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陵春

第19章


 
「我又饿了。」阿混摸着肚子叫道。 
阿弃指了指地下,道:「下面埋着酒,你起出来,我去做饭。」 
「是武陵春?」阿混眼睛一亮,马上就跳了起来,开始挖土。 
等阿弃做好饭菜出来,发现阿混把剩下为数不多的几坛酒都挖了出来,顿时心疼道:「挖一坛就够了,能喝好久呢,省着点喝,以后想喝,得等到明年呢。」 
「嘿,我太兴奋了。」阿混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又把酒坛给埋回树下,只留下一坛放在外面,开了封,也不急着喝,先凑到坛口深深吸了一口气,「好香啊,大哥一定喜欢。」 
他口中的大哥,自然指的是管家,这话一出口,阿混才猛然想起,管家还不知道阿弃已经找到了,万一管家回来的时候,发现他不见了,岂不是要着急上火? 
「大哥?」阿弃听得一怔,然后脸色变了,「管家?」 
他也在这里,那……那个人是不是也在附近? 
阿混看了他的脸色,突然反应过来,用力拍了自己一巴掌,道:「看我这张嘴,阿弃,你别怕,我不会告诉他们你在这里的。」 
阿弃怔了半晌,低下头,却再也没有说什么。 
阿混最怕见他这副样子,有心安慰几句,可是又怕越说越害得阿弃难过,急得在原地转了几圈,干脆一拎酒坛子,道:「来,喝酒,酒能壮胆,喝了酒你就什么也不怕了。」 
却说管家进山去寻阁主,一连数日,也没有找到人,这山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漫无目的地去寻一个人,而且还是一个到处乱跑的人,即便不说是大海捞针,也跟池塘里捞针没什么区别。但管家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继续寻着喊着,几乎连喉咙都快喊破了。 
这一日,管家终于放弃了,恨恨地一脚踢飞一块石子,扯着沙哑的嗓音道:「算我倒楣,摊上这么一位阁主,还是老阁主在的时候好啊……」 
怀念了一会儿曾经拥有过的悠闲日子,管家就头也不回地出山了,本来是想找到阿混再交代几句的,结果到了码头边一看,那小子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忍不住又恨恨骂道:「一个、两个都是不让人省心的……」 
一时间他也没有料到阿混居然已经找到了阿弃,只当那小子生性就是个不肯安分的,这会儿不知道跑哪儿又去干那偷偷摸摸的事了,暂时也没闲工夫去找他,管家就一甩袖子,直接奔回腾王阁了,那里还有大事等着他处理呢。 
其实腾王阁的事情很多很多,只不过一般的事情,也未必要管家亲自出面,有个什么事也不管的阁主在,最大的好处就是这几年来他可以大肆的培养心腹,当然,他可没想着去篡阁王的位,管家一直对自己的地位很满意,这个阁主自从失忆以后,有跟没有差不多,腾王阁的什么事不是他做主,一般的事情由心腹去办就行了,要不然他怎么有时间带着阿混出来谈情说爱……咳,是游山玩水。 
不过这一回事情大条了,上次布置追杀那三家主人的事情失败,如今三家联手,反攻腾王阁了,管家自认在武力上自己一个人顶不住那三家联手,只能让阁主出面了,可惜人没找到,事情却还是得要解决的,所以他只能硬着头皮自己上了。 
风尘仆仆,管家赶回腾王阁的时候,整个人都快成灰人了,衣服上、头发上、鞋袜上,全都是路上烟尘,洗也没时间洗,只将几个心腹都召唤了来询问情况。昔日的腾王阁自然早已经没了,不过他早有谋划,在离腾王阁原址的地方,暗中设立了一个据点,如今几乎所有的腾王阁核心弟子都隐藏在这个据点里。 
「江南几处镖楼、酒楼都被摧毁……」 
「依附于本阁的刘、宋、赵三大世家近来不断有直系子弟被暗杀……」 
「北方七省的商道全部被堵截,损失惨重……」 
「六成以上的暗哨被破坏了……」 
「最近几日附近有那三家弟子出没,据点所在恐怕藏不住了……」 
一连串的损失报上来,听得管家面沉似水。这就是行事不周密的结果,要是阁主火烧腾王阁力拼三家主人前能事先跟他商量一下,让他先做一些安排,也不至于会使阁中受到这么大的损失。不过话说回来,事情已经这样了,再抱怨阁主也无济于事,还是先想办法还击吧。 
三家联手的力量太大,虽然腾王阁的武力一向在三家之上,但是这么多年布置下来的暗哨损失了太多,以至于情报传递方面出了很大问题,否则管家也不会在事情糟糕到这分上才收到阁中的飞鸽传书。 
「对方现在势不可挡,咱们先暂避一时,整个据点立刻转移。」 
