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啸云歌

    沐风望着她，心中恍惚有了隔世之感，方要举步的步子忽然僵硬，两人四目交接，脉脉相对。
    一瞬间，苦苦坚守的意志被全部摧毁，泪水如同决堤的河坝掉落在地面，云歌奔上两步，纵身扑入了他的怀中。
    沐风怀中猛然多了一个温香软玉的躯体，刹那间只觉得天旋地转，脑中朦朦胧胧，顿时呆住了，他默然地站着，虚无的心中莫名地起了剧烈的刺痛。
    其余几个杀手愕然惊住，顿住脚步，面面相觑，眼里带着茫然。
    “冥夜……”忽然间沐风听到了她的声音，嘶哑地低低泣着，“你再不来，就永远也见不到我了……”
    他心中的那片平静海面骤然起了波澜，他感觉体内有某种暗流悄然涌动，和着胸间的心跳一起起伏着，每一次起伏都是微妙而激烈，带着种种痛楚和悲哀，手下意识地搂住了她。
    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他和她。
    “沐风！你在干什么？”一个女子的娇叱突然响起，惊醒了紧紧相拥的两人。
    沐风豁然推开云歌，转脸，眼神如刀般飞掠过去，扎到那个突然闯入的女子身上，银面下却浮起了如春风般的微笑：“红牡丹，你来这里有何事？”
    女子没有看他，眼神却是驻留在云歌身上，闪着冷然而恨意的光芒：“云歌，好久不见。”
    在看到来人的一刹，云歌有短暂的惊讶，随即淡淡地开口，却是没有心思和她说着：“越以柔，好久不见。”
    见她丝毫不惊讶，越以柔仿佛忽地动怒，声音开始尖利起来：“云歌，我讨厌你那目中无人的样子，讨厌你表面淡然，骨子里和**一样——”
    忽然间有一种莫名的愤怒从胸臆间腾起，嘴角豁然抿成一条直线，沐风闪电般掠向越以柔，断然截口，语气蓦然变冷：“小心你的措辞。”
    “哈哈哈——”越以柔失了心般大笑起来，倏地止住笑声，狠狠地瞪向云歌，“看，连暗月教的沐风沐堂主都被迷得神魂颠倒，云歌，你不是狐狸精是什么！”
    忽然间她又失神般低头喃喃起来：“为什么迟风也爱你，为什么他不爱我了，为什么……”
    她豁然抬头，哀泣着：“三年来，他不曾来看过我，我在迎风苑日复一日地等着他到来，可是他没有来，没有来……”看向云歌的眼神忽然间狠毒而阴骘：“都是因为你！为了杀你，我变成倚翠楼的红牡丹，只要能杀你，哪怕变成遭人唾弃的风尘女子我都不在乎，今日沐风下不了手，那就我来！”
    云歌的身子一震，不可置信地看向沐风。
    他，他今日是来杀我的？
    见他没有否认，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她，脸上有复杂的神情，沐风想开口说话，却不知道说什么。
    云歌看着他凄笑起来，浑然不觉直刺她而来的长剑。
    “叮——”空气中忽然起了一声脆响，尉迟风豁然立在了云歌的身前，挡住了那逼人的一剑，然而下一刻，便不可置信地看着握着剑的女子：“以柔？”
    “迟，迟风？”越以柔听到声音，刹那间容光四射，呆了一呆，而后身子一震，发出一声娇呼，一头撞进尉迟风的怀里。
    尉迟风见她扑入怀中，转瞬清醒，情急间身子微微一侧，将手在她的肘尖轻轻一托，皱眉问道：“为什么要杀云歌？”
    越以柔没有料到他竟会让开，抬起娇艳，语声微微颤抖起来：“迟风？”随即哽咽：“为什么要护她？”
    “以柔，休怪我翻脸。”声音陡然冷下来。
    冰冷得近乎不带感情的语气仿佛一道锐利的刀锋，刺透了她的心脏：“迟风，我好想回到小时候啊，那个时候，我，你，还有皇兄，多开心啊……”她开始失声哭泣：“可是，为什么她出现后，什么都不一样了，什么都没有了……”
    听着她的哭泣，尉迟风的脸上流露出了某种软弱的表情，低声叹息，然而，也在这一刹那，越以柔豁然侧身，银光向着他身后的云歌闪电般划下。也在瞬息万变的一刻，尉迟风惊慌地迅速一侧身，原本刺向云歌心脏的剑却直直刺入了他，直穿心脏的深处。
    云歌仿佛听到了剑气破开皮肤的声音，她吃惊地看着身前的人缓缓倒下，直到尉迟风倒在了地上，她才惊醒，惊慌失措地蹲下，俯身握住了他颤抖着伸过来的手：“尉迟风……”
    “云歌……”口里的血不断涌出，沾染了衣襟，他紧紧握住了她，惨淡地微笑着：“我们……可不可以……回……回到原点。”
    他的手心带着一种温暖，她心中的苦涩感突然泛起，泪水不可抑制地涌出，抬头，泪眼迷蒙地看了看默然立着的沐风，随即转向尉迟风，微微点头。
    胸间剧烈起伏着，每一次起伏，鲜血就喷涌而出，尉迟风急促地呼吸着，颤着手伸向她的脸庞。
    怎么哭了？他嘴里想说什么，却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指尖仿佛接到了那些珍珠串似的泪珠。
    “尉迟风！”见他眼神开始涣散，云歌一阵心慌，想要唤回他的神志，却迟迟得不到他的回应。
    恍惚中尉迟风看到了她嘴里不断翕动着，似乎在说着什么，他却听不清楚，在身体渐渐冰冷的同时，心中却是涌着丝丝暖意。
    和她，终于可以回到原点了……
    他温柔地绽开了笑，视线渐渐模糊，天光变得灰蒙蒙起来，他感觉头好沉，好沉，天地间蓦然失去了光彩，他想努力地睁开眼，却是怎么也使不上力，脑中流光般闪过他和她……
    云歌，如果有一天，我们回到了原点，我不再是右相，你也不再是隐城的少主，我们去草原，策马狂歌。
    他好想再活一次，从头再来，如果有这个机会，他一定要先比冥夜遇到她，像他那样生生世世守护她。
    如果能和她再相遇，他一定伴她抚琴弄剑，画眉梳髻，执子之手，与子携老。
    他真的好后悔，好后悔……
    滚烫的鲜血从他的胸间不断涌出，眼帘渐渐被黑暗笼罩，他已听不清云歌的哭泣声，已听不清她的话语，世界渐渐被黑暗湮没……
    他突然感觉好不甘，好不容易，他和她可以回到原点了……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死呢！
    好不甘……
    云歌只觉冰冷的指尖轻轻拂过她的脸颊，缓缓落下。
    “尉迟风！”一声凄厉的惨呼，云歌想要握住他的手，却发现他的手渐渐冰冷与僵硬，滚烫的泪珠落在了他带着微微笑意的面容，混合着他眼角的泪水一起流下，她感到一种锥心的痛，早已泣不成声。
    她，她不值得啊……这样的结局，算什么？这样的情，这样的债，她怎么还？
    微微颤抖着的身子猛然间被推到，一直呆滞中的越以柔突然之间清醒，惊慌失措地扶起地上的尉迟风，仿佛疯了般喃喃：“对不起，对不起……迟风，我，我居然杀了你，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带你去草原……草原，只要到了那里，你就会醒过来，对吗？”
    她面带笑靥地看着他，轻轻抚着那冰般的脸，已然神志不清。她用力托起他，将他的身子半靠在自己的身上，豁然一掠，带着他出了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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