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醉

第19章


  “卷入乱世,还要我如何淡泊?你该说我生性凉薄才对吧?”
  “落枫不敢。”落枫作揖,低眉。
  “你是神医落枫,还有什么不敢的呢?都已经把我骂得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不知廉耻了。”魂儿数着旧账,却并没有要责怪落枫的意思。
  “云后见谅,落枫只不过是个无知小儿,云后还是不要和落枫一般见识的好。”
  不要和他一般见识?言下之意,是他不愿和魂儿一般见识吧?
  “是吗?好像这举国上下,可没有几个人知道的事情比你还多了。就这还叫做无知?”魂儿笑了笑,道,“落枫,以你的能力,兴许可以再找找看,解噬血蛊毒的法子。”
  “落枫,一定尽力而为。”
  “好了,下去吧。”
  “是。”
  ******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魂儿呆呆地注视着前方出神,目光也并无焦聚之处。
  落枫的身份,她虽不是很肯定,但他是谁手下的人,她却早也了然于心。再加上最近若灵传来消息,北冥王手下有一批神秘的暗人,散于各处,不知年龄,不知长相,不知男女,却组成了一张极为严密的情报网,普天之下,几乎是无事不知。而这神医落枫能知道这么多事情,定然也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人物,必定是处于这情报网的核心之处。
  那他,安一个落枫在她身边,又是为何?单单只是为了她的身体着想吗?魂儿蹙眉。这人的心思,可不是靠调查就能查出来的,想知道对方想什么,一是要对他知根知底,二是要会揣摩人的心思,而她水漪魂,对他,又能了解多少?他的心思,她自然是想不通透的,倒不如当面问他让他自己说,也省去了他的猜忌。
  不过,这个男人,魂儿总是知道一些的,不管他对自己的爱有多深,他最爱的,终究是这天下,自己的爱,对他而言,不过是这天下的附属品。冲冠一怒为红颜,多么可笑的一个借口。即使没有她,天下,他还是照打不误的,假若真要到了千钧一发之际,他抛却的,定然不会是他的天下。她是因为爱他,才如此强烈地希望留住这个孩子,而他,定然也是想要留住他的吧?至于废后,他若不是找到了万全之策,又怎么会做出如此冒失的决定?只怕是早就想要废后,又拿她当作一个借口了。如今倒好,还派落枫来探她的意思。
  爱她,却又不信她,还把她留在身边,每日提防着,这又是何苦?对她的爱,可以深到刻骨铭心,但,永远动摇不了他夺取天下的决心,拚却醉颜红,他,当真是做不到,她要的生活,他给不起。
  他永远,永远,都不会像羽一般待她。
  羽。想到这个名字,魂儿心中竟泛起一丝苦涩的暖意。你是一诺千金到尽头,魂儿,却没有一句话是做到的,如今,又已嫁作他人妇,你的爱,魂儿不配拥有,不配。你值得更好的女子去爱。
  说句实话,羽,是真的不该来争夺这天下的,他太重情,而这个情字,恰恰是帝王最忌讳的。独爱江山,才是一个帝王该有的性情。
  至于她,答应过娘的,自然一定要做到。
  浮冰山,一定要去。
  水精剑,一定要取。
  天下,一定要夺。
  洛泽,魂儿如今,依旧愿意再叫你一声哥。这天下,魂儿,一定会为你夺得的。
第二十章 血祭浮冰山(一)
  入夏。
  休战。
  汴城之中,繁花似锦。莲叶接天而碧,荷花映日而红。
  边城之地,繁华依旧。经过这三个月的休养生息,竟已经丝毫看不出战火硝烟留下的痕迹。
  千古繁华梦,转眼尽成空。对此,他萧羽自是不屑一顾的。只是不知,她,可好。
  在汴城静养了近三个月了,他的右臂虽然还未完全康复,但也已经能活动自如,提笔自然是不在话下。
  “然重诺,君须记。”六个字,学着她的笔体,淡淡地印在了薄薄的纸绢上。重诺?只是自己骗自己吧。她若是真能对他说出这六个字来,他定然会为她义无反顾。
  为你,负尽天下又何妨!
