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啸云歌

夜色中的天空一片晴好，几朵浅浅的微云，拥着一轮皓皓的明月，静谧于夜空。月的淡淡清辉，散泻在湖面上，水中的倒影，斑驳的树影，黑瓦的雕花木楼，湖边的垂柳与杏花，在月色中一齐静默着。
    忽然间，树影浮动，垂柳飘摇，水波涟漪，搅动了一湖碎银，一道暗影划破了湖面的宁静。
    站定在木楼上的云蔚然点足一掠，稳稳飞落于地，朝飘立在湖面上的银面人微微笑道：“沐堂主，在下已恭候多时了。”
    沐风身形微微一震，便转瞬恢复泰然，银面下的嘴角微扯，黑暗中的眸子如夜空般深沉，他清冷一笑：“云盟主，果然料事如神。”声音不大，却穿透了黑夜清清楚楚地传来，柔和悦耳。
    听着这声音，云蔚然仿佛看到了银面下的满面笑容，这人身上奇异地散发出一种温暖柔和的力量，虽看不到他的面容，却令人过目不忘。
    望着这个温和的男子，云蔚然莫名地升起了一瞬间的疑惑，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只看着对方拂了拂衣襟，微微颔首。
    “听闻云盟主喜收藏珍画古玩，本来不想惊动云盟主，看来眼下是不行了。”沐风语声一直温和，言辞十分有礼，“既然你已发现，那在下就讨个人情，向云盟主借样东西。”
    云蔚然一瞬间怔住，他从没见过一个杀手的谈吐竟能如此温和。江湖上传闻沐风性格狠辣又反复无常，可是眼前的人谦和有礼，毫无半分凌厉，和传闻无一丝相像。
    因不知道对方到底何意，他心中升起了浓浓的戒备，望了他一眼，冷冷道：“什么东西？”
    “归墟图。”柔和的声音直抵耳际，“希望云盟主能借此为我一用。”
    云蔚然一怔，归墟图是他来到隐忧山庄之前一直被放在密室里的，然而即便他现在是隐忧山庄的庄主，也无法知道那张图是什么样的。沐风如今亲自来此，难道归墟图隐藏了什么秘密？
    一念及此，云蔚然忽地一笑，冷然道：“抱歉，在下从没有听说过归墟图。”
    “是吗？若你执意不肯——”一直柔和悦耳的声音，忽然变得严肃，隐隐透出杀气。
    云蔚然冷笑：杀手果然是杀手，变脸的速度真快，凶相毕露了吗？
    “沐堂主，你应该知道，在下在隐忧山庄也只待了三年。”他冷冷道。
    “云盟主，你要知道站在你面前的人是谁，我可不是那么好骗的。”沐风的声音波澜不惊，却带了三分压迫力，一字一句从容道，“所以，若你执意不肯，那么，只好得罪了。”
    他豁然跃身，手掌奋力一挥，周围忽然卷起一阵强劲的狂风，狂风过处无物不摧。
    云蔚然一惊，迅速从腰间抽出软剑，身形一动，如同白鸟掠起，手中软剑白芒陡生，气势磅礴，连绵而下，顺势抵挡住了迎面而来的强劲掌风。
    黑夜中不断闪烁着炽烈的光华，刺眼的白光一瞬间斩裂了黑夜，如同白昼。
    在天马行空，变幻莫测的瞬间，沐风长剑出鞘，剑尖顿时爆射出妖红的剑花，如万道火焰，直射而出。
    出剑了！
    云蔚然大惊，从未听说过沐风出过剑，看来今天他非拿到归墟图不可了。然而，在炽烈的光芒里，他看到了沐风手中的剑——剑圈在月光的照耀下，流光异彩，光芒盛如妖花。
    那……那是泣血剑！
    那不是冥夜的剑么？！
    就在他分神的一刹那，剑光直射而来，他一惊，身形陡地一转，有惊无险地避开了这一剑。他来不及细想，长剑一疾，猛地贯力，使出的剑骤然化为无数斑斓四溅的星光。
