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啸云歌

第二十八章 脉脉悲思


无边无际的深黑色里,她在奔跑。四周笼罩着深海般浓绸的黑雾,天地间尽是一片黑暗,寂静无声。她不知道她跑到了哪里,也不知道该怎样走出这片迷雾。
    “为什么要生下你?为什么!”
    忽然间,黑暗中浮现了一个白衣女子,盈盈地站在杏花树下恨恨地盯着她。她的眼神冰冷得陌生,带着深深的痛苦和绝望盯着她。
    娘?娘!她往前踏了一步,急切地伸出手,想抓住女子的手,却在一个转身,女子的身影就湮没在黑暗之中。
    娘……不要抛下我……我是清丰啊……
    “你不是朕的清丰,不是朕的清丰!”
    忽然前方又出现了一个英俊的男子,满脸忧伤痛楚,字字哀伤、痛苦与悔恨。
    父皇……父皇……我是您的清丰,您的清丰啊……父皇不要走……不要走!
    她急急地跑上去,男子的脸转瞬消失在黑暗里。
    “少主,对不起,对不起,冥夜保护不了你,保护不了你。”
    耳边又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近乎哽咽。
    那是冥夜!
    冥夜!冥夜!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她向那个黑衣男子急奔上前,竭力地抓住他的手,却在碰触他的手的一刹那,全身突然冰冷得仿佛要将她的肺腑冻结,在几步后颓然倒下。
    冥夜……
    她颤颤巍巍地伸出手,他却在黑暗中悄然退去,仿佛一只黑蝶,退得那样快,她想出声呐喊,喉咙却像堵塞般,悄无声响。
    黑衣男子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她再也抓不到那个黑衣男子了。
    冥夜……冥夜……
    “冥夜!”
    云歌豁然惊醒,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冷汗粘湿了她的后背,身体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
    耳边忽然响起一阵戏谑的声音,“少庄主这一觉睡得可真长啊。”
    “谁?”她蓦然转头,吃惊地看着悠然坐在案前的男子,“宇东方!”
    她迅速扫视四周,悍然惊讶,军营?!她怎么会在宇东方的军营里,昨夜难道出事了?那……那冥夜呢?冰冷的恐惧从她的脚底一丝丝升起,冥夜出事了!?
    “少庄主好奇昨晚的事?”宇东方轻轻爱抚着手中的剑,剑身发出幽幽的冥光,“你那护卫恐怕早已葬身雪海了。”
    “你说什么!”云歌惊叫着起身,紧握的双手不住地颤抖,“你说什么?”
    看到她如此惊慌的神色,宇东方忽然有些不忍,百般滋味涌上心头,他轻声慢语道:“就算他没死,可能也活不了多久了,他中毒了。”想到昨晚那男子快油尽灯枯了,竟在大风雪夜里生生地跟了他几个时辰,心里莫名地窜起了一股不知名的滋味。
    寒波愁的余波还在身体里肆虐着,一丝丝冰寒在体内不住地乱窜。她手足颤抖着,心口有一瞬间仿佛被钝物刺中的滞痛,破败的声音从干涩的口中缓缓溢出,带着几分艰涩和怒意:“谁下的?”
    “越以柔。”宇东方毫不犹豫地说道,对于不合作而又狠毒的女人,他向来没有好感,必要时也是杀之后快。
    云歌寒着脸,表情如冰封,湛蓝的眼眸有着绚烂的火苗在燃烧,越来越旺,转瞬便化为幽深莫测的冷笑:“将军和越景行昨晚干得勾当就是将我掳来此地吗?”
    他微微怔了怔,却也只是一瞬,便化为一抹淡淡的浅笑:“只是让你在这里住一晚而已。”
    云歌轻转视线,将目光深深植入他的眼底,平静缓慢地开口:“让越景行顺利夺位么?”
    宇东方惊讶地看着她,甚至有点不可置信此刻她竟能如此心平气和,神色莫定地看了她半晌,不由叹服,说道:“云歌果真是料事如神。”
    闻言,云歌笑起来,如春般的笑容透出张狂来,笑声中满是清冷。
    “你以为我不在,越景行就能夺位了么?”她惋惜地摇头道,“宇东方,我佩服你的足智多谋,只可惜纵然你领千军扫万疆,终究只是个武夫罢了,朝堂的明争暗斗、权力纷争,你果然是不了解啊。”
    他怔怔不语,面沉如水,随即漠漠微笑,淡淡道:“宇东方生来就只是一介武夫。”说罢,又黯然叹息:“死了也只能马革裹尸,终究是一堆黄土罢了。”
    这一刻,云歌不禁油然起敬,下一刻,便对他怜悯起来。这样的人,死了,可惜啊,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这一瞬,云歌竟有了对月希光有眼不识泰山的薄怒。
    对于她眼中毫不掩饰的怜悯,宇东方丝毫不在意,只是淡淡的苦笑。
    “将军打算明日什么时候放我走?”云歌淡淡地问道。
    宇东方瞥眼望向帐外,天已蒙蒙亮,雪不知何时停下了,天地一片淡白,朦朦胧胧得竟有些江南烟雨的味道。
    “晌午时分我带你回右相府。”见她脸色苍白,轻声对她说道,“你好好休息。”
    她不做声地点点头,在他走出营帐的时候,悠然抛下话语:“将军,到了散阳关可得好好活着啊。”
    宇东方一顿脚步,疑惑地转脸,看着她,却见她咯咯地笑起来,那笑如幽冥的曼珠沙华,娇娆、邪魅、放肆。
    凝神看了她片刻,便走出了营帐。
    云歌倏的停止笑声,寒风呼啸着穿过帐子的细缝凛凛地吹进来,冷得她一阵颤栗。如同被钝物碾过般的剧痛瞬间涌上她的心头,一如潮水不断翻腾汹涌着。
    她轻轻抚上手腕上的泣血玉,那是隐城少主和守护者之间的通灵信使,和泣血剑本就一对,人亡玉断,人亡剑亡。
    云歌不断地抚着泣血玉,冰凉的玉已渐渐温热。她的身子微微颤抖着,想止住口里的呜咽,眼泪却像决堤的洪水般涌出,毫无预警地滴到了泣血玉上,连带着,泣血玉仿佛也发出凄凄的呜咽声。
    幸好没有断……没有断……
    冥夜……还活着,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存在,他的气息。
    此刻,心有余悸,一种撕裂般的感觉在她的心里止不住地蔓延,冥夜……冥夜……她无法抑制地默念着这个熟悉的名字。
    原来……竟已这般刻骨铭心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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