫保护娘呢?”
    柳多愈发疑惑,慢慢地恍然明白,他口中的娘非她这个娘,她柳多就算再没操守,也不会教唆连毛都没长的男娃逛窑子学什么独门功夫。
    窑子里哪有什么独门功夫,都是些专引诱公子少爷的媚术。她不由凉叹,他娘忒无良!
    她拉过男娃,眯着眼道:“这小孩确实练不得,尤其是小曜这般可爱的小孩。走,我带你去吃热糕,比那什么劳什子的独门功夫有味多了。”
    男娃眼睛略微一亮,她不由爱怜地笑了。牵着他绕了个道,走到一个小摊前,摊上摆出刚出笼的热糕,冒着热腾腾的白气。她买了两块热糕,一块递给男娃:“慢着吃,小心烫口。”
    男娃捧着小吃了一口,她摸着他的头,心中顿有暖流淌过,也咬了一口热糕,忽听前方不远处一阵马蹄声,似乎正往这边过来。
    她吃惊转头,前面的摊子都被掀翻,一人骑着马疾驰过来,马已经失控。眼看那马气势汹汹地飞奔过来,她一个惊急扯过男娃转了个身。
    一阵天旋地转,全身骨头像似被瞬间踢散架,耳边男娃一声惧叫。她想,要是这男娃有事,她爹一定鞭她尸……
    庆幸的是,骨头散架后,她在地上又是一个翻滚,十分利索地从地上跳起,正要看看男娃是否有事,却见他抱着一具满身是血的尸体,拼命地哭着叫娘。她一瞧,呆了,那血淋淋的当场断了气的尸体正是她,芳龄双十,正当韶华的相府五小姐,柳多。
    眼前渐渐围了一群人,将她隔离在外面,她不信,试着伸出手,一摸——一双手直直穿过了人群。
    四周浓雾转起,她发现自己站在了奈何桥上,桥下的忘川弱水咕噜噜地冒着泡,她的正前方站着收魂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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