    月光萦绕，人影乍合又分，剑光穿梭，如雷霆闪电交汇。暗黑的夜中，只得见两道身影飘忽在无数剑影光环之中，诡异无双。
    然而在一道异常妖魅的红光大盛后，沐风身子一晃，连续倒退了三步，却依然无法止住脚步，踉跄着单膝跪下，泣血剑在这一瞬间变得暗淡无光，隐约发出了一声悲鸣。
    他用手撑着地面，剧烈地喘息着，只觉得体内仿佛有一股力量似要被泣血剑吸走，疼痛难当，有鲜血从他的唇角滴滴坠落，脑中一瞬间掠过模糊的影像，快得无法捉摸。
    又是影像？！竟在这个时候！为什么他无法控制这把剑的剑灵？
    云蔚然疑惑，然而却也只是一瞬间，趁着这千钧一发之际，他往剑上猛地贯力，迅速向沐风疾冲而去。
    跪地的沐风大惊，迅速侧身，然而在发动内息的一刹那，两道截然不同的真气忽然间在他的体内猛烈相撞，冷热交替着，令他痛苦万分。这一刻，眼前剑光一闪，一道长而森冷的剑刺入了他的胸间，刺骨寒冷。
    口中溢出一声低低的闷哼。
    不行！在这样下去，他今日非死在这里不可！
    一想到这里，沐风身形强自往后一退，鲜血立时喷射出来，沾染了衣襟。他奋力点足一跃，身影即刻消失在黑暗之中。
    云蔚然并未追去，只是静静地立在原地，神情莫测地望着身影消失的方向。
    那人到底是谁？怎么会有泣血剑？
    他隐隐知道了沐风为什么从不出剑，如今看来，应该是驾奴不了泣血剑的剑灵，也只有冥夜这样的人才能驾奴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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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夜里，沐风用剑拄着地，踉跄地走在暗黑的小道上，体内两道真气冷热交替着。
    走火入魔了吗？三年了，为什么他总是控制不了？难道三年前，他就一直驾奴不了泣血剑么？当他极力回想三年前时，脑中却是一片空白。
    黑夜里的风突然大了起来，仿佛会将他吹倒般。身上的伤痛致使他天旋地转起来，眼前开始模糊，不只是道上的树影，连月光都开始舞动起来，还有很多细细的光芒在流转，仿佛有什么残像不断涌出，纷乱地挡在眼前。
    肺在燃烧，每一次呼吸都仿佛灼烧般刺痛，他忽然觉得这一刻是如此熟悉，仿好像在某一个黑夜，他也曾这样跋涉过。
    树影摇曳，月光冷寂。
    前方一片暗黑，眼前只余下了一种颜色。
    然而，数不清的幻象忽然间在空中浮动起来：残冷的雪夜，纷纷的雪花，呼啸的寒风……不断地在他眼前旋转着，仿佛成了活物般，在空中飞舞起来。
    这是走火入魔的后遗症吗？
    胸口的痛与体内加剧的冷热让他眼前一阵阵发黑。
    手中的泣血剑微微振动着，剑上余存的邪肆气流仿佛一分分地渗过来，蔓延到了他的体内。在剑气顺着指尖渗入他头脑的一刹那，流光影像闪电般从脑中划过，划过后杳无痕迹。
    刚才……那是什么？
    他的身子难以克制地剧烈颤抖，猝然倒地，再也不能起来，低低的呼声从他嘴里吐出。
    他躺在昏暗的道上，树影掠过他脸上的银面，视线和这暗黑的夜一样，渐渐黑暗。
    他开始喃喃念着一个名字，却不知道自己嘴里吐出的是谁的名字，仿佛那是一个惯性，心中如同过去一样逐渐变得空白一片。
    在闭眼的一瞬间，一道白影在脑中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