  萧羽不禁苦笑,握笔的右手不由地用力攥紧了笔杆。他的右臂差一点废掉,如今又还未好全,这样一用力,右肩肩骨之处便传来隐隐的痛意。
  “萧帅,您,当真是不打算要这条右臂了吗?”若灵正端着药站在门前,见了萧羽这一动作,眼中不由地透出一股隐隐的怒意。男儿吴钩,志在天下,她若灵是真不明白,萧帅为何为了公主,连性命都肯舍弃。这,便是生死相许的情吗?她虽不懂这个情字,但若有男儿肯为她如此,她定然不会辜负他。她是真的不明白,公主怎么会离他而去,怎么忍心离他而去,又怎么舍得。
  “没事的。若灵,她最近,可好?”萧羽皱了皱眉,搁下了手中的笔,抬起左手缓缓地揉了揉右臂。
  “她?好得很。都快为北冥王诞下子嗣了。”若灵丝毫未察觉自己口气中的不满,愤愤然说道。她不满,当然不满,不满公主为何不要眼前这个为她而生为她而死的萧羽,却要跟着那个冷情冷血的北冥王走。
  “若灵,这话,你往后莫要再说。魂儿,毕竟是你的主子。”萧羽面色冷了冷,似是对若灵的话极为不满。既然那是她选择的路,他无论如何,都会帮她到底。
  “萧帅教训的是,若灵以后不敢再犯了。”若灵究竟是要冷静些,绝不会像采薇一般什么都问,至于公主为何要做这样的选择,她是没有资格去问的,更没有资格去指责什么。她必须相信,公主这么做,自然有她的道理。记得那日公主醒来,第一句问的就是萧帅,得知萧帅重伤,日日守在他床边,那情景,仍历历在目。她相信公主不是无情之人,只是不能有情,她的苦,怕是也只有萧帅最了解吧。
  “行了,你先下去吧。”萧羽一脸疲惫地闭上了眼,“我有些累了。”这,是他在魂儿面前,永远不敢显出的一面。他要为她遮风挡雨,他要守着她护着她,在她面前,他永远都不允许自己有累的时候。
  “萧帅,若灵还是先为您换了药吧。”若灵低下头,一脸的谦恭。既然公主要她回来照顾萧帅,她就必须尽到自己的本分。
  “也好。”萧羽淡淡的笑了笑,轻轻地解开了上衣。
  若灵抬头,看见萧羽的浅笑,竟然愣住了。女子的笑,可以娇媚,可以莞尔,可以倾城倾国;那俊朗如他的男子,那笑容,那轻叹,又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他,或许更适合闲云野鹤的生活,执子之手,踏遍天涯路。
  只是呆了片刻,若灵即刻清醒了,脸上却不由自主地泛起了浅浅的红晕。若灵的样貌,虽算不得一顾倾城,但也不输多少,美人如玉,此刻绯红的面颊,更能让人痴迷。
  “还愣着做什么?”萧羽抬头看了看若灵,见她面色红了,不禁有些疑惑。“若灵,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哦,没什么。这天气太热了。”若灵掩饰着自己脸上异样的神色,急急地低下头帮萧羽换起药来。
  这三个月来,他们二人朝夕相对。相处了这么久,彼此之间的感觉,若说什么都不知道,那定是假的。只是依着若灵的性情,既然知道萧羽的心中只有魂儿,若是说了些什么,二人之间倒只显得尴尬了,她情愿把那些个想法锁在自己的心里,随着时间一起埋葬掉。
  “对了,若灵,一会儿你可否帮我传句话去,我要单独提审萧扬。”上好药,萧羽揉了揉眉心,觉得有些无奈。兄弟情,他自然是重视的,但他,又怎能放过一个随时会要了魂儿性命的人?亲情、爱情,这要叫他如何抉择?
  “是。”是杀是赦,是留是走,皆由他,若灵只不过是一个婢子,无权过问,若灵,懂。
  未几,萧扬带到。
  房中,萧羽正坐在床边,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这个决定,或许,太难。
  “罪臣萧扬,见过萧帅。”萧扬见了萧羽,单膝跪下,行下一个君臣之礼。他是兄,他是弟;他是君,他是臣。
  “哎。”萧羽轻叹一声,挥了挥手,让旁人都下去了,才开口道,“阿扬,告诉我,你到底是为何要这么做?”
  “哥,阿扬为什么这么做,你该是最清楚的啊,又何必要多此一问呢?”萧扬笑了笑,显得有些无奈。
  “你这又是何苦?阿扬,你明知——”
  “阿扬当然知道!红颜祸水,哥,只有你不知道而已!”未等萧羽说完,萧扬便打断了他的话。他知道,哥让所有人都退下,就是为了给他留些面子不让他太难堪,也并非他不领情,只是没觉得自己有哪里做错了。红颜误国,他绝不会让那个女子误了他哥的前程。
  “阿扬,你当真,是毫无悔意吗!”萧羽听了萧扬的话,眼中闪出难以抑制的怒意,语气中也多了些许不善。
  “阿扬,不悔。”一字一句,说得坚定有力。哥,为了你,阿扬不管做什么,都不悔,永远,不悔。
  “够了!下去吧。”只须他认个错,为何,就这么难?兄弟情,他仍是舍不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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