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神传

  
  我不痛不痒干干笑了两声：“真苦。”
  
  师父从我手里接过碗放到一边，回头与我道，“依然她是独女，从小娇贵，你做师姐的……”
  
  “我知道！”我抢先答道，不想从师父口中听到他想说的话。
  
  “嗯，那就好。”师父未曾多言便出了房间，房门未关，我将目光投过去，果看见他转身往西侧走去。
  
  其实，日子并没有太多的变活，我依旧每日练功修行、烧菜煮饭，偶尔给师父的那几颗桃树浇浇水，可是只限偶尔。
  
  烧饭再也不是两人份的，变成了三人份外加一只猪的份。
  
  练功修炼再也不是师父单独对着我一个，他现在只偶然来提点一下我，更多的时候，他将挺直的后背对着我。
  
  修剪桃枝的事情再也落不到我头上，自从她来之后，曾经光秃秃的枝干上便桃花满枝。
  
  ……
  
  其实很多事情都发生了改变，只是我刻意的去无视罢了。
  
  可是，慢慢的，我便发现，日子在向着不同的轨迹转。
  
  好比说，我去浣衣院拿衣服，管事的姑娘臭着脸拿给我一个篮子，我掀开发现里面只有师父和依然的衣服。我问她我的衣服洗了没，她却干干的说，人手不够没来得及洗，说完便转身不理我。可我却瞄见墙角处一个黑黑的水缸里飘着我那两件桃红的衫子。
  
  对此，我忍了。
  
  又好比说，青丘的弟子每半个月里都会一次比试，形式是上台者随意挑选，被挑的人不能拒绝。我接连被人挑了三次，可第四次第五次之后就算我是傻子也该顿悟了。那之后我初好的身子便有病了一场，在床上又躺了两个月。
  
  对此，我又忍了。
  
  可是，叫我无法容忍的却是我的月信越来越不准，有时几个月一次，有时一个月几次。为此我曾厚着脸皮跑到庭贾真君的府上拜访过，他把过脉之后说这是压力太大的缘故，叫我不同太紧张，然后开给我益母草之类的药草。我摇着头拒绝，如果是压力太大的缘故，吃药又有什么用呢？！
  
  我想，也许我的命真不好。
  
  后来一段时间，我的精神几度恍惚，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干嘛。师父见我如此，曾问过我，我偷偷看着远处他眼风时不时看着的人，只道是自己老毛病又犯了，让他不用担心，回去吃几幅药就好了。师父没有多问，走去他看了多时的人那边。
  
  其实那药我每天都煮，一天煮两份，一份早上的一份晚上的。可我从来不吃，只端到房间里然后倒掉。若问我为何如此，我只想说，我不是傻瓜，依然来之后很多事情在向着不可逆转的方向发展。
  
  停食那药之后，我昏昏沉沉的脑袋渐渐清明了许多，身子也比往日里好，自此我更坚信那药有问题。可我并没有傻到跑去师父那里说什么，师父信她，我却不信她，却也不想忤逆师父的意思。
  
  
第三十三章
  我本以为，依然不喜欢我的缘由与若惜不喜欢我的缘由，大体是一样的。前者觉得我碍眼占着这洛神殿的一分地，后者觉着我堵她徒弟的美好而又光辉的未来。
  
  私以为，我被冤枉的紧。
  
  一来我占着洛神殿一分地，不过是师父的弟子罢了，左右从来不曾对师父有任何非分之想，只老老实实做个本分弟子罢了。再者，墨池能坐上皇帝，多少也有我一份功劳。
  
  可谁知，依然来青丘两年有余的时候，便按不住内心汹涌澎湃的杀机了。
  
  那日日头很好，正赶上青丘三年一次的论剑大会。
  
  论剑大会我三年前曾经参加过一次，方式及其变态极其扭曲，我曾深深的认为创此大会的乃是个实打实的变态加偷窥狂。
  
  论剑大会论剑大会，与剑无关也与大会无关，练的乃是一个心魔，心中的执念。
  
  三年前我还小，心中无甚执念，甚可谓心中无一物，境界高超到堪比如来。可是也就这堪比如来的高超境界中也有着那不容忽视的小小瑕疵，本人不才说来惭愧，竟对那香喷喷油孜孜的红烧肉有着别具一番的执着。
  
  那日入幻境，我眼前呈现的便是一个四四方方的木桌上摆着一大盆热气腾腾的竹笋红烧肉，我立在原地，差点被自己的口水淹死。最后只得闭了眼睛，心中一遍又一遍的叙述，这只是幻境，只是幻境，其实什么都没有。
  
