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满月华

第38章


  
  “天哪——”远在十里之外,青婶她们看到真是惊出一身冷汗,急得抓耳挠腮像热锅上待煮的叉烧,就恨马背上坐着的不是自己。但闻“嗖”得一下,辰矣像卯足劲的箭,射了出去。青婶等方才回过悟来,抓起地上的残木棍也奔上去帮忙。
  
  青婶走到先把木棍敲在良兮脑袋上,怒其不争地大喝道:“别装死了,别人大刀都飞过来了。”
  
  良兮听到青婶的声音顿时来了精神也不那么悲观,扭头看过去,果真见一柄飞刀斜斜旋转过来,她身体一绷:“你不是来救我的嘛!”
  
  嘟囔光嘟囔,良兮骑在马背上一定会跟大刀的轨迹有交叉,她想着要抓一把兵器在手心里才踏实,认准刀柄把手往上一伸,飞速运作的大刀竟果真被她握在手里。
  
  虽然很不可思议,她的速度不应该有这么快,但大敌当前她也顾不了那么多挥刀便砍,划在一位官兵的胸前,鲜血肆意喷溅而出,火红温热的液体射到她眼睛里,吓得她手猛然一颤,刀子都握不稳。
  
  胃里翻涌起一阵恶心。
  
  这里的地面不平马背上颠簸得厉害加上血腥的刺激,良兮哇哇了两声真的就在马背上吐了出来。
  
  “良兮。”辰矣在叫。
  
  “大小姐。”木氏兄弟和弄影月弧也在叫。
  
  拜托,虽然她满身是血但被砍的又不是她,但不用弄得跟她要死似的,叫得一声比一声悲吧。她脑袋有点晕乎,沉沉得支持不住,从马背上跌落下来。
  
  她已经不怕跌到坚实的地上会是怎样的剧痛,她急切想要有个地方先躺下睡一觉。不知道是不是脑袋坏了,她觉得大地也不像想象中的那么硬实,反倒还有点温温热热、暖和柔软的舒适感。
  
  良兮把眼睛一睁,对上的竟然是白杨不怀好意泛开桃花的眸子,汪汪的眼窝里好似随意一舀都能舀出一勺的春水。
  
  良兮头皮发麻,神经大条,身体紧绷,正安心,舒适,僵硬地躺在白杨臂膀里。
  
  白杨凑近她耳朵,甜蜜黏人地:“几日不见,良兮迫不及待寻为夫来了?”
  
  清晰地感觉到汗液分泌突然活跃起来,良兮朝上面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光天化日之下,杨公子就这样调戏我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黄花大闺女?”
  
  白杨仍抱着她,一脸同情地看着地上的死尸:“你手无缚鸡之力?那刚才死的那个官兵可冤了,人家可是上过战场的,到头来被你杀了不说还被嘲笑得连只鸡都不如。”
  
  “我有这个意思嘛,是你自己歪曲理解的就不要强加到我身上好不好?”白杨笑得很得意很妖冶也很欠扁,良兮最讨厌看见他这副勾人的模样,怒道,“一看就知道你是个典型的登徒浪子,有事没事都左拥右抱的,哎呀呀,赶紧放开你的脏手。”
  
  白杨的手很不安分地在她敏感的腰上一掐,像是惩罚她当着众下人骂他不给他面子。他笑眯眯地,眼睛都眯成一条缝,很温柔地说:“娘子注意,为夫要放手了哦。”
  
  此时官兵和黑衣人都不动了,睁着一双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们。兵士们分不清楚良兮他们是敌是友,看良兮杀了一个官兵他们本来该是很气愤地要为同伴报仇,可是在没有弄清楚主子的意图之前,谁也没有傻到为别人拼命的地步;黑衣人明显是防着辰矣的,他们清楚良兮对辰矣有不一般的重要性,万一那丫头片子被弄死了,辰矣也想不通来个以死殉情啥的,他们怎么向上面交待。
  
  罗擎把大刀一甩,扛在宽大的肩膀上。再没人围着他打,一下子从争斗主角的位置跑到小衬托上,他显然很不满意,站在辰矣身后护他周全,从鼻子里呼出一股闷气。
  
  白杨定是故意的,他把她举到平腰之后才抽手放掉。
  
  良兮生平第一次这么受人瞩目,确实这么不美好的记忆。
  
  更可恶的是,待黄沙扬起又消散之后,面对那具躺在沙地上装死人的灰衣女子……
  
  弄影面无情表地分析:“以大小姐的身子骨,臀部会有轻微的骨裂,大致两日不能下床,第三日方能坐起身子,五日过后即是能跑能跳……”
  
  月弧抹了抹干干的眼角,悲切地唤:“大小姐何必逞一时之快。”
  
  木氏兄妹道:“大小姐果然是门主风度啊,不畏强权,是弱水门之福。”
  
  青婶气极:“我的小祖宗啊,她那身衣裳可是昨日花二十两银子买的上好布料!”
  
