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南惊变永贞难

第26章


眼见着李纯迈着四方步走出书房,韦执谊也是无奈作罢,再呆下去只是自讨没趣,便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准备停当,韦执谊跨步迈出门去,就在他抄近路,穿过一个搭满花架,郁郁葱葱的花园之时,忽听得有说话之声,“剑南西川那边有大动静了。”
  声音不大,内容却足以叫人警觉,韦执谊停住脚步,侧耳倾听,此人的音色并不熟悉,实在是难以辨认。
  “遂俱文珍的意了?这次来的是谁?”问话之人正是太子李纯。韦执谊心想,果然如此,这个太子真是深藏不露,皮里自有一部春秋!
  “正是。殿下所料不差,俱文珍当初假意将那姓刘的贬至剑南西川,图的便是今日。”
  “你赶紧,去知会严绶和裴均,叫他们按兵不动,俱文珍若有号令要敷衍搪塞过去,绝对不能出一兵一卒。”
  “是。可是……少了这两方,恐怕对我们也不利吧,殿下三思……”
  “哎,照做便是。那俱刘二人充当先锋,我们只管收拾残局,都调动起来,到时候反而不好收场。行了,说了你也不懂,快去吧。”太子李纯吩咐道。
  那人领命离开,李纯也没多呆就走了。此时,韦执谊躲在花墙后面,已经浑身是汗,他一直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确认没四周有旁人,这才轻声快步离开这是非之地。
  出了东宫,韦执谊才算是有些心思去分析刚刚东宫内发生之事:很明显,剑南一动,俱文珍就要出手了,吾皇危矣,新政派危矣!那太子坐观螳螂捕蝉,自己学黄雀出击在后。形格势禁啊,得赶紧报予王兄知道!
  ……
  前日接绯衣人飞鸽传书,俱文珍已经对剑南西川节度使府发生的一切了如指掌,韦皋这个老家伙死了,真可说是大快人心。我俱文珍又多了一块真正属于自己的势力范围,岂不快哉!这个刘某人还真是个大才,原来把他派到西川时,只是想让他当个细作信差,真是没想到,他巧施计策,竟然轻而易举地让韦氏兄弟反目、家破人亡,哈哈,令人称奇啊!此人确实可用,但是阴鸷歹毒……倘若真的坐镇一方节度,恐生二志,引起祸端……
  俱文珍心中美滋滋地盘算着,下一步也该轮到逼宫了!上次一击不成,皆因那李忠言手中有神策军右卫的兵权,与我势均力敌,这次有西川援兵,又佐以荆南、河东两大节镇,安愁大事不成?
  这时,何苑珍前来禀报:“大人,属下回来了。”
  俱文珍往前探了探身,问道:“那裴荆南和严河东二位,可是都已准备停当,随时待命了?”
  “属下向这二位传达了您的意思,他们都回答说,一切就绪,就等您一声令下。”
  “好,很好。苑珍啊,这些日子你甚是辛苦,不过还得再撑几日啊。只要刘将军一到,你就去通知严裴二人,立即举事。”
  “是,大人放心。”
  “哦,对了,还有,皇城守卫都换成我们的人。”
  “这一点大人放心,属下早已办妥。只是这太极宫守卫……暂时还办不到,那都是李忠言的亲兵,属下不知如何是好,正要向您请示对策。”
  “嗯,这件事我自有安排,你先回去休息吧。”
  “是,属下告退。”
  ……
  这一天,傍晚,兴庆宫花园。二人于亭台对坐,只是品茶,不说话。良久,还是紫袍人先开口,打破了僵局:“你我二人,本是同道,何必苦苦相逼,互视仇敌呢?”
  青袍人瞥了紫袍人一眼,没言语,他端起品杯,呷了一口茶,又放在石桌上,仍旧是一言不发。
  “人活一世,能认清形势,识时务,才算没有白走一遭。负隅顽抗,只能是自寻死路。时下,皇帝身不能行,口不能言,朝事混乱,与其这样,倒不如及早让位于太子,免得被歹人钻了空子。”紫袍人继续说道。
  青袍人嘴角边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容,问道:“是让位于太子呢?还是有人想当赵高呢?”
  面对着如此露骨的嘲弄,紫袍人脸上丝毫没有怒色,依旧平心静气地说道:“我看这样吧,我们不谈国家社稷,只说这安身立命。……兄台你还是看不透这些事啊,那李家哪位公子王孙当皇帝,与我等又有什么相干?那些大臣们成帮结派,聚拢势力,与我们又能有什么牵连?没有,没有丝毫的关系。保住性命、安享荣华才是我们真正能够图得来的东西。……”
  就这样,紫袍人说着,青袍人听着,这二人从日方偏西,一直做到了月上枝头。
  无独有偶,兴庆宫里长叹叙话的场景,也同样出现在了翰林院书待诏王伾的家中……
  
