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汽屋

第49章


  我们便停下来,扎好营寨过夜。次日清晨,供兽商要往东南方向走,而我们则与他
的路线成直角,大致是沿东经度南下。
  与我们分别的同时,马西亚·凡·吉特也要遣散一部分用不上的仆从。除了留下两
个印民在余下的仅两三天的旅行中照看兽笼以外,他再不需要人手。孟买港正有二艘开
往欧洲的船等着他,到那儿后货物装船将由码头工人来做。
  所以,他的几个猎手便恢复了自由,尤其是卡拉加尼。
  读者们知道,自从他为莫罗上校和奥德上尉那么效力以后,我们是怎么真正喜欢起
这个印度人的。
  马西亚·凡·吉特解散了他的手下后,邦克斯觉得看出了卡拉加尼不知下一步该怎
么办,于是问他愿不愿意陪我们前往孟买。
  仔细想了一会儿,卡拉加尼接受了工程师的建议。莫罗上校对他在这时出来帮忙表
示满意。这样,印度人便将成为“蒸汽屋”里的一员,凭着对印度半岛这一地面的熟悉,
他对我们会很有用。
  次日,拔营起寨。再做停留已然无益。“钢铁巨兽”处于加压状态。邦克斯命令斯
托尔做好出发的准备。
  只剩下向我们的供兽商朋友告别了。对我们来讲,这事儿再简单不过了,对他,自
然就要戏剧化得多。
  对莫罗上校刚刚给予的帮助,马西亚·凡·吉特的溢美之辞必定又是滔滔不绝。他
出色地表演了这最后一幕剧,在分别的场面中表现得无可挑剔。
  前臂的肌肉一动,他的右手前旋向内,掌心翻转向地面。这个手势意思是说,只要
一天还活在世上,他就永不会忘记莫罗上校对自己的恩情,即便是感激之情被逐出这个
世界,也会在他的心里找到最后一个庇护所的。
  然后,做了一个相反的动作,他又把手外旋向后,也就是说把掌心转过来伸向天空。
意思是指即使到了天国,感激之情也不会从他心中消失,其一生的感激都无法报偿他领
受的恩情。
  莫罗上校得体地敷衍过马西亚·凡·吉特,几分钟后,汉堡与伦敦动物交易公司的
供兽商便从我们的视野中消失了第七章 路经白图瓦
  截至到九月十八日这天,我们所处的具体位置,从起点、中途休憩点及终点计算距
离如下:
  1.距加尔各答,一千三百公里;
  2.距喜马拉雅山的疗养站,三百八十公里;
  3.距孟买辖区,一千六百公里。
  若只考虑路程,我们还没走完一半的距离;但是,把“蒸汽屋”在喜马拉雅山区滞
留的七个星期也算在内的话,这次旅行应该花费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半。我们是在三月
六日离开的加尔各答。如果路上没什么阻碍,要不了两个月便会到达印度斯坦的西部海
岸。
  而且,路途将在一定程度上缩短。因为,避开卷入一八五七年起义的各大城市的决
定会让我们的南下路线更为直接。穿过辛迪亚王国那些风景如画的外省区时,道路两旁
景致优美、适于行车,至少在到达中部山区以前,“钢铁巨兽”应该不会遇到什么困难。
因此,整个旅行将极为容易而又十分安全地完成。
  使它更方便舒适的另一因素,便是“蒸汽屋”成员中卡拉加尼的加入。这个印度人
对半岛这一地带的情况十分稔熟。邦克斯这天便能提供证明:吃过午饭,趁莫罗上校与
奥德上尉睡午觉的机会,邦克斯询问卡拉加尼以往是以什么身份多次穿过这些省份的。
  “我参加过班加利众多商队中的一支,”卡拉加尼回答说,“它们用牛背贩运粮食,
供应给政府或个人,作为其中一员,我已在印度中部和北部的土地上南北穿梭二十来次
了。”
  “商队还在半岛的这部分地界内活动吗?”工程师又问。
  “当然,先生,”卡拉加尼回答,“在这个季节,如果我们遇不上一支徒步北上的
班加利人旅队,那才令人惊奇呢。”
  “那好,卡拉加尼,”邦克斯接着说到,“你对这片土地的全面的了解会对我们十
分有用。舍掉王国的各大城市,我们要取道乡村,你就是向导了。”
  “乐意为您效劳,先生,”印度人回答说,仍旧是以他一贯的冷淡语气——对此我
还没有适应。
  然后他又补充说:
  “您愿意让我大概指示一下要走的方向吗?”
