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汽屋

第38章


我于是
想最好借助睡眠来骗过肚子。这样以哲人的心态打定主意,我便沉沉地入睡了。夜晚在
林深处寂静异常。没有什么响动来搅扰我的好梦,如果最后不是被一种奇怪的响声惊醒,
也许我还一直睡着呢。木屋的门板抬起来了,阳光泻进我昏暗的住所,只需冲到外
面!……当看到杀人武器直指自己的胸膛时,我是多么地困惑不解啊!只消片刻,我就
得被击中!重获自由的一瞬就将变成生命的最后一刻!……幸亏上尉先生还愿意承认我
是他的同类……现在我只想感谢你们,先生们,感谢各位搭救了我。”
  这便是供兽商的陈述。必须承认,我们费了好大劲儿才不致对他滑稽的腔调和手势
笑出声儿。
  “先生这样说来,您的营地就建在塔里阿尼的这片地带?”邦克斯问他道。
  “是的,先生,”马西亚·凡·吉特回答。“正如我刚才荣幸地告诉给你们的那样,
本人的围栅村距此不过两英里,如果先生们想去造访,我将万分高兴地接待你们。”
  “当然喽,凡·吉特先生,我们会去拜访您的!”莫罗上校回答。
  “我们是猎人,有栅栏防护的村庄很让我们感兴趣。”奥德上尉又加上一句。
  “猎人?”马西亚·凡·吉特大喊起来。“猎人!”
  掩饰不住的神情表明他对内姆罗德的子孙们不是很看重。
  “你们追猎野兽……是为了杀死它们?”他问上尉道。
  “一点儿不错。”奥德回答。
  “可我仅仅是要抓住它们!”供兽商讥讽他说完又骄傲地一扬头。
  “好啊,凡·吉特先生,那我们构成不了竞争了!”奥德上尉也不甘示弱。
  供兽商摇了摇头。不过,我们的猎手身份还不至让他收回自己刚才的邀请。
  “先生们请随我来!”他优雅地躬身说道。
  林中突然传来几声呼喊,接着,六七个印度人在往林间空地而来的那条大路的拐角
处出现了。
  “啊!是我的人。”马西亚·凡·吉特说道。
  然后,他走到我们近前,把一根手指放到稍稍撅起的嘴唇上,叮嘱说:
  “对我的历险一个字儿也别提!不能让围栅村的伙计们知道我像只愚蠢的动物一样
中了自己设的圈套!否则,我应该在他们眼中保持的威严就会削弱了!”
  我们承诺的表示让供兽商放了心。
  “主人,”一个印度人走上来说道,他毫无表情却又透着机敏的面孔吸引了我的注
意,“主人,我们找了您一个多小时却没……”
  “我一直和这些先生在一起,他们很想陪我一起回围栅村,”凡·吉特回答说,
“但在离开这片空地之前,应该把陷阱恢复原样。”
  遵照供兽商的命令,那些印度人又把活板门吊了起来。
  马西亚·凡·吉特于是邀我们到木屋里看看。奥德上尉随他钻了进去,我也紧跟其
后。
  空间还显得有点儿狭小,不能让我们的主人施展开他大幅度的手势:即便在这儿他
也像置身于沙龙似地表演着。
  “祝贺您,”奥德上尉在察看过陷阱装置后说道。“想象得倒精妙!”
  “您别不信,上尉先生,”马西亚·凡·吉特说。“这种设伏的方法远远胜过从前
那些布满尖木桩的陷坑,也比用一个活绳结拴住弯成弓状的弹性树枝来捕猎好得多。第
一种情况下,动物会被刺穿肚腹;第二种方法则容易把它们勒死。当然,如果只是想杀
伤这些野兽,那就无所谓了!然而对于你们面前的鄙人来说,重要的是将它们生擒,而
且要毫发无伤。”
  “很明显,我们行事的方式不同。”奥德上校回答。
  “也许我的方式是更好的!”供兽商马上说。“如果咱们去征询野兽的意见……”
  “我可不去问它们!”上尉打断他道。
  看来,奥德上尉与马西亚·凡·吉特很难统一意见。
  “一旦捕住了猎物,你们又是如何把它从木屋里弄出来的呢?”我问供兽商。
  “把一辆安有滚轮的铁笼推到厚木门前,‘囚犯们’便会自动冲进去,我只需让水
牛迈着缓慢而稳健的步子把笼车拉回围栅村就行了。”
  他话音刚落,外面便响起了一阵喊叫声。
  奥德上尉和我的第一个动作就是从木屋里冲出去。
  出什么事儿了?
  是条响尾蛇,毒性最大的那种,刚刚被一个手持树枝的印度人切成两段,就在这毒
蛇扑向莫罗上校的瞬间。
  打蛇的印度人便是我先前注意到的那个。他迅捷的动作正如我们所见,将爱德华·
莫罗先生从死亡的边缘挽救了回来。
  我们适才听到的喊声发自一个围栅村雇工之口,此刻他正倒在地上,全身抽搐扭曲
着,已经奄奄一息了。
  毒蛇被齐刷刷斩掉的脑袋可怜地掉两胸口上,满颗钩牙咬住了自己,而那不幸的印
度人因为被毒液很快渗透全身,没到一分钟便咽了气儿,根本不可能给他施救。
  开始,我们都被这可怕的一幕惊呆了,待反应过来,便一起冲向莫罗上校。
  “你没受伤吗?”邦克斯一把抓住上校的手问。
  “没有,邦克斯,你放心吧。”爱德华·莫罗先生安慰道。
  然后,他站起身来朝救他性命的印度人走过去:
  “谢谢你,朋友。”
  那印度人只打了个手势,表示此举丝毫不值得感谢。
  “你叫什么名字?”莫罗上校问他。
  “卡拉加尼。”印度人回答。
第三章 围栅村
  那不幸者的惨死留给我们的印象颇为强烈,尤其是在刚才的场合下。不过,只要被
印度半岛上这剧毒蛇种之一的响尾蛇咬中,肯定难以活命。印度每年都有成千上万的人
死于这些可怕的“长虫”之口,围栅村的那个仆役成了又一个牺牲品①。
  
