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船

第27章


不知道我在查案吗,查涉及你们每个人人身安全的案子!”
  常洛抬起头直视着她,“你不要在这儿跟我抓狂。你到底查到什么了,难道榛榛有什么问题吗?”
  颜姝风风火火把一大堆资料堆在茶几上,急促地踱步,“我想说,凌榛榛的记忆力实在是好得出奇。关于船的颜色,几乎所有人都记错了,只有她说对了。还有,关于老船长何太原的手,你们中间有4个人告诉我,何太原是左撇子,另外2个记不清了。但只有凌榛榛说对了,左撇子不是老船长,而是那位医生田家杰……还有很多细节,事实证明,只有凌榛榛说的是和事实吻合的!现在,我要你仔细地重新回忆一下这些细节。”
  常洛一怔。在他印象中,凌榛榛是个彻头彻尾的小迷糊,常常丢三落四,记忆力是很差劲的。关于那些细节,Summer Flower是蓝色还是绿色,左撇子是何太原还是田家杰,常洛觉得自己和其他人的记忆都没有错。但事实胜于雄辩,如今看来的确如凌榛榛所说,Summer Flower是蓝色,而田家杰是左撇子。这令记性一贯很好的常洛有些纳闷,却只说,“那又怎么了?”
  颜姝向常洛俯下身来,“奇怪的是,另一方面,凌榛榛却忘记了很多东西,很多人。比如说,她完全不记得你这个前任男友了!”
  常洛低下头,慢慢点起一根烟,“你到底想说什么?”
  颜姝往沙发上一靠,舒舒服服地坐好,“田家杰曾在船上给凌榛榛看过病,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你现在不是知道了吗?”常洛淡淡说。
  “凌榛榛装作什么都记不起来的样子,而你绝口不提。这是田家杰无意中谈到的。凌榛榛为什么要做催眠治疗?你到底在替她隐瞒什么?”颜姝直觉当年在Summer Flower一定发生了某件事,和如今的失踪事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那是她所不知道的,所以拼命压榨几个被保护者的记忆,想掌握当年的点点滴滴。
  常洛转过头去,良久才没精打采地低声说了声,“喔。”
  颜姝正想发飙,却惊奇地发现,常洛在一瞬间里仿佛老了十岁,垮塌的嘴角和黯然的表情,使他看上去像是另外一个人了。她心里忽然有所领悟,放缓了语调,“那次催眠,是你们分手的原因吗?”
  常洛开口说话显得很费劲,“榛榛之所以记不得以前的事,是因为我‘抹’去了她的记忆。关于我的所有记忆。”
  颜姝呆了一呆,不解地问,“为什么要这样?”
  常洛慢慢用双手抱住头,“我想和她分手。”
  颜姝猛然站起来,瞪大眼睛盯着常洛,仿佛第一次认识他。
  
