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轻舟已经年

36 第三十六章


项经年也看到了费雍怀的惊讶,跟随他的眼光看去,当看到轻舟站在雅阁厅的门口处时,他露出欣喜的笑容,然后大踏步往门口移去。
    项经年今日很高兴,所以忽略了轻舟的脸上有疑,事实上轻舟把刚才那翻话听到一字不剩,很彻底的那种,她也许不了解男人对于乱侃的界线去到那个层次,但也以为,今天雅阁厅的人物应该跟父亲关系不错,最起码里面每个人都知道今日项经年的女儿要亮相在项老爷八十大寿,还知道财产大部分被她这个大人物瓜分了大半。
    这些都不算什么?
    轻舟以前就觉得有钱人家就是复杂,她对父亲的了解一直存在于儿时只对她又宠又爱的父亲,是那个即使她要天上的月亮,父亲都愿意试着去爬一爬的好爸爸。
    她想起杜纸当日指着财富榜上的话,爬在金字塔尖上的人物,心满私欲,无从放手的勃勃野心正是这些人的写照。
    是否,她对于父亲来说,也不过是为了拉拢利益的关系,遗嘱是利诱吧。
    很大的诱惑。
    “轻舟,你来啦。”项经年伸手搭上女儿的肩头,轻舟浑身一颤,她动作僵硬地避开了这样的碰触,轻舟知道她的肢体行为被心理因素严重影响了。
    轻舟的诚实终于让项经年察觉到异样。
    “怎么啦?”他一脸不解地看着女儿。
    轻舟脸色不自然地从包里掏出了一份包装好的礼物,说:“我突然有点不舒服,这份礼物你代我送给祖父,对不起,我先走。”
    把礼物一放手,轻舟匆匆忙忙往回走,她刚跨出几步,项经年便宜追了上来。这个也是他女儿,她从小就不会说谎,她的原则也是他项经年教,项经年当年怎么说的。
    他说:“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一套原则,原则好比法则,这套法则会让你一直顺着你划好的路走向终点,法则也告诉我们做事不能三心两意,你认为对的时候就一定要坚持,这就是做人的原则。”
    “轻舟,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项经年想到女儿可能听到了不好的话。
    轻舟停下脚步,她回头盯着父亲,长廊上的灯投影在她跟他的脸上,每个人的表情都看得很清楚,也让她清楚看到父亲的脸容,他的脸容几乎没变,至少轻舟不会对一张接近多年没见的脸,会一阵迟疑或陌生,但对父亲的脸容,她没有,也不会,他只是成熟稳重多了,不会再陪她做功课、帮她穿衣、买新裙子,绑头发。
    也许是童年的记忆太深,父亲兼任了母亲的职责,她对当时的父亲有了不可分割的依赖。
    “爸爸。”八岁后,轻舟终于第一次唤了父亲。
    项经年所有表情都被惊讶得呆滞,然后神情微微激动,他眨了眨眼。
    轻舟说:“我一直很想知道,你当年不要我了,但为什么后来你会再找回我?”
    项经年被女儿的话定在原地,他没法说这个真正原因,这个原因不仅会伤害到女儿,也让他受伤。
    “是我的错。”项经年对女儿说。
    “错在哪?”轻舟问。
    轻舟对父亲失望,那么多年父亲还是不愿意告诉她真相,她其实也不一定非要知道真相,只是她既然要踏进项家,她就必须要知道这个中原因。
    “因为她告诉你,我不是你的亲生女儿,还是告诉你妈妈在外面行为不知检点,所以我不是项经年的女儿,你在十年后再找回我,因为你终于查清楚,我跟你确是父女关系,是这样吗?”
    轻舟眼眸穿过父亲,目光定在那身珠光宝器的丽影身上:“告诉她,我是不会原谅她的。”
    项经年浑身一颤,他拉着女儿的手说:“不是这样的,轻舟,不关她的事,是爸爸糊涂,误会了你妈妈,她没说过这样的话,是误会,由始至终都是一场误会,我们不要再追究了好吗?”
    “为什么不要追究?”轻舟突然忧伤起来,对父亲的偏颇认为是袒护。
    “当年你也是这样,你也是这样跟妈妈说话,我都听到。你以为我不懂,我什么都懂,你一句:可能轻舟也不是我项经年的女儿,把我打进地狱,你为什么离家十年后还要找我,你既然不承认我了,为什么还要承认自己错了呢?爸爸,你不是很矛盾吗?”
    项经年此刻很痛苦,女儿一直对小时候父母的闹腾到离婚一直仅仅于怀。这件事其实并不复杂,余京京会成为叶轻轻的学生,正因为她喜欢项经年,俊雅的富家少年一直藏在余京京心中。她只知道项经年喜欢古典美的女孩,知道项经年曾为一名女孩去求得一柄沉水古筝。余京京纯粹是讨其所好,找到了当时有一定知名度的叶轻轻学古筝,后来所有情节都是一连串的巧合。
    项经年已经知道,这些一连串的巧合,也是人为的巧合,但他无法在女儿面前说明这是他祖父的计划与安排,余京京恰巧成了一只现成棋子。
    父亲利用了他男人大男人主义和嫉妒,喝酒确实是容易让人犯错,只是他没有想到父亲让余京京送来的酒有问题,在自己的卧房里,睡了女人不是自己的妻子却成了余京京。
    “我们不要再提过去,我们不是说好了,今天要开开心心见见你祖父祖母的吗?”项经年试着缓下气氛。
    如果轻舟没有见到余京京,或许这句话还压得住她,可惜,不行了,她的恨,终于在二十年后的今天,一次过爆发。
    “好……不提过去,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谈了,再见——项先生。”说着,轻舟冷漠一笑,决然转身大步走去。
    “轻舟。”有人大声唤她,一双手扯住了她的衣袖,说话的不是父亲,是她——余京京。
    “放手。”轻舟停住步,冷冷地低喝。
    “我不放。”余京京死劲地拉着她手:“这件事是我不好,你爸爸一直都不知情,是我的错,是你跟老……老师错信了我,是我暗恋你爸爸,我一直喜欢他,很小就喜欢,他不知道,我那天把一瓶红酒送给你爸爸,那天是他们结婚八周年……”
    “你住口。”轻舟突然回头,大声地喝着。
    “对不起。”余京京说着泪便流了。
    这些年来,她终于第一次去面对叶家人,很难受,她知道,因为她的关系,每个人都很难受。
    “你第一个对不起的人是我妈妈,你的老师。你让我们叶家枉信你了——余京京,你不单止在我父母结婚八周年纪念那天爬上我父亲的床,你还让我在那一天变得一无所有。你凭什么认为一句,你错了,对不起,就随便让我原谅你,你凭什么这样说?”
    余京京流着泪说:“我没要求你原谅我,但我希望你能谅解你父亲,他一直挂念你,一直在愧疚。”
    他挂念我?他在愧疚?
    轻舟盯着父亲的脸,他的脸是那样的苍白,只是想到那些日子,那接近二十年的日子里的孤苦,被挑起的伤心事便满溢出来。
    “当家里生活不好的时候,他在哪?在他不承认我,跟妈妈离婚后,我们叶家一分钱的赡养费也没得到,当我们生活最困苦的时候,他在哪?当妈妈得了胃癌的时候,他也在哪?当我为了大学学费四处兼职的时候,他在哪?当外婆住院的时候,他在哪?当外婆离世的时候,他又在哪?”说到外婆去世,轻舟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他是首富——项经年,但我绝不是首富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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