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花小猪哥

第17章


  “不!”
  虬髯老人愤然摇头道:  “你娘何尝无福,是被一个人活活气死的!”
  蓝衣少年惊问:“谁?”
  虬髯老人:“被你外……”
  刚说到“外”字,突然听见后间厨房里传来“叮”的一声脆响。
  虬髯老人语声顿住,侧耳倾听了一会儿,浓眉微皱道:“难道是小翠她们还没有睡吗?”
  蓝衣少年道:“孩儿去看看。”
  起身向后行去。
  这座石洞分有四大间,除开正厅之外,左右是卧室和书房,靠近卧室的一间,又分隔为两间小屋。
  一间作侍女的睡房,另一间便是岛主“霹雳掌”蔡卫城的小厨房。
  那间专为替岛主夜间才制点心而设的小厨房,共有三道室。
  蓝衣少年蔡中书虽是少岛主,却因年龄关系,不便经过侍女们的睡房,于是,从父亲卧室绕路进入后面小厨房查看。
  他一脚跨进去,发觉厨房中三道门都是打开的,房中却不见有人,炉上余火犹存,煨着半锅莲子羹,锅盖已经掀开,一柄细磁汤匙却跌落地上,已破碎。
  蔡中书心里一动,目光掠过,只见秋香和小翠两名侍女正拥被高卧,睡得正甜,厨房后门外吹来阵阵夜风,壁间油灯闪闪熄灭。
  他毫不迟疑,一掠身穿过厨房后门,停身在花园中,凝聚目力缓缓向墙角和花丛中搜视一遍,并无所见。
  于是,又拆回房里,俯身从地上拾起那只破碎汤匙,却见匙上沾满了余温犹存的莲子羹。蔡中书嘴角不由泛起微笑,轻轻收拾了地上破匙残屑,却用一只碗,盛了半碗莲子羹,端进正厅内来。
  蔡卫城问道:“是谁在厨房里?”
  蔡中书道:“没有人,大约是猫儿偷吃东西,跌碎了一柄汤匙。”
  蔡卫城道:“这屋里一向很少猫儿进来。”
  蔡中书笑道:“可能因为小翠她们忘了关上后门,溜进来的。”
  接着又道:“爹!莲子羹已烂了,我替你老人家盛一碗凉着,下完棋再吃好吗?”
  蔡卫城摇头道:“我不饿,这种甜东西也吃腻了,你若爱吃,就吃了吧!”
  蔡中书道:“多谢爹爹!”
  用一柄银匙,慢慢搅动着碗中羹汁,一面厥嘴轻轻吹着,似嫌太烫,一时难以入口。
  过了一会,蔡中书忽然问道:“爹!你老人家今天到‘禁城’去过没有?”
  蔡卫城哦了一声,道:“你不提起爹真忘了,现在什么时候啦?”
  蔡中书道:“才交戌正初刻不久。”
  蔡卫城起身:“时间还早,我得去一趟,书儿,这盘棋留着明天再下吧,去替我把那件黑斗蓬取来。”
  蔡中书放下莲子羹,去隔室取来一件墨黑色的厚绒斗蓬,一面为父亲披着,一面道:“爹!我跟你老人家一块儿去?”
  蔡卫城道:“夜间寒露太重,不必跟着去了,再说那种恶症最容易传染,一旦染上了,天下无药可治,爹虽然不害怕,你们年轻人却千万不能疏忽大意。”
  系好斗蓬,顺摘下壁间长刀佩在腰际,又接着道:“你自去睡吧,不用等我了。”
  说罢,掀帘走了出去。
  蔡中书直送父亲到洞府门外,望着那黑色的头蓬,消失在漆黑夜色中,然后缓步回到石府。他故意又去厨房转了一圈,拉上通后园的后门,插上门栓,又暗暗地将栓儿松开,回到原处。
  又故作饮食之声,却悄悄把半碗莲子羹泼在暗角处……
  最后,伪意打个哈欠,说道:“小翠,我要回房去了,岛主只怕得夜过后才能回来,你把卧房抽屉里那包敷伤止血的药物准备好,明天可能要用,听见了吗?”
