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族的辉煌

第15章


  少女嘻嘻一笑,媚眼含情。萤火刚迈出一步,便踉跄坐下,抬不起脑袋。那笑声如同催梦法咒,越来越近,那颗脑袋低着低着,便再也抬不起来。
  少女挤出一个鬼脸,道:“待个片刻,等药力发作起来,我叫你答东你不敢答西,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我倒要看看,你到底安的什么心思。”她去店中更了衣服,一身红彤彤的,三月桂子,十里荷花,都甘拜下风。
  她一本正经,坐回萤火对面,问道:“嘻嘻,你呢,先把名字什么的都一起说听听?”秋波流连,她像一个爱听故事的小女孩,托着白嫩的笑脸,盯着一个醉鬼出神。
  萤火脸贴在桌上,慢慢道:“小人本名叫咸菜,家住东面湖底居,没有田来没有地,只有娘子唤青青。无奈血王大征兵,岳父白毛吃不消,为了父女二人好,亲自提枪去当兵。”话中三分傻气,三分呆气,只有真中了迷药的人,才有这等木讷。
  少女叹气道:“原来你已经成家了,那叫青青的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原本想好的一堆盘问,现在只变作一句话,脸上的新奇一扫而光。
  萤火讷讷道:“青青是个好妻子,做事乖巧又贤惠。”话锋一转,道:“但我今天遇到了另一个女子,她生得美,本事好;还和我说话,喝酒。”
  少女似娇似羞,呆呆道:“你还是回家去,好好找你的娘子过日子,连年兵荒马乱,食不裹腹,难怪你要做逃兵了。”又慢慢吟道:“低首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情愫生。”
  萤火仍是一动不动,应道:“仙女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见。”少女又是一声叹气,晃着离开座位,去牵那匹血马,回首道:“你真是个奇人,我今后不想再见你,这匹马就送给我好了。”
  她挽住马缰,道:“我喜欢的东西,总是放不下。他以前叫你血儿,我也随他,叫你雪儿好了。”殊不知此“血”非彼“雪”,一个热情奔放,一个无暇冰清,或者他们二人的心境,就是如此。
  马蹄声远,尘埃落定。萤火跳起身来,哈哈大笑道:“说你是仙女,那是哄你。你不照照看看,想拐走我血儿,一辈子都办不到。”笑中三分苦楚,巫姑害他练了“伤成”功,青青害他中了毒掌,眼下这个女子,他只盼血马带她到海角天涯。
  月落日出,红鱼肚白。萤火沿溪水慢行,走着走着,望见前面有一人一马,静静立在风中。细看正是少女和血儿,他摇摇头,硬着头皮顶上去。
  少女喊道:“咸菜!你家不是在东面么?这里是向西去的,你不回家了么?”萤火求天不应,求地不灵,苦道:“大小姐,你怎么不走了?”
  她笑道:“雪儿到了这,就不走了;我喜欢它,也不走了。没想到你们还真贴心,无论多远,每次都能遇在一块。”可不巧么,能叫动血马的,只有萤火一人而已。
  萤火平时想哭都难,如今见了她,还真笑不出来。他道:“血儿跟了你,又有什么去处?”她道:“自然是和我回‘咸池’,嘻嘻,你一定没听过。”石破天惊,铁鞋无觅。
  萤火大惊,终于哈哈笑道:“你真是回咸菜缸?不,回咸池?”少女道:“你这人真怪,一会愁眉不展,一会喜笑颜开,我若是和你呆在一起,早晚会疯掉。算了,算了,雪儿我也带不走,还给你好了。不过……”她一字字道:“你千万不要跟来!”
  萤火笑道:“姑娘发发善心,若带我去了咸池,不但救了我的性命,还能救了我娘子性命。这件大大的善事,姑娘做得大大的好人,不是很好么?”
  少女瞪眼道:“不好!你这人除了刚刚那句,怕说的都是假话。我第一眼见你,就看出你中了毒,还东西拉扯一堆,编出替父从军的假话。”
  萤火蹲下道:“姑娘,咸菜哪里能瞒过你的法眼。岳父白毛正是怕我活不长久,才不敢把女儿青青嫁我,你带我到‘咸池’求医,促成一段大好的姻缘,不是更好么?”
  少女急道:“别动。”只见她袖见飞出无数细丝,迎光一晃,飞霜落霞,在萤火身边转了一圈,竟又不见了。这般“天女飞针”依星图二百三十八宫,分为一千四百六十四针,既可以察病,也可以治病,力道极轻,便是刺入身体,也难以察觉。
  她一蹦一跳,笑道:“咸池的第一名医就在这里,你的毒,嘻嘻,你已经不用去咸池了。”萤火从地上越起,道:“真的?”
