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蓬

第63章


  
  我去的那天,下着小雪,一路的炮竹响个不停,路边跑着欢快的孩子,店里积满拥挤的人群。我离开城市,很久没去过那个地方了,不知那110的路公交,是否还在继续的运行?是否还有坐到最后一站的人?
  
  车停在高墙外,我走了进去。
  
  “晓东。”我站在铁栏杆外,看着他。
  
  他看着我淡淡的笑了。
  
  “大过年的怎么来了?”他说。
  
  我连回答的勇气也没有,一见到他就开始哭。
  
  “今天你的泪水可多的要命,在这样就要成水泡眼了,还说自己要做树的?就这么点本事,这么不争气。”他还有兴致打趣我。
  
  可我还是想哭。
  
  “别了。”他终于换了一种口气,不再用轻松的口气对我我说话,他知道,他越装的轻松,我会越觉得难受:“你好不容易来看我一次,就是让我看你哭么?”
  
  我擦干了眼泪,问他:“你这个傻瓜怎么这么做?告诉我,你有没有什么路子可以让我帮你跑跑的。你应该有对不对?你不是个人精么?肯定留了路子给自己的,对不对?”
  
  他冲着我,笑着摇了摇头。
  
  “你老婆呢,不是老丈人是省里的什么官么?”我问。
  
  他笑了笑回答:“我几天前刚签了离婚协议书。”
  
  我一愣,看着他那没有一丝表情,像是告诉我别人事情一样说话口气“你说笑,骗我的对不对?”
  
  “我从来没有这么认真过。”晓东回答。
  
  “那你一定有办法。”我固执的看着他,满脸期待等着他的回答。
  
  “命中注定的,晓柔。过去的早该过去了,没有我,你的未来会更好。”
  
  “命中注定?”我重复了他的话,一个念头闪入了脑海:“你早就知道我的计划?”
  
  他看着我,点了点头。
  
  “所以你才在合约里加入了那段。”我问。
  
  他依旧看着我,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知道的?”我问。
  
  “那天,你跟我要公司的时候。”他回答。他很了解我,却也很纵容,甚至纵容的把自己的命陪进去。
  
  “傻瓜!”我说。
  
  他看着我,手从铁栏杆伸了出来,握着我的手。
  
  “其实有比我更傻的人。”他回答。
  
  “我一定要救你。”我说。
  
  “我会傻到不救自己么?”他像安慰孩子一样安慰我:“大过年的,回去吧。”说完,他起身离开了,完全无视我的声音。
  
  快到门口时,他突然停下,转头看着我,我以为他会跟我说关于他的事情,没想到他却告诉我:“你去看看他吧,他现在跟我邻居,知道么,每晚没事我们聊的都是你。”说完,他消失在门口。
  
  我知道他说的是杨儒奎。
第七十五章
  第七十五章
  
  我到底,没有勇气去见杨儒奎。知道大年过了我收到了一封协议,他把妞妞的抚养权还给了我。协议书,他的名字工工整整写在上面。
  
  于是,大年上班的第一天,我去见了杨儒奎。
  
  一见他,他看着我,一句不说。
  
  最终还是我开的口:“谢谢。”他还是看着我,一句不说,宠溺的眼神,于是我补充了一句:“对不起。”
  
  他一听笑了,笑的很开心。
  
  “怎么不说话?”我问他。
  
  “因为想多看你一点。”他回答。
  
  “没有什么要告诉我的么?”我问。
  
  他摇了摇头。
  
  “那….我….走了?”我试探的问他。
  
  “晓柔。”他叫住了我问:“你还爱我么?”
  
  几分钟,我在思考怎么回答,正准备回答时,他却打断了我的话:“你的犹豫已经告诉了我答案了。”说完,他就这样起身走了。没想到,这是我们最后的一次见面,而我连一个解释都没有给他。
  
  一个月后,按照外界推论的主犯董晓东被判了二十年,而本来只是负管理责任的杨儒奎却意外的改判了死刑。听到这个消息时,我在法院外的台阶上,嚎啕的大哭。路上的行人,个个都会以为我是窦娥冤。直到,晓月来扶起我,不停的告诉我:“没事,哥没事,他只是二十年。真的只是二十年。”
  