思忖了良久,管家终于下了命令。腾王阁重建的所有希望都在这个据点里,一旦据点被端了,腾王阁在江湖中就算是彻底除名了,无论如何,保住据点里的一切才是当务之急。 
「管家……这是刚刚飞鸽传来的最新情报……」 
命令下达没多久,一个心腹就急匆匆地跑来,脸色煞白煞白的,显然是情报内容十分不妙。 
管家接过情报打开一看,只看见一行小字:阁主被围清风崖。他也当场脸色大变,拿着情报的手甚至颤抖起来。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心腹脸色惨白道:「半个月前,咱们暗啃连传了三份情报,可是前两份都在半路上就被那三家拦截了,现在阁主只怕……只怕是……」 
半个月前,那不正是自己进山找阁主却怎么也找不到的时候,管家脸色越发地难看了。 
「哼,凭阁主的武功,就算是那三家的人再围上半个月,也未必奈何得了。据点里的人手,一半继续转移,一半随我出发。」 
「去救阁主?」 
「不,趁那三家高手尽出的时候,端他们的老窝。」 
「啊……那阁主不救了?」 
「笨蛋,救什么救,阁主的武功你又不是不知道,能正面击杀阁主的人,不是死光了,就是还没出生呢,他又不是三岁孩子,打不过还不会跑啊,再说了,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阁主要真有什么三长两短,等咱们去救人,黄花菜早凉了。」 
管家推测得一点也没有错,阁主虽然被围了,但那三家主人,哦不,准确的说应该是两家主人,因为有一家主人已经死在了阁主的手下,当初三人联手都没打得过阁主,如今只凭那两家主人再加一群小喽啰,想正面击杀阁主,那纯粹是作梦。 
当初,阁主为了找阿弃,几乎翻遍了整座山,一不留神,竟跑过了头,直接穿过了整个山脉,跑到山的另一头去了,也是因此,才暴露了行踪,被黄鹤楼的人发现,将阁主围堵起来。 
可是阁主的眼里哪会有这些小喽啰的存在,一巴掌打翻几个,又跑回山里去了。黄鹤楼的人死追不放,就这样跟着阁主在山里一个圈子又一个圈子的兜来兜去,转得黄鹤楼的那些弟子们都快吐血了,这时黄鹤楼主和瀛台主人率众赶来,将阁主围困在一个叫做清风崖的地方。 
一场血战,将这处风景独好的山崖染成了血色,几乎每走几步就可以看到一具尸体。 
打了三天三夜,到最后仍然能站着的,只有阁主和那两家主人了。 
「上一次放了你们一马,为什么非要赶来送死呢?」 
阁主冷冷地看着他们,心底里全是厌烦。山风吹过,将他的衣角带起,只见上面沾染了一层又一层血渍,形成了一片暗紫之色。 
「其实我们本也不想与你为敌,腾王阁主,上一次不也是你先动的手,还杀了醉翁亭主,结下死仇,醉翁亭主的门下弟子哭求到我们这儿来,亭台楼阁本是一家,这件事情是你不对在先,我们为醉翁亭出头自是有道理。腾王阁主,三日三夜血战,你纵然是武功盖世,此时也已力竭了吧,看在我们原本为一家的分上,我们不杀你,你自废武功,这件事便算了结。」瀛台主人淡淡道。 
阁主斜瞄了他一眼,冷笑一声,道:「你也不用巧言为自己开脱,江湖上争权夺利,哪里有什么道理不道理的。」说着又看了黄鹤楼主一眼,「你也醒醒吧,我没死,你黄鹤楼还有一条活路,我要是死了,凭你这个没脑子的东西,斗得过瀛台这只毛狐狸,看看醉翁亭的下场吧,当家作主的才死几天,门下弟子就全成了马前卒,这几天被我杀死的,除了醉翁亭弟子和你黄鹤楼弟子,有几个是他瀛台的弟子。」 
这话说得极重,凡是稍微有点脑子的人只怕都能听出里面的意思,但黄鹤楼主却天生是个蠢的,否则当初也干不出在河上拦截腾王阁大船的事情,阁主话里的意思他不但没明白,反而暴跳如雷,大怒道:「你杀我门下弟子,我就要将你碎尸万段。」 
说着,一刀就向阁主砍了过来。 
「无药可救的蠢货。」阁主叹息一声,眼中神色却更冷。 
瀛台主人紧随其后杀了上来,他的动作明显比黄鹤楼主优美得多,无时无刻都是潇洒无比,虽然是在生死搏杀,但脸上却仍带着微微笑意,口中道:「腾王阁主,难道你不觉得这个山崖有些眼熟吗?」 
「这个地方……我似乎来过……」 
阁王被他一言所扰,动作顿时慢了半拍,似乎闪了一下神,立时便有半片衣角被黄鹤楼主一刀削下。 
这已经不是阁主第一次跑到清风崖了,事实上,在寻找阿弃的这大半年时间里,他一共经过清风崖九次,第一次只是一晃而过,第二次却在这里停留了片刻,第三次在这里呆坐了半个时辰,每多一次经过清风崖,他停留的时候就多许多,否则他也不会这么轻易就被这些人围困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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