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南惊变永贞难

第23章


韦执谊不明白,素来厉行决断的王叔文,今夜为何跟自己兜这么大个圈子。
  “哎——很有必要。”王叔文不紧不慢,继而说道,“执谊,你的任务就是……离开我们,离开新政派所有相关吏员,到俱文珍那里去!”
  “王兄!怎么,竟然……”韦执谊没有想到,说了这半天,王叔文还是不相信自己,非要硬生生地将自己推到权宦那一方去,他惊诧之下,几乎要站起身来。
  “别急!”王叔文轻按住韦执谊肩头,又让他坐了回去,“别急,听我说完。要你去做好你的东宫侍读,正是让你去做对新法新政的长远之计最为有益的一件大事。”韦执谊一时间没有听明白,但他按捺心中的疑问,继续安静地听王叔文的安排。
  “太子李纯,明日英主,此奇货可居!若要新法新政在圣上崩殂之后仍可推行,现在就得去做太子的文章。目前,我们还不知,这个太子李纯对革新和变法究竟持何种态度,其对宦官和藩镇究竟更加借重那一方,又要打击哪一方?太子的行为与俱文珍的动作相互交织,让我们很难摘清楚,究竟是谁的用意,这就需要有一意在革新又沉着明锐的可靠之人,去近处察言观色,细下揣摩。”
  “所以,便要执谊去充任东宫密探?”韦执谊似乎有些不情愿。
  “并非只是打探消息这么简单,否则,我今日傍晚又何必当着众人的面,让执谊你如此难堪?”王叔文如此提及尚书省的争吵,倒是让韦执谊颇感意外。
  “成为太子股肱之臣,他日李纯荣登大宝,有你韦执谊辅政,新政新法就还有再行的机会!我反复斟酌,决定让你勉为其难,当一回姜维!(注:此处姜维,是指三国时期,蜀国大将军姜维,诸葛亮北伐的继任者)”
  韦执谊终于明白,王叔文的真正用意所在,做姜维,附钟会……
  对于六月以来的种种不利征兆,王叔文心知肚明,对待新政同道,他必须劝诫勉励,因为此时人心不能散,然而,另一方面,他又必须谋个退步,留条后路,但这条后路却不是留给他王叔文自己的。此次事败,自己定然削官罢职,难以再掌治权,说不定还会以身殉法,然而这些,都不足为虑。新法、新政!肃贪治奸,定国安民,绝对不能因为皇位的更替,或是权臣的殒命就此作罢!……韦执谊家世煊赫,背景也不一般,很容易网罗变法势力,同时,此人又极有城府,忍耐之能也非常人所及,凡此种种,都是他与刘禹锡、柳宗元等其他年轻朝臣相较的过人之处。此人可用,而且,必须立即启用!
  然而,没有竭力劝说,王叔文只是在等。同意与否,王叔文自觉没有理由去责令韦执谊答应此事。毕竟,心有功业、胸怀社稷的这一干士子,又有哪一个不在乎自己的名节,又有哪一个甘愿背上贪生怕死、弃朋友于不顾的恶名呢?
  “咚咚咚——”一阵轻声敲门之响突然传来。
  “谁?”韦执谊问道。
  “老爷,风炉炭火已经替二位引燃,烧茶的器具我已一并带来了。”韦荣在外边答道。
  “哦,进来吧。”韦执谊答道,又急忙回到了方才的座位之上。
  韦荣将风炉放好,茶具摆放于桌案,便告退出去,屋内又剩下这王叔文和韦执谊二人。
  王叔文提起茶壶,见里边已经放好了茶叶,略微笑着摇了摇头,但还是将其放置在了风炉之上。
  “执谊啊,平时是否经常自己煮茶来饮?”王叔文平静地问道。
  “呵,平日都是韦荣负责这些杂事,我嘛,只是负责喝。”韦执谊尴尬地笑了笑,算是自我解嘲。
  “既然如此,那执谊定然不知这风炉火与熟盂茶的譏语了?”
  “譏语?”
  “煮茶虽易事,却蕴含变法譏语。”王叔文自顾自地说着,似乎没有打算向韦执谊做些解释的样子,同时,手中的活计并未停下。
  ……
  夜已沉,心思缜,锐谋国,不虑身。
  韦执谊深知王叔文的用心良苦、识人善任,趁俱文珍意图离间我新政一派,将计就计,让自己取争取太子这一股势力,为日后再行革新积蓄力量。思虑良久,韦执谊开口言道:
  “好吧,执谊明日即去,此次定不辱命!可是,王兄你……”韦执谊话一出,王叔文便已经明白他的意思。
  “无妨,从变法之初,王叔文便已经预感到将有今日了。”
  “哦,执谊。还有一事,关系重大,你要记下!”王叔文将茶倒置熟盂之内,而后肃然对韦执谊言道。
  
