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啸云歌

第十五章 故人(二)


翠绿的竹林,节节莹脆,贞色夺去了一春的妩媚,淡绿的枝叶在微风中沙沙作响,清泽的淡香在空中缭绕着,有些冰凉的气息吸入口中,清新透到心底。
    一道白色身形轻盈地穿梭于竹林中,树叶伴随着飞掠而过的身形,摇曳舞动。
    “嘎——”忽然间,林中传来一声鸣叫,划破静寂。
    白色身形闻声稳稳地飘落于地,伸手接过穿过竹林飞来的雪鸽,取下绑在雪鸽脚上的信笺,展开信笺,清俊的脸上忽然漾起了如春般的笑容,明媚的阳光透过枝叶,点点洒在他的身上,更显融融的光芒。
    雪鸽绕着他转了一圈,便“扑扑”地飞走了。
    不一刻,他迅速拢了笑容,寒着脸,表情如冰封,毫无掩饰的杀气丝丝缕缕地从身上释放,萦绕于林间。
    “谁?”
    尉迟风从竹上翩然而落,神色有些激动:“寂封尘,好久不见,不,应该叫你亲睿王。”
    寂封尘惊讶地转身,竟是尉迟风!
    “你怎么会在临州?”在他转身之际,尉迟风瞬间恢复了平静,漆黑的眼眸闪过晶亮,定定地看着眼前雍雅淡然的寂封尘。三年的时间,足以让一个少年变为男人,然而,眼前的人依然俊挺而清隽,永远都是沉而稳的神色,唯一变的是,他的身上流露出了昔日未有的坚毅气质。
    “来看望‘故人’,”寂封尘只是宁静地淡淡微笑,“只是‘故人’恰巧不在。”
    “故人?”尉迟风眼中疑惑不定,莫测地看着他。
    寂封尘静静地笑,答非所问:“你跟我来是为何?”
    尉迟风投转视线,微微低头,忽然间低低叹息——她可曾恨我?如果不是我,以柔还是一个善良的女子,冥夜也就不会死,也许他们两人就能相思相守一生……
    然而,这些问题,他始终没有问出口来。
    如今再问,又有何用?梦碎后已难再回首。
    他的拳微微一紧,仿佛鼓起了巨大的勇气,终于低声开口:“她……走得可好?”
    “脸上尚有笑容。”
    “……那就好。”是啊,最终还是和冥夜一起了。尉迟风抬首仰望天空,层层枝叶掩盖了天际,只余下一方蔚蓝的天空,他的心头仿佛也似这方天空慢慢澄澈下来。
    简短的对话后,两人又是沉默。
    寂封尘转过脸,不想看对方的眼睛,内心不住地挣扎着——
    那是个谎言。
    “宇东方就是云蔚然,你知道吗?”终于,尉迟风打破了宁静。
    寂封尘点了点头,微笑道:“知道。”
    见他毫无惊讶之色,尉迟风有些意外地看向他,却听到他淡然地开口:“这世上的事,谁能想得到呢?”
    尉迟风眼里有一瞬间的迷茫,是啊,这世上的事谁能想得到呢?就如你无法知道你将遇到什么样的人,遇到什么样的事,你也永远无法知道自己会在何时突然爱上一个人,也无法知道自己的命运会在何时转折。有时候,一次的擦肩而过,便能改变一个人的一生,也足够回忆一生,悔恨一生。
    他是一个拥有滔天权贵的右相,他自信霸道,他从容淡定,他欲求予夺,即使在最艰难的一刻,他也未曾有过半分的撼动。然而,他遇到了云歌,他的自信,他的霸道,他的从容,他的淡定全在那一刹那消失。在云歌面前,他第一次产生了害怕失去的感觉,他甚至觉得自己对她的爱是一种玷污,如对天神的一种玷污。这样的女子,让他产生了不容亵渎的感觉,一个权力赫赫的右相竟有了自卑的心情。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可他却不是那个英雄……
    寂封尘依然只是笑,声音却一转,终于开口说道:“云歌……她没死。”
    在他出口的那一刹那,尉迟风仿佛中邪般僵立在原地,心中转瞬的空茫,随之而来的便是密密的喜悦,如同海底的汹涌漩涡,越涌越激烈,那些点点滴滴在一瞬间漫过胸臆,快得几乎让人窒息。
    本为自己的生生错过而痛苦——因为到了最后,她只属于那一片冰冷的土地。可是……可是,她没死,她没死!
    “她在哪里?”三年的隐忍终于在一瞬间爆发,黑玄眸光亮如闪电,他紧紧地抓住寂封尘的手臂,激切的眼神带着几分疯狂,“她在哪里?”
    寂封尘缓缓地拉开臂上的手,冷笑着:“尉迟风,你以为你有资格么?”
    “不,”尉迟风颓然放下了手,眼神忽然黯淡下来,“我知道。”
    不一刻,他便蓦然抬头,眸光闪烁,突然微笑起来:“可是,这一次,我再也不会放手了。”
    寂封尘定定地望着他,心中一阵刺痛,如果可以,他也不想放手……
    “右相——”南阕使上了毕生的精力,终于赶上了尉迟风,微微喘息道,“右相,终于追上你了。”有史以来,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学艺不精。
    南阕边喘气,边抬头,忽然吃了一惊:“右相,你怎么了?”
    尉迟风像孩子般欢喜,眼睛深黑晶亮:“她没死……她没死!南阕,她没死!”
    最后的几个字已然是激切的嘶喊,他狂喜地冲过来,仿佛想一把抱住南阕,南阕一惊,闪电般点足后掠,惊愕地看着眼前激动异常的男子。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个右相如此失态。
    “你怎么知道?”南阕忍不住开口问道。
    “是寂……”当他转头时,身后杳无身影,只有一片幽深嫩绿的竹海,竹影婆娑。
    南阕小心翼翼地望着他,低声道:“右相,您,在做梦吧。”
    尉迟风笑而不答,走向前方的小径,天上,轻舒漫卷,地上,春色盎然。
    是啊,一场唤不醒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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