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啸云歌

第二十九 遣情伤


凛冽的寒风肆意地呼啸着,吹起了军营的帐帘,呼呼作响。
    云歌怔怔地坐在坑上,手不自觉地不断抚着手腕上的泣血玉,任由它由冷变热。脸上的泪水已经慢慢干滞,寒风透过帐帘吹到她的脸上,干涩得隐隐作痛,也瞬间吹醒了她的神志。
    不……她必须冷静。
    云歌缓缓起身,凝着脸,在帐内轻轻地踱着步。她投转视线,往帐外看了看,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在雪光的反衬下显得特别亮白。雪也不知何时停了,厚厚的积雪压弯了几棵瘦小的树,显得瑟索。呼呼的寒风吹得雪从树上扑簌簌地落下来。
    寒风侵肌,她猛地一哆嗦,忍不住低低地咳嗽了几下,她仍然感觉到寒波愁在体内流动着,只是已没有昨晚那么强烈。
    她微微瑟缩着坐回了坑上。
    冥夜也不知道在哪里,虽然知道他还活着,可是……他身上的毒再不解的话……云歌心里忽然又害怕起来,那毒是越以柔给她下的,必是阴毒,女人狠起心来真是比男人还残绝,果然是最毒妇人心那。
    希望冥夜不要出事……
    “晌午时分我带你回右相府。”脑中忽然想起宇东方的话,她有些奇怪,他就那么笃定越景行会成功?难道有什么地方她算漏了么?
    云歌紧锁着秀眉,脸色越来越凝重,说不定真的要出事了。蓦然站起,朝着帐外走去。
    忽的,感觉有硬物顶在了她的脚下,她皱了皱眉,稍稍移开几步,一只镯子躺在地上,闪着盈盈紫光。
    她轻弯腰捡起,发现镯子竟是由紫金铁打造而成,在昏暗的帐内隐隐发出若紫若蓝的金光。镯身是由数股紫花纹扭结而成,分别镶嵌着亮盈盈的水晶,状若鸡心,通体透明。
    脑中似乎有什么影像一闪而过,下一刻,她便骇然惊讶。
    紫金镯!
    就在她惊讶的一瞬间,紫金镯已然滑上了她的手腕。云歌大惊,连忙试图拔出镯子,可是任她怎么使力,紫金镯仍稳稳套在她的右手腕上。
    她有点欲哭无泪,宇东方怎么会有这种无聊的东西?曾听母亲说过,紫金镯是——
    忽然,外面刀剑激烈碰撞的声音打断了她的神思,她猛的抬头,那……那气息!是冥夜!
    云歌急切地跑出帐外,一道异常熟悉的黑色身影飘忽在无数光环剑影之中。真的是冥夜!真的是冥夜!
    她惊喜万分地捂住嘴,眼睛酸涩,喉咙开始哽咽起来。身子猛的一轻,熟悉
    而温暖的气息席卷而来。
    “冥夜……”云歌哽咽着轻声着,忽见他左手臂一片血肉模糊,已干涸的血竟是触目的深紫色,惊呼:“梦魂!”
    梦魂……梦魂……遗忘深爱之人慢慢痛苦死去……
    “宇东方!快出来!”突如其来的撕声力竭的大叫,震得其余的人都停下了动作,吃惊地看着黑衣人怀中的女子。
    “冥夜,吞下这个。”云歌趁此机会,从锦囊中掏出玉露丸。
    冥夜不做声地接过,犹豫了一会儿,吞了下去,“少主……对不起,没能保护好你。”
    云歌眯着眼笑,轻轻环住他瘦劲的腰,脸便埋入他的胸膛,轻喃:“冥夜,今天我来保护你。”
    冥夜亦怀住她,紧紧的,“少主……”
    两人紧紧相拥着,此刻,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连带着,凛冽的寒风也变得有些暖意。
    其余的人都有点茫然不知所云,前一刻,他们还在刀光剑影,这一刻,他们竟然傻呆呆地看着中间的两人你情我浓,面面相觑。
    “冥夜,我们走。”云歌忽道,看了眼手腕上的紫金镯,“等下,你能用泣血剑斩断它么?”
    冥夜有点不知所以,但仍毫不犹豫地挥下手中的剑,剑光一闪,紫金镯应声而落。
    这一挥也惊醒了其他的人,正欲挥刀上前,两人的身影却早已不知去向。
    “将军,要去追吗?”李兵皱眉道,然而半晌都没听到声音,疑惑地看向宇东方,却见他身子微微颤抖着,幽深的黑眸怔怔地看着前方。他随之投射过去,雪地上隐隐闪着两道似有若无的紫光,定睛一看,竟是紫金镯!
    那……那是老夫人留给将军的唯一的遗物,现在——却断成了两截,这可怎生是好?难怪将军如此反常。
    李兵小心翼翼地觑向他,见他脸色波澜不惊,并无丝毫的怒意,不禁有些迷惑。
    “飞鸽传书给寂封尘,恐怕路上会有越景行的埋伏。”
    李兵茫然地看着他走向雪地,将军不是和越景行一条道上的么?今天怎么……他好笑地摇了摇头,将军怎么会和那老奸巨猾的人是一路的呢。
    **********
    饕风凛冽,天空中茫茫的云层随风飘浮着。
    冥夜搂着云歌在白茫茫的树林里急速穿梭着,掠过之处,树上的积雪纷纷簌簌地落下。
    他侧脸深深地看着她,像要把她镂入骨头、镌入神魂般。其实……他的毒已经深入骨髓,沁入五脏六腑,就算服下玉露丸也回天乏术了,他只是不想让她伤心,她那么聪明的人,想必早已知道了吧。
    如果……如果他死了,她会怎样?