第三章 俱文珍属意西川 旧友访执谊两难
更新时间2010-7-8 0:40:07  字数:2733
 时入七月,长安东宫。是日下午,俱文珍正在庭院中小憩片刻,以打发这段百无聊赖的时间,的确,以俱文珍看来,王叔文一伙人不过是在做垂死挣扎、困兽之斗,已经掀不起什么大的风浪,该部署的又已经安排妥当,只要太子那边没有召唤,俱文珍便可安享宁静,遥控各方,等待决战时机。
  “大人,您醒了?睡得可好?”俱文珍眯着双眼,将醒未醒之时,但见一宫人侍立一旁已有多时。
  “哦,何事?”俱文珍伸了个懒腰,从春秋椅上坐了起来,不紧不慢地问道。
  “大人好计谋!前几日刚让韦执谊当上东宫侍读,王叔文那一伙人就在尚书省吵炸了窝。”那宫人一脸的谄笑。
  “真的?你是从何得知?”俱文珍从一旁的茶几上端起盖碗,随即问道。
  “千真万确!属下亲耳听得那一干乱臣在尚书省议事堂争得不可开交。那王叔文对韦执谊毫不客气,最后还说,让韦执谊先行离开,他们几人才好商量事情。这不是明摆着将韦执谊划到圈外去了?”
  “哦?……王叔文那个老狐狸,你可不能小瞧。”俱文珍颇不以为然。
  “今日阁部小朝会,韦执谊主事,不说王叔文称、凌准病未到,就连那个与韦执谊过从甚密的监察御史刘禹锡也因临时有事,而与御史台其他属官调换了差事。”
  “有这等事?”俱文珍略作疑问,算是回应。
  “是啊,大人。属下以为,刘禹锡定是心中对王叔文颇为忌惮,害怕此时再与韦执谊接触,会引起其他同僚的猜忌,自己也难保不会落得像韦执谊一样的下场。”
  对于此等捕风捉影的蕞尔小人的汇报,俱文珍向来是只听取不评说,末了只是来上一句:“知道了,很好,继续留心着点儿。”便就此了事。
  这次也是同样,尽管来人说得绘声绘色、有滋有味,俱文珍却未尝正真在意,他并不在乎韦执谊在朝臣中的口碑与人脉,他自己真正想做的不过是想看着新政派循序渐进地分崩离析,那多年的老敌手王叔文一步一步地走向众叛亲离的境地!至于其他的处境嘛……自生自灭而已,与我俱文珍何干?
  “没什么吩咐的话,属下这就告退了。”那宫人很是识相,毕恭毕敬地向俱文珍行礼准备离开。
  “嗯。”俱文珍自顾自地喝着凉茶,只是轻声应道。
  过了许久,俱文珍合上碗盖,他的心思没在长安,却在剑南!
  “苑珍走了有两日了,不知弛道之上情况如何,入夏以来,山雨频仍,山道崎岖,有多发洪流,可别误了大事……”
  韦皋拥兵自重,不听号令,实乃心腹大患,俱文珍日夜恨不得尽早将其除去。物色多时,他选定了绯衣人,高爵允诺,特权敕命,只为让这剑南三镇对自己俯首帖耳,真正地成为自己的势力,而不是德宗朝遗老们拥立太子的亲兵。太子……纨绔膏粱而已,不足为虑,可这些深得先君器重的节镇大员却不得不防啊……
  俱文珍想着,也不觉眉头紧拧。
  ……
  这一日,韦执谊正在阁部处理公事,忽听门外属官来报:“韦相,户部郎中韩泰大人求见。”
  (注:韩泰,革新派官员之一,曾任户部郎中、神策军左卫行军司马)
  “韩泰?他来做什么?”韦执谊停下笔,似在自语道,继而对那属官言道,“让他进来吧。”
  “是。”
  片刻工夫,韩泰风尘仆仆而来,韦执谊这才站起身,绕过书案,对韩泰道:“韩大人,请坐。”
  “啊,多谢韦相。”
  “管事,给韩大人上茶。”韦执谊虽然脸面上毫无表情,但是,这基本的待客之道,他还是不打折扣。
  二人隔着方桌,对坐不语,只等管事将茶端上来。一会儿工夫,茶已奉上,韦执谊只是用手势示意来人出去,却并未发一言,继而,他端起盖碗,轻吹慢品……这种无声与安静让韩泰觉得浑身不自在,往日韦执谊都是笑脸相迎,未及自己开口便先行询问自己可有难处、可有事要交办,今日却……也难怪,昔日兄弟分道扬镳,自己今日再来相求,岂不是自讨没趣?
  但是,既然已经来了,就必须试一试,哪怕是碰一鼻子灰,再回去不迟。如此想罢,韩泰换了个坐着的姿势,先是将碗盖拨弄得发出些声响,而后又略微清了清嗓子,方才言道:“韦相,韩泰此来,是有事想让你帮忙。”如此郑重其事地同韦执谊讲话,韩泰这还是头一回,这种“韦相、韦相”的称呼,韩泰自己说着都觉得别扭。
  “若是公事,三日内定有回文会送达户部。”韦执谊不等韩泰接着往下说,就让来人碰了个软钉子。
  “这……韦相,此事为公,却要私办。……你也知道,目前,我等人微言轻,职权又小,已经无力为新政新法再出些力,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心里干着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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