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族的辉煌

第14章


白白养一个大姑娘,浪费你的粮食,倒不如放了她。喂,白毛,我走了!再不会回来了!”
  嗖的一声,墨光一闪,黑剑忽地贴住他的鼻尖划过,笔直插入马背的剑鞘。晃晃悠悠,在夜风中摇曳不定。
  又一身冷汗,他翻身上马,突然感到腹中饥饿,看看马车,空空的。满满的酒肉都滚到湖里,不知水中的鱼虾见了,会不会同情他,分一杯羹出来。
  萤火翻出萤鬼的地图,默默道:“你做得好鬼,却教我做不得好人。咸菜缸是什么地方?听都没听说过。白毛一把年纪,少说有上百岁,偏偏打姑娘家家的主意,这孙天女,一定是他的老相好,不会是个黄毛吧?”
  他苦唱道:“世人都说咸菜好,只有娇妻忘不了;白毛说找就得找,不然小命保不了。”
  过了几日,萤火骑马到了两河关地界,关外遍地尸骨,好不吓人。
  他跳下血马,举目远望,低声道:“青帝还真不含糊,攻下五星关不算,都打到这里来了。”看看沙尘飞扬,天边一线明晃,血族的大军正惶惶退回。
  萤火翻翻血兵的尸骨,挑了件还像样的明甲穿上,合掌道:“老兄啊,你既然挂了,就把衣服借我使唤两天。血兵退势凶猛,我不换你的衣服,就要葬身马蹄。等我活过一年的寿命,就下去陪你,好不好?你不说话,就是好了。”
  他又将血马扮作一匹战马,样子高大,只是略显瘦弱。一切换好,血兵真的疯狂撤退,连他一块卷进两河关中。
  两河关易守难攻,关东、关西两条大河水势浩大,激流三千,浪破长风。萤火和一干明甲爬上城楼,望见千万番苍青旗中走出一个人来,英气冲天,奇怪的是,手中偏偏握有一柄钝刀,只差没有生锈。
  那人对城上大喊:“多杀无益,舆鬼!你敢下关,和我一绝生死吗?”
  关上一个铁面獠牙的人道:“匡卫,你若敢,我便奉陪。”此人正是舆鬼,他哪里会想到,青帝会突然出兵,攻下五星关,又一路西进,将他打的落花流水。城下的匡卫,便是他有生来遭遇的最强敌手,两位镇军倘若一战定输赢,无论谁死,剩下的大军便不战自溃。能有胆量一战,便是群雄中的英雄,霸气中的豪气。
  匡卫一起手,一块长宽百尺的甲板砰然震动,平平落在关东河面,四角各伸出八条铁索,紧紧钉在河岸。人影飞闪,他们二人落在甲板,三十二条铁索晃动,水流湍急,可想而知。
  舆鬼提出一面狼牙盾,道:“你也要用妖法,难道不怕自伤其身,缩短阳寿么?”
  匡卫不移不动,道:“妖法是别人的称呼,与我无关,你若有什么遗言,也不必说了。”
  鬼面看不出表情,嗜血者的面孔,最好是加上一层獠牙面具。若是生得丑了,便更显凶恶;若是生得美了,便不像杀戮的脸孔,还是要加一层鬼面。匡卫举起天驷刀,仍是不动,巍巍有儒将之风。
  舆鬼不再多言,念叨“天尸中白,化为鬼魅”。钢板微颤,冒出千百只獠牙,锁住匡卫下盘,那柄愚钝的天驷刀,能斩断精钢的铁索?匡卫没有动,他本不打算动,天驷的威力,在静而不在于动,在积蓄而不在于迅猛。
  狼牙盾化为黑风煞气,闪电般攻向敌手。但所有的方向都被敌人看穿,所有的力道都化为无形,那柄愚钝的朴刀,却慢慢绽放出刺眼的光华,越来越亮。
  匡卫没有用妖法,从没有人见过他使出一招,但几乎听过他名号的人,都惧怕这从未谋面的法术。兵刃的激战,始终围住匡卫进行,偌大的甲板,只有那一处打得火热。
  城上霍霍的明甲渐渐骚动,关下青色的战旗招展,甚至将天际染成淡青的色彩。萤火挤在城头,望见关下布有三十六排霹雳雷火,三千架万钧踏弩,一旦舆鬼战败,整个两河关一眨眼间就会消失,二眨眼便连灰也不剩。
  匡卫嘴角露出得意的笑,那柄手中的刀光芒大胜,近身间盖过了日光。他只挥了三剑,一剑斩断了脚下的狼牙,二剑弹飞的眼前的狼盾,三剑劈开了舆鬼的面具。
  獠牙面具下,是一张英气逼人的脸孔,如果和匡卫相比,竟是一模一样!
  匡卫道:“舆鬼,我们之中只有一个人能生存下去,是我而不是你。”天驷绽放出最强累的一道血光,缓缓举过头顶,劈出第四道剑气。这一剑斩碎了狼盾,碾碎了甲板,但舆鬼却真同魅影一般,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们面面相对,没有时间施展秘术,只有出拳攻向对方的神门。这最后一击,是致命的,但舆鬼的拳头,居然慢了半拍。他们同样的相貌,同样的渴望生存,匡卫可以挡住对手,也可以要他的性命,兄弟之间,这一拳,他何去何从?