第十三章 像记忆一般蒸发(2)
  邹兰宛如带着一个白壳的面具。
  她抚摸着自己没有五官的脸,精神崩溃,昼夜不停地尖叫和哭泣。医生不得不给她注射大剂量的镇静剂。常洛去看望她时,邹兰正躺在床上沉睡。
  尽管有心理准备,那张脸还是让他心里“咯噔”了一下。邹兰如今的状况已经比当初的孟川更加严重了,脸部一派朦胧飘渺,晃眼看去像在做面膜。常洛心情低落地帮她把手放回被子了。接触到她皮肤,那种不真实让常洛一阵恍惚。一个激灵,他转身想离开。
  手腕上忽然一紧,那只手猛地攥住了他!
  常洛惊讶回头,看见那张模糊的面孔上,出现两个黑乎乎的小洞。是邹兰突然醒来了!她好像大舌头一般说,“洛子,给我……”
  常洛蹲下来,“你要什么?”
  邹兰艰难地说,“给我一面镜子。”
  常洛一阵难过,轻声说,“你现在病了,等你好了再照吧。”
  邹兰忽然激动起来,“就算你们瞒着我,我也知道我变成什么样子了!我见过的。我会像川儿一样!当时我还奇怪他的样子。但现在我知道了,我会和他一样。我摸自己的脸和身体,好像是一团棉花……”
  常洛说,“别多想了,你要坚强!好好休息。”
  走出来,颜姝在门边等着他。自从知道他利用催眠来甩女孩子后,颜姝看他的眼神就有些复杂,既陌生又怜悯。
  “你真应该早点把催眠的事告诉我!”颜姝盯着常洛说。
  “我以为那是私事,和案件没什么关系。”常洛说。
  “虽然我现在还说不出来,但一定有关系,很有关系!”颜姝转身离去。
  连续几天,颜姝都在对凌榛榛进行某种“记忆测试”。
  宽阔而空荡荡的审讯室,明晃晃的灯光照在四面雪白的墙壁上,给人一种严肃而紧张的逼迫感。中央一张孤零零的桌子旁,有两个人对面而坐。
  “你在前几个月还告诉我,何太原不是左撇子。为什么现在却说,完全不认得这个人?”颜姝瞪着一脸无辜的凌榛榛,心中好不恼火。常洛说,催眠删去的是关于他的记忆,那就是说,那是过去的记忆。但凌榛榛似乎连不久前发生的事也不记得了。
  凌榛榛见颜姝发脾气,就又认真拿着何太原的照片看了半晌,温柔却斩钉截铁地说:“不可能,我从来没见过这个人!”
  颜姝目瞪口呆地看着她。那样纯净的一脸无辜,没有一丝一毫像是装出来的。可凌榛榛前段时间明明是认识何太原的啊。刚去别墅时,她还跟他打过招呼呢。颜姝思忖着:如果是装模做样,演得未免太逼真了。何况,凌榛榛又有什么必要假装呢?难道,她患了某种失忆症,随时都在忘记一些人和事?
  颜姝仔细地审视凌榛榛半天,又递给她一张照片。“这个人你认识吗?”
  “认识啊。这是……对了,是田医生。”凌榛榛看着那张照片,眼里很不明显地掠过一丝幽幽的复杂情绪。
  颜姝当然不会放过,连忙追问,“五年前田医生曾经给你做一次治疗。你还记得吗?”
  凌榛榛的褐色眼珠里闪过一丝迷茫神情,但可能连她自己都未曾觉察到,这迷茫里还带着痛苦,“好像有那么一回事。”
  颜姝斟酌着问,“当时是为什么而接受治疗?”
  凌榛榛微微蹙起眉头,有些头痛般的抚住额头,“我真的记不大清楚了。”
  颜姝一张张把当年上所有人的照片给凌榛榛看。有的人她记得,有的人却记不得了。颜姝据此做了一个简单的记录。心里渐渐泛起一阵奇怪的感觉。
  “这条船你见过吗?”最后,颜姝把Summer Flower的照片给她。
  凌榛榛摇头说,“从来没见过。”
  呆呆把刚才的记录看了半天,颜姝突然感到背脊发冷,她猛然抬起头,用锐利、生硬、惊恐和不敢置信的眼光看着凌榛榛。这个柔弱美丽的女孩子,难道竟……
  凌榛榛有些局促,“颜队长,你怎么了?”
  颜姝勉强说,“没什么。我叫小蒋送你回房间。”定定地看了凌榛榛一眼,逃也似地离去了。
  常洛每天清晨看报,浏览标题,把事不关己的大小新闻都囫囵吞下。
  咬一口早点,忽然看见国内版不起眼的角落,有一则豆腐块新闻,标题是《豪华游轮离奇消失》。报道中提到,这游轮停泊在南方城市堇央的沙滩上,看管人忽然发现其在一夜间离奇消失。周围没有任何盗贼偷窃或拆卸的痕迹。这则新闻本身无关轻重,但是,这艘游轮的名字是——Summer Flower!
  Summer Flower也消失了?
  常洛腾地站起来,去找颜姝。
  颜姝在别墅的顶层把一间大厅开辟为她的办公室,宽阔空寂,无遮无拦,正符合她的性格。推门进去,颜姝并没有在里面。常洛猜她一定又是去某个被保护者的房间找人谈话去了。于是在椅子上坐下来等她。
  颜姝性格风风火火、不拘小节,桌上各种资料也堆得乱七八糟。
  一阵风吹来,一张纸片飘落地上。常洛弯腰捡起来,无意中瞟到那份记录的标题,浑身顿时像被电击中一样。他知道自己不该看,可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那份记录的题目是《凌榛榛的记忆检测记录》。
  凌榛榛的记忆检测记录
  仍记得的人:夏花、邹兰、田家杰、徐婉和古之优(越南籍)。其中,对于邹兰,记忆犹为模糊。对于夏花,记忆犹为清晰。
  完全忘记的人:孟川、严锦若、罗吉年、何太原、张云涌、胡辛。
  关于常洛:记得他常到学校外等她,借过父亲的医药费给她。但不记得他曾为自己男友。
  关于Summer Flower:已经不记得。
  常洛皱起眉头思索起来。说实话,这份名单有些没头没脑。颜姝近来似乎的确对凌榛榛的记忆问题,以及当年那次催眠非常感兴趣。可把这些记录下来有什么用意呢?
  他留意到那份记录的最后一行。“关于Summer Flower:已经不记得。”这提醒了他,让他想起自己来找颜姝的目的,就是告诉她,Summer Flower也离奇失踪了。
  不知为何,他心里某处忽然模模糊糊地跳了一下。
  颜姝一直说,她直觉凌榛榛的记忆和如今的失踪案有某种神秘关系。
  一阵风吹来,把桌上的文件吹得“哗哗”作响。
  常洛忽然想起颜姝曾提起的,关于船身颜色的争执。当时见过那艘船的所有人都说是绿色,只有凌榛榛说是蓝色。但后来亲眼所见,船的确是蓝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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