  最后还是辰矣沉着脸走到白杨他们跟前,扶起良兮:“怎样?我看看伤处……”
  
  “屁,屁股痛死了。”良兮哽咽着,死死抓住他的袖子,“我会不会残废了?如果我以后生活都不能自理,你现在就把我打死吧,我不要苟活着啊——”
  
  白杨一拳毫不留情地打在她头上:“胡言乱语,撞脑袋上了吧你。”
  
  然而良兮的一句话神奇地把辰矣的脸色由黑变红又从红变白,他像个姑娘似的扭捏道:“不会那么严重的,放心。我带你去医馆。”说着,就要抱起她。
  
  白杨杵在旁边冷不防道:“不用了,京城最好的大夫除了皇宫里就是我家的最好了,我家娘子交给我吧,不劳辰公子费心。”接过良兮,低头,跟她大眼瞪小眼。
  
  明明是他先看上的先承诺的,她曾经海誓山盟道出心声,他也只差下聘了。这下倒好,他离开白镇不过短短一两个月的时间,倒让姓辰的钻了空子。眼看着自家媳妇跟别的男人搂搂抱抱甜言蜜语的,是个男人都会生气吧?可既然他生气才是正解,那……白杨不解地问:“你瞪什么瞪?”
  
  良兮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不理他。
  
  某个很小气的男人已经忘了盏茶功夫前,他是如何让亲点的媳妇摔了个狗啃泥的。
  
  辰矣不再追着跟白杨争执,眼下情形他另有正事,何况,白杨说的确实没错。
  
  京城这个花花世界,十个里面有七八个是达官贵人,其他两三个则是贵妇小姐的丫头小厮,因而有人形容京城的豪华锦志说,房子都是金砌的,成群的美人如玉,就连护城河都能捞出大把大把的玛瑙。它不同于一般的城镇,与白镇更是千差万别,唯一相似就是白府崇高的地位屹立不倒,除了皇宫便是白府。
  
  白杨招手唤来一辆包装华丽却有些奇异的马车。这马车怕是军用的马车可能还上过战场,经过能工巧匠的一番改造,车厢比较大却是分节的,他抱着良兮就上去了,什么话都没留下既没说“你们也上来吧”,也没说“你们等着会有人来接你们的”,于是包括青婶在内的一干人等在原地不知所措。
  
  驾车的是卓延。
  
  作为服侍白杨的头号贴心小棉袄级人物,他以前肯定也没少吃这方面的瘪,于是他善解人意地把大手一挥,指了指第二节车厢,道:“都进来吧,马车大,能载得下你们。”
  
  众人欢呼着跳上马车,听到隔壁白杨不冷不热的声音通过深厚的内功传来:“干得好,卓延。回头这两匹马吃的料以及马车定期维护的费用都由你包了。”
  
  卓延猛地挥出一鞭,心里头扳着手指算了算,得,他和幼眉的好事估计得再托个三年两载的。那鞭子抽的好像不是马,都是他的月钱他的心哪,他琢磨着以后每下落鞭子都放轻松点。
  
  辰矣没有上车,目送他们远去后方才收回目光。
  
  黑衣人中走上一人,深深鞠了一个躬:“主上,都已经到京城了,不如跟我们回去吧。”
  
  罗擎的武艺高超,绝非是他们几个小喽啰就能敌对的,当初在白镇擒住罗擎也是用计才骗得手的。而他们几个黑衣人绝对是识时务者,眼看着对辰矣动粗直接绑回去是不可能的了便好言相劝换了个策略。
  
  辰矣目光中的温柔倏地褪去变得凌厉起来,他不答,扫过一个个人的脸上,淡淡地问:“陈叔呢?”他说的不紧不慢,把每个人看过一遍之后话刚好落音。
  
  站出来的黑衣人颤了一颤:“陈大人在宫里。”
  
  铮地一声,罗擎把刀架在那人的脖子上,他从怀里拿出一个药瓶,取出一粒让那人服下,紧接着传给每个黑衣人都喂下去。
  
  “这是三日噬骨的毒药,三天后的落日时分就是你们的死期。”辰矣背着手走了两步,道,“在这之内,你们将陈叔完好无损地带回来,我便给你们解药。”
  
  “陈叔的性命非主上亲力而为不得救……”
  
  “那你们等着殉葬!”辰矣说完,喘着粗气。好像说这几个字很费力很累。
  
  那个地方,他去不得。哪怕是为了陈叔,他也面对不得。
  
  母亲死得早,他是陈叔带大的,很小很小,从开始认人的时候就记得陈叔,陈叔教他看书识字画山水,骑马射箭,陈叔说,你总会上战场的。
  
  他小的时候陈叔青年风华,他喜欢跟着忙碌做事的陈叔,他从来没有人玩,可以跟着陈叔一整天也不吭一声,直到夜半时分,陈叔打赏似的勾了下他的鼻子让他去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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