  第九章 逃兵
  匡卫忽地缩手,挡住舆鬼的一拳,他二人颤颤发抖,都被震出十丈开外。他大笑道:“舆鬼,我们虽然同父异母,但两军阵前,你又为何手下留情?你既然分出一个幻影,为什么不攻我后背,反而与幻影合二为一,拼住这一拳?”
  舆鬼也笑道:“同父异母?你还记得,我就是绕到你身后,也是一招险棋。你不对幻影下毒手,我又何尝不是一样?”他们眼瞳的颜色各异,却从各自身上见到另一半自己,另一半影子,生来为敌的两人,终究还是要厮杀疆场,九死一生。
  两河关上呼喊震天,独独不见了萤火身影,他现下只关心自己的小命,高手对决,正好制造了一场混乱。他便跨上血马,越过关西河,一路向西奔去。
  走了一阵,浑身发热,他苦笑道:“东面在打仗,去了岂不是白白送死,若是咸菜缸不在西面,还是难逃一死。白毛,白毛,我若是不死,定要拔光你的毛,剥光你的皮。”
  他把身上的头盔、胸甲,一片片抛在地上,等都脱完了,长笑一气,心想总算脱离战场,捡回一条小命。正得意间,听得身后一声大叫:“小子!敢做逃兵!”
  萤火嘻嘻一笑,回头道:“小子!你也敢做逃兵!”过了关西河,他就察觉有人紧追慢赶,尾随而来,一听这娘娘腔的口气,反倒不怕了。
  跟来的士兵不高,骑了一匹骨瘦如柴的白马。顶上头盔闲大,几乎盖过那双红眸,露出没有胡须的下颌,便是喉结,也看不出生在脖子的哪一块。
  来人勒马,忽地将头盔除去,披散出青丝长发,果然是个少女。她的眉毛不细,眼睛不大,鼻子不巧,秀口不甜,但凑在一起,却是清新夺目,让人挑不出半个“不”字。
  少女眼神一闪,清丽明媚,娇声道:“弄错了不是,我不是什么小子,自然就当不成兵,也不会是逃兵了。你一句话犯了两个错误,还对姑娘家没有礼貌,该赔礼不是?”
  萤火心道:“女人,又是女人。我小命危在旦夕,哪有心思与你兜圈子。”强作笑容,道:“姑娘,我身无长物,你看上什么,只管拿去,只求你快快离我远些。”
  少女一愣,见他连正眼都不瞧一下,芳心不悦,仍是笑道:“本小姐要你与换匹马骑,念你刚才也是无心之失,就原谅你了。”
  萤火翻身下马,歪嘴道:“姑娘,它若是肯和你走,我不但不拦,还开心的很,简直是开心死了。”少女望着他那张鬼脸,觉得自讨没趣,回了一个“哼”字,真的爬到血马背上。但无论她如何动弹,坐下的血马犹如石像一般,半步不动。
  她灵机一动,贴住马耳,说了一堆悄悄话。一会功夫,血马抖动四蹄,原地踏起步来;再一会功夫,竟迈开大步,头也不回的跑了。红尘一笑,将少年和瘦马远远抛下,消失在茫茫红草之中。
  萤火叹气道:“没想到你还真听话,到底是听我的话呢?还是听她的话呢?”说着上了瘦马,缓缓向西面走去。
  半日过去,萤火在一幡酒旗下歇息,开了坛水酒。忽听耳边一阵风声,他得意道:“是了,是了。血儿还是听我的话,算那姑娘倒霉,不知道被甩到哪里去了。”
  血马果真回来了,稳稳停在酒旗下面,驻足歇脚。刚才萤火怕少女难缠,便故意叫血马带她去了别处,到这里与他会和。
  他喝了口酒,再瞧一眼马,叫道:“是了,是了。这姑娘喜欢什么不好,偏偏喜欢酒,可怜我那‘一百零八’,还没舍得喝,就这么被糟蹋了。”
  耳边一串铃音传来:“你说的‘一百零八’,可是这壶用一百零八种酒掺合的东西?嘻嘻,本小姐路上口喝,一不小心喝完了。”接着便有一个水袋砸到桌上,依这份劲道,不过是一个平常女孩,却想不出会有如此酒量。
  萤火心中叫苦:“怪事,怪事。好不容易甩掉,怎么又回来了,这世上难道有鬼不成?真的有,也不该叫我遇到一个女鬼。”
  少女到酒桌前坐下,娇道:“嘻嘻,你不做鬼脸的样子,还有几分好看,那壶‘一百零八’不好喝,你也不用赔礼了。”
  清风阵阵,芬芳醉人。酒酿的红米浸在坛子里,有一股说不出的醇香,便是拿来琼浆玉液,也没有这一份闲情,这一份惬意。
  萤火耐住性子,起身道:“姑娘,你天生丽质,心大胸大,有幸得见,就此别过。”少女不饶,提住酒坛,道:“你若喝我一碗酒,任你怎样我都不拦,还开心的很!”
  酒坛一倾,便是一碗浓香。萤火望见她手中有些动作,心里一乐,举起碗,咕咚咕咚喝个精光,笑道:“这碗酒,就是掺了蒙汉药,我也敢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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