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成珏

西风万里


    绿肥红瘦,又是一年秋意浓。江梅着一件蜜色外衫,出了卧房,向西厢走来,如织正抱着福哥儿在门前看雀子玩,那孩子咿咿呀呀地指着飞来飞去的雀子,咯咯地乐着,如织看起来又丰润了些,桃红夹衣绣着牡丹,更衬得一张鹅蛋脸艳如桃蕊。颜嬷嬷微笑着在一旁侍候,转眼看见了江梅,忙屈身行礼:“请大奶奶安!”
    如织也回过神来,将孩子交与颜嬷嬷,带笑走过来,微屈了屈膝,“姐姐!”
    “快起来吧!咱们姐妹没这么多虚礼!”江梅伸手将她一扶,如织便携了她进了房内,“已是深秋了,姐姐还穿得这样单薄!”
    “深秋了?我竟以为还是夏天呢!怪道这几天的风这么凉!”江梅随她在桌边坐下,见冰弦端上茶来,“日子过得越发没了章法,妹妹见笑了!”
    “哪里,姐姐是贵人多忘事,压根不把这些放在心里!”
    “什么贵人不贵人的,宫里那位才是真的贵人……”江梅端起茶碗,随口接到,忽然觉得有些不妥,便就着茶碗喝了一口,却呛得咳嗽起来,冰弦一愣,赶忙上来帮她拍着背。
    “可是茶太烫了?”如织也忙站起来。
    “是有些烫了……”江梅咳红了脸,勉强笑道。
    “烦冰弦妹子去换碗茶来吧!”如织道。
    “是!”
    如织见冰弦出去,转头笑道:“姐姐别见怪,冰弦许是一时疏忽,自打表小姐走了之后她就是这个样子,她本不是咱们府里的人!”
    江梅放下茶碗,“我倒是听说了一些,可还是不怎么明白,她和宫里那位,究竟是什么关系?”
    “她本是表小姐的贴身丫鬟,表小姐四岁的时候没了额娘,老太太便把她接过来照顾,冰弦是跟着她从家里来的。”
    “哦,原来是这样的情分!怪不得容若待她那般……”
    “是啊!当初表小姐主仆和大爷很是要好,私底下都说这主仆俩将来一定都是大爷的人,可没想到,后来表小姐进了宫……”如织说着,见江梅面色忽然凝重起来,忙停了口,“咳,这都是几辈子以前的事了,我不过随口一说,姐姐只当笑话听吧!”
    江梅只痴痴望着茶碗,竟没答言。
    “姐姐?”如织轻唤了一声。
    “嗯?哦,当笑话……”江梅回过神来。
    如织浅笑道:“如今姐姐进了府,大爷的心,定是在姐姐身上移不开的,等姐姐再添了子嗣,就更圆满了!”
    江梅无奈一笑,冰弦却已捧了新茶进来,江梅起身接了茶,向如织道:“福哥儿呢,我看看孩子!”
    “嬷嬷带着呢,”说着叫颜嬷嬷把福哥儿抱了进来,二人围着孩子,又说了许多。
    觉罗夫人这日按期进宫探望梨惠,梨惠已由贵人升为嫔,大阿哥请了师傅,每日去上书房听师傅讲学,小小年纪,倒也勤勉好学,皇帝听了也颇为高兴,还亲自赏了湖笔、砚台等以作鼓励。
    “娘娘这可算是出头了,大阿哥多争气啊!”
    “孩子还小,只要能平平安安的就知足了!”梨惠着一身翠色旗装,头上一支金步摇流苏长垂至耳畔,越发尊贵动人,“府上可好?”
    “都好!都好!老太太还硬朗,福哥儿也快请师傅了,只是,只是……”
    “太太但讲无妨。”
    “娘娘也知道,容若最是个痴傻的人,以前倒罢,如今少奶奶进了府,他还是这个样子……”
    “我听说大哥哥的课业很是不错,只等来年殿试,便可蟾宫折桂,太太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不是……唉……”觉罗夫人叹了口气,“他的性子,娘娘是知道的,卢家小姐进门也有段日子了,温柔贤惠是全府都看在眼里的,偏他……唉……解铃还须系铃人,我细想了想,只怕还得娘娘出个主意!”