  她转过身,慢慢道:“你中了‘天尸毒掌’,这个我治不好,所以你也不用去咸池了。”萤火一屁股跌倒,道:“实不相瞒,我去咸池,是要找孙天女的后人。若是回去迟了,白毛老怪不给解毒,就真的惨了。”
  少女茫然一笑,翻身上马。“我叫天娥。”她道:“谁叫我爱屋及乌,舍不得雪儿,要走的话,跟上来吧。”
  萤火起初不敢相信,愣了一会,急忙牵过马缰,边走边笑。他纵是觉得女人万分麻烦,此刻也别无他法,一面默默随行,一边打起主意。
  西风凋树,古道漫漫;天长水阔,咸池路遥。过了二日,渐渐行到一处枯树林中,其中怪石嶙峋,遍地死灰,不像人间之地。
  萤火拉马道:“大小姐,山路崎岖,你不怕颠簸,就继续坐着。”天娥嫣然一笑,他只感到被麻了一下,心道:“又是一个麻烦的女人。”
  一阵怪风,草木后面,有几条狼狗模样的东西,忽隐忽现。天气颇暖,但这枯树林中有股子寒气,凄凄瑟瑟,不知从何处传来。
  枯树洞中,猛然窜出一个怪物,看看不像人形。站起来时,却是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他身上枯枝败叶,一张脸如同戴了冰雕面具,口吐白烟,阴冷异常。
  萤火挡在血马前面,弹出黑剑。他这“伤成”剑气只有半层力道,吓吓人还可以,论起实战,便是笑话了。天娥花颜失色,咬牙道:“咸菜,他中了奇毒,肉身早已死了。”不愧为咸池第一医者,单一眼,便认出怪物乃是一具冰尸。
  “伤成”剑出,炙气打到冰尸身上,竟连一丝动静没有。冰尸弯腰弓背,和一只禽兽无异,撕牙扑来,它周围的气温骤然陡降,非霜非雪。
  萤火苦笑道:“谁要是家中养了你,随时便能吃到凉爽的冰块,也不用劳师动众,挖地窖存储冰雪了。”他整个人异常灵巧,围着血马绕来绕去,冰尸体型不小,扑来咬去,也和他一起打转转。
  一会功夫,他有些晕头,脚步零乱。那冰尸不是活物,反倒抓住门道,险些按住萤火。他又笑道:“想不到死了,死了,脑子一点没坏。姑娘,你能不能解了它的毒,叫它安心去了,不再管红尘俗事?”
  天娥见过的世面不少,现在被一个怪物贴身绕圈,真有几分害怕。她想催马快跑,但这一跑,萤火便被扑住吃掉;她想拉萤火上马,但这一拉,怪物便把他们扑住吃掉。
  她心急如焚,娇颤道:“都说死了,我只能解活人的毒。它,它是一个怪物,就算能治,本小姐也决不沾它一根毫毛!”
  萤火一怒,喝道:“怪物,我六岁就杀过狼,今天就当你是个大的,一样不放过。”说着头向后仰,两步滑到马腹下,右手举剑便刺。
  天娥一惊,看到身下飞出一道黑光,直直穿透冰尸的喉咙。随即下面又蹦出一个少年,起身抓牢剑柄,左右一割,那怪物的头颅生生落地,里面的血,原以被抽干了。
  她双手一拍道:“吓死我了,你真的六岁杀过狼啊?”萤火大喘气道:“我是喝狼奶长大的,杀了红狼,不忍心的很。这怪物,也不想杀,但有你在,就杀了。”
  天娥不知他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心头一热,玉肢摇曳,即便寒气逼人,也像风中梅花一般,姝影横斜,暗香浮动。
  萤火摇头,心道:“我是越陷越深,若是有个兄弟在,总比现在强上万倍。就算是舆鬼、匡卫这对兄弟,我也是羡慕的很。”
  树林间稀稀落落,又穿出七八个狗一样的东西,拦在他们面前。若说还能逃脱,这一赌,神仙也不敢下注,不出变数,必死无疑。
  萤火把黑剑收起,坐在地上,开口道:“狼兄,你们想吃我的肉,喝我的血,只管来吧。马上的姑娘皮滑的很,想来也对你们胃口,但好的东西总是应在最后享用,若是你们馋了,就拿我打打牙祭,最好一狼一块,保你们长命一年,快来快来。”
  那七八个冰尸不动,竟真的和红狼一样,慢慢围住猎物,等待时机。天娥急得云鬓眉颦,自语道:“我就是好心,偏要走这条捷径,现在完了,自作自受!”她现在最想喊的,不是天公地母,而是一声“咸菜”。
  天色渐渐暗淡,萤火的目光越来越红。天娥道:“咸菜,你还有什么话说,就告诉我,我要是能逃出去,一定帮你实现。”
  萤火道:“哈哈,我不过是想去一趟咸池,解了身上的毒。”她低首问:“解了毒,你便要和青青姑娘成亲了么?”
  萤火站起身,背对天娥,拍拍屁股道:“不娶她,难道还娶你不成?”她不知哪来的力气,嗔道:“你去死吧!你死了,鬼才愿意守寡!”
  说话间,一道白虹落地,其中走出一个手拿长剑的男子,白锦裹身,口念“木石为剑,浩气纵横”。道道白光,似梦似幻,竟将周围的寒气压住,变出一座温室。
  冰尸呜嚎怪叫,颗颗脑袋被白光贯穿,裂成三块,死了再死。天娥见来人气宇不凡,心生爱慕,娇容破涕成笑,瞪了一眼咸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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