    一念及此,冥夜紧紧搂住云歌,心开始微微颤抖起来,从没像此刻那么害怕,害怕他自己死掉,害怕和她天人永隔,生世无法相见……
    他……不想死!
    “噗——”冥夜猛地吐了口血,护着云歌落在了雪地上。
    “冥夜!”云歌吓得惊呼,“冥夜,你怎么了?”
    雪地上触目惊心的紫黑色的血迅速被白雪吸收,云歌惊慌地擦拭着他嘴上不断流下来的深紫色的血,手甚至感觉到他连吐出的气息都是冰冷的,仿佛一个回魂的冥灵。
    “冥……冥夜……你别吓我。”她哽咽着,“我和你还没白头偕老呢……”
    冥夜紧紧握住她的手,轻松地笑着,声音却破碎不堪:“云……云歌,我不想忘记你,更……不想死……”
    “我知道……我知道……”她不住地点头,泪水如潮水般奔涌而出,急促地哭道,“你先别说话,我……我带你回隐城,寒床可以解毒。”
    她知道……她早就知道梦魂已经沁入他的五脏六腑了,可是她不会让他死的!
    云歌迅速怀顾四周,发现这里竟是一个悬崖,慌不择乱地扶起他,“冥夜?怎么了?”
    周围树上的雪纷纷落了下来,四周凛凛地充斥着萧瑟的杀气。
    刹那间,七八道长剑直刺而来,疲弱不堪的冥夜一跃而起,泣血剑破空而出,眼神残酷的寒冷,前所未有的凌厉杀气霎时散彻四周,已然睥睨生死,佛挡**。
    又是越景行!
    云歌心中一阵愤怒,轻喝而起。如鬼魅般不断闪在刺客中间,翩若惊鸿,矫若游龙。无数白绫如天马行空般直射而出,刺人如剑。在变幻莫测的一瞬间,轻盈的白绫如利剑般刺穿了刺客的喉咙,毫无喘息,放大的瞳孔仿佛在做梦。
    云歌疲累地倒地,体内传来了阵阵刺骨的冰寒,仿佛要将她的肺腑冷冷地冻结。
    寒波愁!
    “少主!”冥夜摇晃着急奔过来,毫不犹豫地执起她的手,将内息催加到最大,灌注满云歌的全身经脉。
    “冥夜!谁允许你催动沐回春了!”云歌害怕地叫道,“你会死的!会死的!”
    与此同时,倒地的一个刺客摇晃着从地上爬起来,殷红的血从他的脖子的细孔中不断流下来,持着森冷的剑猛然直刺云歌。
    “少主!”
    红光一闪,刺客应声倒地,冥夜带着寒风的呼啸被震落了悬崖。
    “冥夜——”
    云歌毫不犹豫地跟着跳下悬崖,忽然间,手臂猛地被扯住,身子瞬间回落到崖上。眼前出现了一张愤怒而痛苦的脸,“小歌,别傻了!”
    “哥?!”云歌脸色苍白,破败的声音已然嘶喊,“冥夜在下面!在下面啊!我要下去救他!救他!”
    她猛地咳嗽起来,不停地剧烈咳嗽着,紧紧地扯住了寂封尘的衣袖,“哥,救他,快救他啊!”
    寂封尘默默地看了她一眼,艰涩而痛苦,随即跳下悬崖,悄无声息。
    云歌怔怔地站着,眼睛死死地盯着崖下,崖下寒雾袅袅,在寒瑟的冽风呼啸下,不断浮游。
    她仿佛感觉到快窒息的心跳似乎溢出了喉咙,掐得她几乎不能呼吸,冽冽的寒风吹起了她的衣袂呼呼作响,等待的时间竟是这样漫长……
    终于,浓浓的寒雾中出现了一道身影,越来越清晰,寂封尘带着一身的破碎不堪上来了,衣角处缺了好几口,仿佛被火烧过般,带着隐隐的糊焦气。
    “冥夜呢?”云歌瞬间扯住他,急呼道,“冥夜呢?!”
    “小歌,”寂封尘扯住她的双肩,使命地摇晃着她,“下面是血池!血池!冥夜他……”他颓然放下了手,声音缓慢而干涩,“冥夜他……活不了了。”
    云歌仿佛像中了邪般,脸色苍白得可怕,直直地看着他,眼睛里却闪着刺人的金光,亮如妖鬼:“你……你说什么?你说什么!血……血池?!冥……冥夜他……不会死的!”
    后面的话已然成了哭泣的嘶喊,看见那泪水,寂封尘觉得那两泪水仿佛烫到了他的心里,灼热般疼痛。
    云歌忽然止住了泪水,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崖下。痛得极致是麻木,麻木的极致是凝固,心一点点凝固,凝固了她的泪水,亦凝固了她全身的血液,冰寒彻骨。
    “吱——”
    锦娘?云歌迷茫地抬起头,蒙蒙的天空中竟出现了锦娘。
    可是……碎了……碎了……泣血玉——碎了……
    凛冽的寒风似乎越吹越远,像吹走了初夏时最后凋零的一片春花,亦吹走了她的心。
    雪又开始下了起来,纷扬的白雪飘扬于天地之间。
    寂封尘怔愣地看着云歌,她冷然地站在悬崖边,三千青丝飞扬舞起,肆虐的风声中,绝美的脸庞没有昔日的笑容,坚毅生硬,她没有表情地站在那里,如同一触即落的蝶,在凛凛的寒风中飘忽起来。
    只见她缓缓转过身来,眼眸竟浮现出了妖异的金光,溢出的声音像寒冬的冷风:“哥,带我回右相府。”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