  ①一八七七年,计1677个人因遭蛇咬而死亡。官方为鼓励大量消灭这些毒蛇而设置
了奖金,据统计数字显示,这一年共捕杀蛇127,295条。
  据说,——我想是开玩笑,——以前在马提尼克②岛本没有蛇,是英国人在不得不
把小岛拱手让给法国人时故意把它们带过去的。法国人在放弃对印度的控制时,却没有
使用这种报复行为。一则于事无补,再则也是由于大自然在这方面表现得很是慷慨。
  
  ②马提尼克岛在拉丁美洲。
  那个印度人的尸体在毒液的作用下迅速腐败。必须马上掩埋掉。于是,他的伙伴们
掘了个坑把死尸放进去,坑挖得很深,以防野兽再把死尸刨出来。
  悲惨的仪式进行完以后,马西亚·凡·吉特便请我们同去围栅村,——这邀请被迫
不及待地接受了。在南非,垦荒者们尤爱使用这个名词。
  只用了半个小时我们就到了供兽商的住处。这地方正印证了“围栅村”的美名。
  这是一片长方形的大围地,位于森林最深处的一大块空地中间。马西亚·凡·吉特
完全是根据职业的需要将其规划布局的。只见一排高高的树栅围成一圈,栅门很宽,足
以让四轮大车通行。围地最里面,当中一长溜用树干和木板搭成的陋房,充作村里所有
居民的唯一住所。另有六间各自分成几个隔断的小屋,底部都装有四只轮子,与那溜板
房成直角立在村左的尽头。从里面传出的吼叫声判断,屋里并不缺少主人。村右有十二
只水牛,面前堆着山中丰茂的青草,就宿在露天里。它们是流动动物园最常用的畜力。
六名车夫以及10名专职狩猎的印度人构成了围栅村全部的雇工。
  雇佣的车夫仅限在山野中驻留时交力。他们的工作就是在各狩猎处之间驱赶笼车。
然后把车赶到最近的火车站。从那儿起,这些四轮大车便装上火车,经阿拉哈巴德而迅
速到达孟买或加尔各答。
  猎手都是纯种的印度人,他们从事的职业被称为“希喀里”。其任务是寻找野兽的
踪迹,从隐匿处把它们赶出来并将其抓获。
  这便是围栅村的雇工们。马西亚·凡·吉特与这些手下几个月来同住在一起。他们
不但要冒遭受野兽袭击的危险,还处于在塔里阿尼格外肆虐的各种热病的威胁之下。夜
晚的阴湿,地面有害毒物的蒸发,阳光只能细碎透入的丛林荫蔽下滋生的氤氲热气……
都使喜马拉雅山麓成为一个不利健康的地区。
  然而,供兽商与那些印度人均很适应此地的环境,无论是疟疾、老虎还是塔里阿尼
的其他“常客”都没有对他们造成危害。换做我们,安然无恙地住在围栅村就不大可能
了,何况这也不符合奥德上尉的计划。所以,除去为了狩猎而潜伏的几晚之外,我们还
是要睡在“蒸汽屋”,呆在平原的水汽所无法升到的上部山区。
  大家于是走近马西亚·凡·吉特的营寨。栅门大开,迎我们进去。
  马西亚·凡·吉特看来对我们的拜访兴奋异常。他对大家说道:
  “先生们,现在请允许我代表围栅村向你们致敬。虽然这建筑符合我一切苛刻的需
要,但事实上,它不过是个大型的草房,半岛上猎人们称之为‘乌地’①。”
  
  ①茅屋,此指猎人简陋的隐蔽处。
  说着,供兽商已打开他与伙计们共住的那间木屋的各扇门。里面的陈设再简陋不过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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