    梨惠明白过来,起身走至窗前,见树影婆娑,如今风摆花狼藉,绿叶成阴子满枝。分明千点泪,贮作玉壶冰。
    “我明白了,太太放心吧!我,一定尽力!”
    “臣妾代全府谢过娘娘了!”
    外头愈发闹得厉害,战乱不断扩大,先是吴三桂兵出三贵,进据湖南澧州、常德、岳州、长沙;清军云集荆州、武昌、宜昌,但不敢渡江撄其锋。接着孙延龄叛于广西,罗森、郑蛟麟、吴之茂叛于四川,耿精忠叛于福建,台湾郑经渡海进兵福建漳州、泉州和广东潮州,提督***又叛于宁羌,击杀清陕西经略莫洛。四方震动,人心动摇。京城附近察哈尔叛乱尚未平定,又冒出个什么杨起隆,以前朝“朱三太子”自居,欲谋不轨。又先后发生京师大地震、太和殿火灾。自大清开国至今已有几十年,由于长期无战事和训练不力,多数部队战斗力不强。真可谓朝里朝外,外叛内变,雷火地震,天灾人祸。一时间人心惶惶,京师不少官员甚至将家眷送到江南乡里。皇帝进退维谷,是安抚三藩还是坚定撤藩,索额图认为朝廷处于危机之中,且无胜算,应该杀明珠、周培公,安抚吴三桂;皇帝少年英明,此时却也焦头烂额,昼夜难安。
    太皇太后本不赞成三藩并撤,但到如今地步,也只能坚定决心,因劝皇帝道:“大清最大的危难不在边关,也不在京师,而是在你心里,只要你稳住了,大清国的天,就塌不下来!”
    皇帝也笃定内心,既已下旨撤藩,岂能半途而废,国威何在。
    朝堂上,大臣们各执己见。
    “明珠,你认为当今该如何打算?”
    “臣以为,吴三桂入云南已近十载,多行不法,其志不小,今日已盘根错节,如不早日撤藩,必致乱于将来,为国家计,应把吴三桂迁到山海关外,另遣满洲兵戍守云南。撤藩大计已定,就不应打退堂鼓!”
    索额图向来反对撤藩,与明珠势不两立,皇后仙逝,纳兰氏母凭子贵,益发得宠,眼见明珠家如烈火烹油,步步高升,直恨得七窍生烟,“吴三桂兵多将广,三藩要攻入北京易如反掌,看来只有清君侧,把主张撤藩的人杀了,将首级送去谢罪,事情也许还能挽回。”
    “如果杀了臣可以使吴三桂罢兵,则臣这颗头颅不足惜,但吴逆决不会因朝廷杀一二大臣而罢兵。”
    皇帝听了各派陈述,沉吟片刻,道:“汉景帝错杀晁错,吴楚七国之乱尤甚,前车之鉴,应该记取,可令福建、广东两地暂停撤藩,着削去吴三桂爵位,速行剿灭,撤藩之事不容再议!”
    主张撤藩的大臣们听后,莫不感激涕零,心悦诚服。
    宫里大丧的消息不知怎得传到那杨起隆耳朵里,一时谣言四起,竟说是圣驾龙驭上宾。杨起隆与吴三桂勾结,改天换地之心更加按捺不住。
    京城的消息接二连三走漏出去,皇帝不由疑心出了内奸,一面竭力平叛,一面令明珠不动声色暗自查访。
    索额图也想到了这一层,早已在京城里四布眼线,不想让明珠得了这一功。只是皇帝并未给他旨意,便不好明查,但也是伺机而动,即便不能立功,也不能叫别人白捡了便宜。
    这日黄昏,正于案前愁眉不展,却见眼线来报,立即闭门问道:“可有什么线索?”
    眼线附于耳边道:“大人,有些眉目了!”
    “速速讲来!”
    “是!京城有家字画店名“游鸿轩”,与边关常有往来,据小的们查访,店主白老板本不是京城人士,早年来做买卖,喜结交权贵,甚为可疑。还有,明珠长子纳兰容若与他来往甚密!”
    索额图眼睛一亮,“赶快查清这人底细!”
    “是!”
    本书首发来自17K,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