  后房后有回答,秋香和小翠两个丫环睡得正熟,但蔡中书也没有再问,伸手舒臂呵欠了两声,迳自掀帘而去。
  一出洞门,立刻“倦意”全消,快步绕过山壁,一闪身,进了洞侧那座小花园藏身在一丛矮树阴影下。
  这时候,夜色深沉,星月渗淡,海风拂面正寒,整个方丈岛寂然无声,对面山壁上,排着一层层形如蜂巢般的洞穴。
  那就是岛民居住的家,但每个洞口都有厚帘掩蔽,看不见一丝灯光。
  黑夜显得阴森而恐怖,远远浪涛拍岸的声响,随着海风飘送过来,一声声都像撞击在蔡中书的心头。
  他目不转瞬的注视着石府厨房后门,许久,许久,不见丝毫动静,耳中却听到一缕沙哑的歌声,顺风传来,唱着——“神前脚呀鬼后脚,神鬼难分!黑无常呀白无常,黑白不分!拘魂阎罗呀不拘鬼,专拘人,人妖颠倒!哎呀呀……”
  这是一乎阴恻恻的小调,在这深沉沉的黑夜中听来,令人份外觉得毛发悚然。
  尤其那沙哑的声音,反来复去只唱着这四句,其声单调,其韵生硬,越发使人从心底泛起无限寒意。
  蔡中书知道这歌声是由“禁城”那边传来的,在那儿,住着一个孤零零的老人——也是方丈岛上唯一的客人。
  老人身世如谜,五年前的一个风雨之夜,一艘破烂小舟栽着他飘流到方丈岛来,“霹雳掌”蔡卫城救起他,却发觉他是个被人遗弃的麻疯病人。
  麻疯恶症,染人无救,为了这件事,的确很使蔡卫城为难,弃而不顾于心不忍,收留他吧,又担心会给岛民们带来无法医治的恶疾,那时,蔡中书的母亲还没有去世,亏得这位好心肠的女主人一力承担,才将他收容下来。
  并且选择了一块离岸不远的礁石,亲手替他建了一栋别致的“禁城”,所需饮食之物,也是这位好心的妇人亲自送去,数年来从无间断。
  三年前,蔡中书的母亲病重,仍念念不忘那位离世独居的可怜老人,弥留之际,一再握着丈夫的手,含泪叮咛道:“你们父子相依,我倒没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唯一让我担心的是‘禁城’那位病人,我死之后,记住每天替我去看望他,供应的东西,千万不可缺少,一个人晚景凄凉,已经够不幸了,何况又得了那种恶症……”
  从此,蔡卫城恪遵爱妻遗嘱,每日必赴“禁城”。
  而奇怪的是,当那位麻疯老人得知岛主夫人因病去世的消息,只是叹了一口气,什么话也没有说。
  可是,自从那天开始,每天深夜,就听见“禁城”那边随风飘来这沙哑而单调的歌声,反来覆去,总唱这四句小调,往往终宵不辍……
  老人来自何方?没有人知道,他唱这四句小调的缘故?更无人知道,反正听多了,也就习惯了;或许他是借小调中的幽冥景象,表示对好心肠的女主人一份怀念之意吧!蔡中书心念飞驰,目光片刻未离厨房,但那房门终没有动静,花园里也不见异状,守候了许久,竟然毫无所获。
  突然,他若有所悟,暗吸一口气,蹑足掩近门前,轻轻推了推那扇木门,咦!木门已经栓上了,可是他分明记得自己伪作掩门,已将门栓松开……
  蓦地心弦一震,恍然大悟,急忙转身穿过花园,飞快奔入前面正厅,厅里仍然静悄悄的,残棋如故,那只空碗也没有人移动过。
  蔡中书撩起垂幔,一脚跨进父亲的卧室,目光疾扫,不觉欣然笑了,原来厨柜前一只抽屉,已经被人打开,内衣和袜子散落了一地。
  蔡中书笑道:“朋友,请出来吧,你躲不了!”
  叫了两遍,房中却寂然无人回应。
  蔡中书耸耸肩,游目环顾,早看见罗帐正无风自动,不停的颤抖,却伪作没有看见,自顾和衣向床上一躺,喃喃说道:“我就不信会猜错了,这房里明明有人躲着,难道还能飞天循地不成?好吧!你不出声,我就在这儿睡觉,咱们且看谁耗得过……谁?”
  说到最后“谁”宇,身子突向床里一滚,飞快的探出左手,向罗帐后面抓去。
  “呀——”
  随着一声惊呼,罗帐应手扯落,一个半裸的身体,扑跌在蔡中书身上。
  那是一个长发披肩的少女,身上只穿着亵衣。
  珠光映照下,但见她秀发零乱,凝肤似雪,触手处,五腕冰凉,惊慌失措,就像一只被人从树窟出拖出来的小白兔。
  那少女也许是吓傻了,半裸的身子被蔡中书拖到床上,竟只顾瞪着一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怔怔的忘了挣托。  蔡中书也愣住了,他虽然早已猜到来人是一老一少两个女子,却没想到这女子长得如此美,而且身上只穿亵衣。
  两个人同时一呆,那少女才顺手抓起罗帐遮住前胸,奋力挺坐起来,尖声叫道:“你这混蛋,还不快些放手!”
  蔡中书急忙松手,连滚连爬离开了卧床,慌不迭地背转身去,心里“噗通通”直跳,倒像是自己躲在床后,被人捉住了似的。
  秋香和小翠两个丫环从睡梦中惊醒后,匆匆奔了进来,一见这情景,都吃了一惊,忙问道:“少岛主,这是怎么一回事?”
  蔡中书挥手道:“你们先别问,快找件衣服给她穿上再说……”
  “禁城”,在一块突出海面的大石上。
  女石距岛岸约二十余丈,海潮退落时,其间有一列浅礁,宛若桥堤,可通行人,但在满婆潮的时候,大石和岛岸就完全隔断,无路可通了。
  蔡卫成抵达岸边,正值午夜涨潮之初,潮水冲激着礁石,溅起一线白色的浪花,恰似在“禁城”
  和岛岸之间,系了一条长线。
  浅礁已被潮水淹没了一部分,蔡卫城来蓟岸边,暂时停下脚步。
  倒并非区区二十丈距离难住了他,而是那沙哑阴森的歌声,使他突然产生一种不样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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