  儒奎的灵堂我没有去,不是不想,只是我根本进不去。女儿远远的看着我,那双疏远的眼神,我知道即便拿着儒奎身前签订的文件,我已经要不回自己女儿的心。
  
  春天的时候,市委领导乾坤大挪移,大伯光荣的被挪了下来。接替他的意外的是钟理寰。他发给我过信息,我开都没有开就直接删除了。
  
  晓东正式入狱了,公司的大部分财产充公了。钱财倒是来的快,去的也快。晓月出国了,她说她不再回来。我和张晖一起去送她的,她流着泪,一只手抓着我的手,一只手抓着张晖的手,然后紧紧把我们两个手握在了一起。但是,当她一消失在安检口后,我们的手就松开了。
  
  一个月后,张晖也走了,回北京了。他给我留了一封好长好长的信,我一共花了三个小时才把把它读完。他说,他以为,他很爱我,到最后,才发现他的爱原来如此的自私。每一次他的爱都伤害了我,所以他注定一辈子为爱赎罪。他给了我一个承诺,若是三年内,我还没有忘记他,他在北京等我。
  
  一瞬间,热闹热闹电影就这么散场,人们全部该走的都走。百无聊赖的我,喜欢留恋于曾经和晓东一起去过的地方,咖啡厅、天梯还有那个木屋,虽然木屋已经更换了主人,我只能远远的看。
  
  一次,我从木屋回来,翠月湖边,遇到了钟理寰。
  
  奥迪车里,坐着一个女人,他停下了车,向我走来。
  
  “怎么把你的女人丢在了车上?”我看着他走过来,问。
  
  “你值得为我丢下任何一个女人。”他回答,他很理智,他不会说,你值得我丢下一切。能为我丢下一切的只有一个人。
  
  “恭喜。”我的一声恭喜,疏远了我和他的距离。
  
  他笑了笑回答:“运气罢了。”
  
  “你这个偏门市长终于转正了。”我说:“架子跟官腔也大了。”
  
  “哪里,都是市上看的起,还有就是你教会我怎么发挥媒体的作用的,水能载舟也能覆舟,受教了。”他回答。
  
  他的一句话,让我反应过来,于是问:“以晓月检举信,不会引起这么大的波澜,在建项目的问题为何夸大了数十倍?你在推波助澜?”
  
  他一愣,看着我:“没有真凭实据的事情,我的晓柔还是不要乱猜的好。”
  
  “那,在你眼里,你是真的对我有了感情,还是我只是你的一颗棋子?”我问。
  
  他看着我回答:“那你呢,在你眼里,你是否喜欢上过我,哪怕一点点,还是你一直在利用我?”
  
  我看着他,想了想回答:“一半一半吧。”
  
  “那我也是。”他回答。
  
  他和他的女人走了,我站在春风荡漾的湖边,人与人之间,少不了一层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我在利用别人时,别人还在利用我,怪只能怪自己,根浅了,就什么都赔进去。 
  
  几天后,吴燕给了我一个电话。她约我见面,我选了晓东常常陪我一起去的那间咖啡厅。
  她还是老样子,本来单纯的心灵却要给自己套上一个妖艳的外表。
  
  “晓柔姐,有些事情,我想告诉你。”
  
  “你说吧。”
  
  “我知道,儒奎对我一点感情也没有,真的。”她有些委屈的表情:“他只有在有别人时,装的很亲热。其实他真的很爱你。我知道他根本不想结婚。他一拖再拖的,只是为了换回我父亲的信任。”
  
  “现在说这些似乎没什么意思了,不是么?你还年轻,大好日子在后面,没结婚的你,现在可以重新开始。”我说。
  
  “儒奎真的很爱你,我知道,他一直表面上讨好我的父亲,暗里在跟我的父亲斗。”
  
  “别说了。我不想听了,过去的就过去了。”我回答。
  
  见我没有兴趣听下去了,她结束了不到几分钟的谈话,走了。
  
  服务的小姐端上来的两杯咖啡,我一个人受用了。
  
  咖啡厅里,突然间放起了熟悉的旋律,居然是晓东最喜欢唱的那首歌,我拉住服务小姐,问:
  
  “你们放的这首歌叫什么?”
  
  服务小姐,转头仔细的看了看我,突然笑了。
  
  “你笑什么?”我诧异的问。
  
  “歌名你不正戴在脖子上么?”她指了指我脖子上那串蓝钻石的项链:“蓝莲花。”
  
  “蓝莲花!”我终于明白,那一年的夏天,他对我说的那句话:“也许,歌跟人一样,是一种缘分。有时候,常常会听到一首歌,你很熟悉它的旋律,每次听到都像遇到一个很久很久的老朋友一样熟悉,但是你却不知道它的歌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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