第六章 意决绝殉法殉政 陷阴谋昭容捐生
更新时间2010-7-21 22:01:17  字数:3808
 王伾府,内堂,韦执谊、王叔文、王伾三人落座议事:
  “王兄,,今天下午,我在东宫后花园内,碰巧听到了太子与一名手下的谈话。”韦执谊简明开场。
  “快说来听听。”王叔文道。
  “听那名手下的口风,俱文珍将与剑南西川之援兵联手逼宫,太子心中清楚,却隐忍不语,并暗中命令河东、荆南二节镇不参与俱文珍的行动。”
  “看来,太子想坐收渔利,却不想趟这场浑水。……可以理解,毕竟是生身之父,谁也不愿意背上这种骂名,何况是将来的一国之君。”王叔文点点头说道。
  “赶紧想想办法吧,叔文兄。长安将有一场乱劫啊!”韦执谊紧皱眉头,焦急地望着王叔文。
  “哎——长安乱不了,只是即将易主而已。”
  “此话怎讲?”
  “俱文珍以传制太子为标榜,太子明里又十分倚重俱文珍,此二人同气相求,自然精诚团结,不会起冲突,此其一。神策军左卫实力略强于右卫,再加上剑南二道、河东、荆南二道,兵力超过我朝一半还要多,在此种情况下……”王叔文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怎样呢?”
  “又有几人会真的为当今皇帝效死命?随顺大势,缴械息兵,投诚太子,拥立新皇,才是最有可能的演变,此其二。”
  这是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王伾插话道:“叔文,难道说……这就是你那一晚在车中说的荧惑守心?”
  “其实,荧惑守心,不过是以天象借喻人事罢了。”
  “当时,皇帝早已看出了什么端倪?”王伾问道。
  “老叔说的一点儿不差,此处也正是陛下的担忧所在,那份诏书就是缘于此处。”王叔文回答说。
  “你们说的是什么,我没听明白。”韦执谊被这二位的对话弄糊涂了。
  “其实这些已经不重要了……我的意思是,执谊你大可不必担心,长安就算发生兵事,也不会演化战乱,充其量又是一次玄武门之变罢了。”王叔文拍拍韦执谊的肩膀,算是一种鼓舞士气之举。
  “这……我们要不要把高崇文和范希朗调入京城。”
  王叔文伸手拦住了韦执谊的话,继而说道:“绝对不可!”
  “为什么?难道,我们明知洪水将至、大厦将倾……却在这里坐以待毙?”
  王叔文缓缓地转过头来,看着韦执谊微笑着说道:“执谊,此言差矣。王某今日说一句为人臣子本不该说的话吧,……此事看似凶险,实则,反倒是一件好事。”
  “什么?!”韦执谊心里又急又气,心想“王兄别再是急糊涂了吧。”他没好气儿地摇摇头,一下子做到了椅子上,说:“好——,愿闻高论。”
  “太子李纯能行如此韬光养晦、忍辱负重之法,实属难得,让俱文珍去背逼宫恶名又是一次明智之举。还是那句话,太子此次若能继承大统,虽然不是温良贤孝之君,但却必将成为一代雄才大略之主!这对于我大唐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总比现在这样凡事需经过宦臣要好得多。既如此,就不如顺水推舟,为太子李纯的帝王之路减少些阻力。”
  “叔文兄!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亏你还敢说。你,你这是怎么啦?是忠臣,哪有见当今君主有难,而听之任之,不管不顾之理?你这是哪家的为臣之道?”韦执谊气愤难当,厉声责问道。
  “忠臣?难道说只是忠于一君之臣?非也,非也。忠臣,实则是忠于英主明君之臣,因为只有为这样的君主效死命,才可保社稷、安黎民,说到底,非为忠君,实为爱民。茫茫华夏,朝代更迭,盛世岂止大唐一代?浩浩四极,帝王接替,明君岂止吾皇一人?……凡以民本为要,社稷为先,厉行新政者,无论他名讳或诵或纯,皆为明君,是故效命此等君王者,无论他是治学何门、政主何派,皆为忠臣。所以,春秋有获释易主的管相、战国有亡魏入秦的商君,汉有淮阴侯韩信,我大唐有谏诤之臣魏征,皆为此类。”
  “叔文兄,莫非,你是要让我等躲过此番向权宦卑躬屈膝?”
  “不,这与巧取谄媚、曲意逢迎有天壤之别!我等手无兵权,就算调动得了范希朗和高崇文的卫府之兵,近处想是为了勤王,可从长远考虑,却是平添祸乱。新政在此时法坏令止、已不可行,不如待新皇登基,再建言献策,大刀阔斧除宦削藩。”
  “王兄……你的意思是……要背弃当今圣上吗?陛下待我等可不薄啊。”韦执谊看着王叔文,心中百转回肠,千言郁积于胸,却不知如何说出口。
  王叔文避开了韦执谊的眼神,沉吟片刻,继而一字一顿地说道:“个人之义,邦国大业,这是两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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