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啸云歌

马车在道上不疾不徐地驶着，在寂静的黑夜里，车轮碾过地面而发出的声音极其清脆。
    “少主，你三更半夜出来干嘛？”碧草犹自打了个哈欠，模糊不清道，“孤慕承的皮可真硬，手臂现在还酸痛。”
    忽然她眼睛一亮，满脸不忿，嘟囔着：“少主，你什么时候送走那个瘟神啊？他当真以为这里是倚翠楼了吗！”
    “再多留他几天。”云歌闭着眼，轻声喃喃着，“怎么还没到？”
    “少主去哪？”碧草忍不住问道。
    “云来药铺。”
    “什么？”碧草惊叫了一声，“少主，你该不会是去帮那风流鬼买药吧？这大黑天的，少主你还真有心啊，那风流鬼整天垂涎你……少主你别管什么暗月教的，那和你没有关系。”
    “喀喀，好了好了。”云歌摇摇手，打断了她的唠叨，“我只是去见公子。”
    “少主！”碧草担忧地小叫，从小几内取出披肩，“你披上这个。”
    然而马车忽然停了。
    “少主，前面有人。”痕月在车外说道，语声戒备。
    “绕道走吧。”云歌淡淡地说道，她还赶着去见哥那。
    “可是……”出人意料的，痕月居然没有听她的吩咐，还在犹豫。
    “可是什么？”她有些不耐，催促道，“三更半夜出现在这里，定不是什么好惹的人。”
    “可是……那人很眼熟。”
    云歌终于睁开了眼，沉吟片刻，便对碧草说道：“你去看看。”
    “是，少主。”
    碧草掀开帘子，跳下马车，小心翼翼地走近躺在地上的人，身子微微一震，要不是这个人脸上带着银面，那一刻，碧草真的以为是冥夜，怪不得痕月会停下马车，也许少主会救这个人。只要和冥夜有一丁点关系，少主肯定不会冷眼旁观——比如那个孤慕承。
    她弯腰，伸手搭在了对方颈部，一震。
    “少主，他走火入魔了！”碧草惊叫了一声，随即又是一阵大呼，“泣血剑！”
    “……”云歌身子一震，迅速掀开帘子，下了马车，掠到碧草的身侧，那人手中紧紧握着泣血剑，一刻也不放松。
    这气息！
    就在这一瞬间，泣血剑忽然间微微振动起来，手腕上泣血玉也跟着发烫，在黑夜里闪着微光。
    她急忙摘下那人脸上的银面，在银面落地的一刹那，碧草发出了震惊的低呼，不可置信地瞪着那个人。
    面如刀削，棱角分明，一双剑眉斜飞入鬓。熟悉的眉，熟悉的眼，熟悉的脸庞……
    “冥……冥夜！”云歌恍惚在梦中，瞬间忘了周围的一切，似乎脑中什么也不能再想，只专注于眼前那思念到令人心痛的脸。
    不可遏制的思念再度排山倒海而来，她才惊觉脸上一片湿凉，泪水浸透了双颊。
    冥夜……这是梦么？
    仿佛听到了她的心声，那个垂死的人忽然睁开了眼睛！
    墨玉般的眼眸，在暗黑的夜里如星辉般灼灼，漆黑却晶亮。他似乎将所有的力量都凝聚到了那一双眼里，定定地看着她，苍白的嘴唇翕动着：“救……我……”
    在男子睁开眼的一刹那，云歌身子陡然僵硬，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那眼神陌生冰冷，完全不带一丝感情！
    怎么回事？
    她蹲在原地，感觉全身都在发冷，寒意遍体。
    “少主，”碧草亦有些恍惚，声音微微发颤，“他……他昏过去了。”
    “扶他上车！”云歌瞬间回复神志，身子却还在微微颤抖着，分不清是喜悦还是刺痛，“回溟海凭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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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渐明。
    屋子里光线昏暗，纱幔飞舞。
    云歌坐在床边，看着他，手不自禁地抚上那脸，由眉到眼，由眼到鼻，由鼻到唇，心泛起酸来，久别后的重逢……
    “冥夜……冥夜……真好……”
    冥夜……冥夜……你知道吗？
    每次雪夜里，我害怕闭眼，害怕看见你那双眼，真希望那天只是一场梦惊魂。
    这里是溟海凭阑，有你的一切，你知道吗？我建好溟海凭阑，等着你回来。可是，你总是让我失望，无论溟海凭阑有多么像，但是这里总是空荡荡的，没有你的气息。
    那种等待的绝望，你知道吗？
    她喃喃对着昏睡中的人轻语着，泪水终于止不住地从眼里连串坠落。
    昏暗中，他忽然从床上直起，连眼睛都未睁开，一下子将她逼到了墙角，反手切在了她的咽喉上，动作快如鬼魅，呼吸急促。
    他豁然睁开眼，“你——”
    话语冻结在四目相对的刹那。
    那一瞬间沐风的手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他怔怔地望着孤慕承怀中的人，无法挪开视线：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好像在哪里……
    脑海里有什么影像瞬间浮出。
    纷纷扬扬的杏花树下，一袭白影盈然而立，孤冷清傲。转瞬，却是漫天雪花飞扬，梅花树下，两个模糊的身影执手相依。
    他忽然间有些痛苦地抵住了自己的额头，感觉太阳穴突突地跳动着。
    她……她是谁？
    然而终于抵不住脑中刀绞一样的痛，全身颤抖着跪在了地上。
    “冥夜！”云歌抓住了他的手，“怎么了？”
    沐风抬眼凝望着她，激烈地喘息着，身子不停得发抖。
    “你究竟是谁？你的眼睛……”他怔怔地望着她的眼，梦呓般地喃喃，“好像……好像在哪里见过……”
    这一刻，云歌的血液仿佛在一瞬间冻结——他，忘记我了？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冥夜，我是云歌！我是云歌！”她抓紧了他的手，声音破碎颤抖，“我……我是云歌。”
    云歌？！
    眼睛忽然间亮如冰雪，沐风锐利地看着她，那眼神如针刺般直抵云歌的心底。
    “原来，你就是云歌。”沐风急促地呼吸着，语声柔和却不带一丝感情，“真是得来全部费工夫。”
    正当他手掌一翻的时候，云歌突然上前抱住了他，紧紧的，不敢松懈一分一毫。
    “冥夜，不要忘了我。”他一愣，体内的内息奇异地和煦起来，这样的拥抱竟是如此熟悉！仿佛在遥远的过去，他也曾这样抱着另一个人。
    忽然间感觉头又开始撕裂般疼痛，他低呼了一声，挣扎着推开了她，抱着头不住地往后退了几步。
    “是梦魂么？”他听到了她近乎哽咽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轻地说，“冥夜，不要忘了我。”
    “我一定会治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