  “请吧。”
  说着,邦克斯已把一张标有大黑点的地图摊在桌上,地图勾勒出印度这一地带的轮
廓以检验卡拉加尼信息的准确性。
  “再简单不过了,”印度人说:“几乎是一条直线把我们从德里铁路领引到孟买铁
路,两条铁路线支汇在阿拉哈巴德。”
  “从我们刚刚离开的埃塔沃车站到本代尔肯德边境,只有一条大河要过:朱姆那;
从这条线再到万迪亚斯山区有第二条河:白图瓦。即使是雨季过后两条河涨水泛滥,我
想漂浮列车渡河到对岸也不会有困难。”
  “的确不成问题,”工程师说,“那么,一旦到了迈迪亚斯山区呢?”
  “我们得向东南方稍拐一点儿,好选择一个可行的山口。那儿也没什么能阻挡我们
的行程。我知道一个坡度较缓的通道,即西尔古尔山口,马车常从此地经过。”
  “马能过去的地方,我们的‘钢铁巨兽’过得去吗?”我问。
  “肯定能,”邦克斯回答说,“但是过了西尔古尔山口后,地面就非常崎岖了。从
博帕尔经过到万迪亚斯山区不行吗?”
  “那儿的城市很多,想避开可不容易,而且,当地的印度兵在独立战争中表现得格
外引人注意。”卡拉加尼回答道。
  我有点儿被卡拉加尼给予1857年叛乱的这个称号——“独立战争”惊呆了。但不要
忘了这是个印度人,而并非一个英国人在讲话。而且,看起来卡拉加尼没有参与过这场
暴动迹象,或者说,至少他从未说过能让人这种猜想的话。
  “好吧,”邦克斯接着说,“我们就从博帕尔城的东边走吧,如果你能肯定塞古尔
山口会把我们引上一条不太坎坷的路……”
  “这条路我常走,先生而且绕过着普蒂里亚湖以后,再走四十英里就到了孟买至阿
拉哈巴德的铁路,靠近朱比勒波尔。”
  “的确如此,”邦克斯在地图上循着印度人的指点说道,“从这儿往后呢?”
  “大路直指西南,即沿着铁路通过孟买。”
  “就这么定了,”邦克斯说道。“我看穿过万迪亚斯山脉没什么太大的困难,这条
路线挺合适。卡拉加尼,以前的不算,你现在又帮了我们一次大忙,我们不会忘记的。”
  卡拉加尼深鞠一躬,便要告退,突然又改变了主意,转身走向工程师。
  “有事儿要问我吗?”邦克斯说。
  “是的,先生,”印度人答道。“恕我冒昧,请问你们为什么一定要绕过本代尔肯
德的大城市呢?”
  邦克斯看了看我。既然没有任何理由向卡拉加尼隐瞒有关爱德华·莫罗阁下的事情,
印度人便被告知了上校当前的处境。
  卡拉加尼凝神听完工程师的讲述。然后以一种略带惊诧的语气说:
  “可莫罗上校没必要再惧怕那纳·萨伊布了,至少是在这些省区。”
  “不但是在这些省份,别处也是如此,”邦克斯接道。“为什么你说‘在这些省区’
呢?”
  “因为,尽管纷纷传言‘大头人’曾于几个月前重新出现在孟买地区,却没能查到
他的藏身之处,很可能他已经重新越过中—印边境又进入印度半岛了。”
  这番解释好像说明了这一点:即卡拉加尼还不知道发生在索特布拉山区的事情,不
知道“头人”早在五月份就被皇家军队的士兵杀死在唐第村了。
  “看来,卡拉加尼,”邦克斯于是说到,“传遍印度的消息到达喜马拉雅的大森林
是有些困难!”
  印度人定定地看着我们,也不回答,好像没有听懂。
  “是啊,”邦克斯接着说,“你好像不知道那纳·萨伊布已经死了。”
  “‘头人’死了?”卡拉加尼喊了起来。
  “确凿无疑,”邦克斯答道,“是政府宣布了他在什么情况下被杀掉的。”
  “被打死了?”卡拉加尼摇着脑袋喃喃道。“那纳·萨伊布会在哪儿被打死呢?”
  “在索特布拉山区的唐第村。”
  “什么时候?……”
  “四个月前,五月二十五日。”工程师回答。
  卡拉加尼把两臂叉在胸前,站在那儿一言不发,这一刻我觉得他的眼神很是特别。
  我于是问他:
  “你有什么根据可以不相信‘头人’的死讯吗?”
  “没有,先生们,我相信你们所说的一切。”卡拉加尼仅以此作答。
  过了一会儿,只剩下邦克斯和我两个人时,工程师不无道理地总结说:
  “所有的印度人都这样!印度兵的叛乱首领成了传奇人物了。只要未曾亲眼见到他
被绞死,信徒们就不会相信‘头人’已经身亡。”
  “他就是其中一个,”我接下去说,“就像那些帝国时代近卫队里的老兵,即使在
拿破仑死了二十年以后还坚持说他仍然活着哩!”
  自十五天前“蒸汽屋”越过恒河上游以后,肥沃的原野和宽阔的大路便呈现在“钢
铁巨兽”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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