  可是这幻境变态就变态此处，你明明知道那盆竹笋红烧肉是假的，端方在那桌上的很有可能也就是几块石头，一咬上去保不住后半辈子就没牙吃饭。可是那味道实在是香的很，勾人勾的很是叫人垂涎欲滴。
  
  那日我站在那里站了两个时辰，愣是半步都没挪过，最后终于结束，叫我看清放在桌上的乃是个块实实在在的青砖大石！
  
  师父曾告诉我，心魔所致，平日里不察觉只不过是未曾注意罢了。
  
  可是今日，当我入得幻境时，我却昏昏然间将现实与幻境结合在了一起。
  
  我站在那树桃花之下，耳边是他们的低语，手下是一开着零零散散桃花的树枝，我不禁怀疑这两年不过是我须臾一场梦境罢了，梦中有着青丘粉粉桃花，有着离我渐行渐远的师父，有着不喜欢我且我也不喜欢她的师妹。
  
  如此想着，我真相信了，我此刻还在试炼期，我还是奥陵都绿水居中一挂牌的卖身小官。
  
  我想，一切不过是一场梦罢了。
  
  “如瑾，我说了，你是我的皇后……”
  
  不待他说完，我手中的桃枝便啪的一声弹了回去，打在另外几枝桃花上。
  
  “什么人？！”墨池低吼，言语中满是提防。
  
  我摇头，抬了步子上前去，
  
  一路踏来慢是桃花，粘在脚边的，落在肩头的。
  
  墨池看见是我愣了愣，旋即道：“你怎么会在此处。”
  
  我看了看他怀中奄奄一息的皇后，斟酌着字眼，觉着此刻说些道喜的话似是很不逢景。可是我脑袋怕真是被驴踢了，竟说了句连驴都不会信的话。
  
  我说的是：“踏春。”
  
  墨池嘴角一抽，脸色很难看，她怀中的皇后喘息得更加厉害了。
  
  我怕曹如瑾喘息了直接就过去了，遂说了句补救的话，我说：“顺便来救人。”
  
  墨池不置可否，挑了眉看我，似很是怀疑。恰在此时醉风冲了出来，接着便还有几个黑衣人。
  
  醉风手中一柄短剑挥得很是潇洒很是绚烂，那剑身处反射的光晃得我眼冒金星。
  
  不多时，几个黑衣人只剩下一个还未瘫倒在地。那黑衣人显然是卯足了劲的要和醉风大干一场，几个回合之后竟不见他有任何退缩。可不多时，他却大喝一声之后抽剑网醉风怀中的皇后刺去。
  
  在场人人惊恐，慌乱间我抛出一股气流，那热气直接弹开黑衣人手中的剑，剑在空中抛了个弧度，剑锋朝下便插在了里皇后不远的地上。
  
  黑衣人显然在做最后的一搏，那剑插入地上之后，他便也无声无息的倒在了地上。
  
  墨池愕然看着我，我回望他，眼中一派坦然。
  
  不过皇后还是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我的施救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却还暴露了身份。
  
  我回了青丘，临走前墨池说他记得他的承诺，他会去青丘接我，我没有说话，只轻轻抱了抱他。
  
  青丘什么都没有变，一个师父一个徒弟外加一只猪。我曾笑说自己梦见过师父又收了个徒弟，而且甚是喜爱。师傅摸我的头，笑说，他这辈子只收我一个徒弟，叫我放宽心。我点头，心中暖暖的。
  
  再后来，墨池果然信守承诺来青丘接我，封我做了皇后，且改了祖制将后宫遣散，只娶我一人。
  
  后来的后来，我们生了个儿子，墨池给他取名为顾念丘，封太子。师傅时常来看我，还给小丘带许多好玩的东西。
  
  一日,师父带了个女子过来，我看她眉眼秀丽长相颇为惊艳，细细看下竟是我曾梦到的师父收的另外一个弟子。我将此事与师父说了，师父却但笑不语。过几月，青丘送来帖子说是洛神大婚，我这才驾着云朵领着小丘去青丘看师父。
  
  师父眉目间全然洋溢着幸福，脸上淡淡的表情不在转而是一种明朗的笑。我除惊叹师父的改变外，却说不出其他什么只淡淡道了恭喜便回了皇宫。
  
  回去之后我便是彻夜的难眠，脑中闪现的全是师父笑靥的脸，还有那女子娇羞的笑。如此大半个月，我原先好好的身子便被拖垮，躺在床上生了场大病。
  
  墨池罢了早朝，每日里在床边照看我，小丘也天天爬在我床头瞪着大眼睛看我。可我心中慢慢的全是师父的脸，还有他一身的白衣青带。
  
  终于一个冷夜，我瞧清楚了自己的心，决定去青丘和师父说明白。驾了云，停在师父的门前，刚准备抬步子进去，便被里面细细的调笑声定在了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