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肩在一起

  “其实，我还是自私的。”明明垂下头，泪水又泛了上来，光，你可千万别有事，无论如何你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明明轻轻拭去脸上的泪痕，看向外面，“因为我一直相信，青梅竹马的缘分是天赐的，你幸福了我也会高兴的。”
  看着小亮愁眉紧锁立在窗旁，夏子只能悄悄地站在他身边，不知该说什么好。
  “亮，”夏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她轻轻抓住小亮的衣袖，努力地平静自己的心情，“电话还是没人接？”虽是明知故问，但总比无话可说的好。
  “夏子！”
  “嗯？”很意外小亮竟然会开口叫她，夏子连忙答应。
  “你在欺骗我吧？”塔矢没有转过头，仍只是呆呆地看着窗外，青白着一张脸，冷漠地问到。
  “在，说什么呢？”夏子听得一头雾水。
  “因为我欺骗了你的感情，所以，你要欺骗我说，说，进藤他……”小亮竭力控制应激动而颤抖的身体，他冷笑到，“只是想看看我从天堂跌入地狱的样子吧。”
  “不，亮，不是这样的，我，我……”夏子因为焦急辩解而有些语无伦次。
  “那么告诉我，他为什么不来，我都要‘订婚’了，他却不在乎啊！”小亮紧紧按着夏子的双肩，那双一向神采飞扬的眼睛竟染上了绝望的色彩。
  “亮，亮，你听我说，”顾不上肩头的疼痛，夏子急切地说，“我并没有说谎。我承认以前一直有很多事对你隐瞒，甚至欺骗，我承认我不是个温柔乖巧的女孩，但是，我还不至于卑劣到去作弄一个人最真挚的情感。所以请一定相信我，听我慢慢说，好吗？”
  松开夏子，小亮双手转而撑在窗台上，他低沉地说：“还有什么可说的。”
  “亮，我刚刚和明明通了电话，她在家里，而且已经将请柬给了进藤，”夏子原想再瞒一瞒小亮，等明明来了再说，但此刻也唯有实话实说了，“而我也打了电话到进藤家里，他母亲却说他和女朋友去参加一个朋友的订婚典礼了。我的意思是……”
  夏子说着说着没了声音，她显然也被自己话语背后的含意给震住了，她急忙抬头，惊慌地看向小亮。
  小亮正好慢慢回转身来，他也看向夏子，细细品味她话中的意思。突然他睁大眼睛，猛地一把抓住夏子的胳膊，大声说：“你的意思，进藤他，一个人出来了！那么他在哪？”
  塔矢激动的声音引来众宾客的纷纷张望，夏子赶紧将他拉到僻静处。
  “亮，你别激动，也别紧张，”夏子安慰着小亮，同时也是在安慰自己，“你看，今晚台风突然提前登录，外面那么大的风雨，进藤君或许因为堵车还在半路上，又或许他根本就迷路了，你不是说过他是个路盲吗，再或许……”
  寻找着连本人也无法相信的各种理由，夏子知道现在首要做的是安抚好小亮，等明明来，否则以小亮这种一遇到进藤就失去理智的性子，非得出事不可。
  “我去找他！”终于意识到出事的小亮转身就想往外冲。夏子慌得一把拽住他，“疯了你，外面那么大的风雨，你一个人上哪里去找？”
  “你放手！”小亮死命挣扎着想甩开束缚，因关心而乱的他已是手足无措。恨自己误会了夏子，误会了高永夏，更误会了光。光在风雨中不知所踪时，自己却在这华丽的大厅里自怨自艾。此刻的小亮，恨不得肋生双翼，飞到光的身边。
  “外面风大雨急，我绝不让你胡来，”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夏子硬是拽得小亮不得脱身，“刚刚通电话了，明明说她马上就到，她和进藤那么熟悉，有她在找起来会方便些！”
  就在两人争执时，明明顶风冒雨一头闯了进来……
  “进藤――！”“进藤――！”“光仔――！”呼喊声此起彼伏，塔矢他们三人在台风中焦急地寻找着进藤的身影。
  “亮，你发现什么了吗？”夏子喘着气看着从另一个方向跑来的小亮。
  小亮原本飘逸顺直的头发此时粘湿蓬乱地伏在头上，苍白的脸颊滑下道道水痕，冻得青紫的双唇微微张开，颤抖着。此刻的小亮显得从未有过的狼狈。
  没有回应夏子的提问，小亮只是紧紧握着手中的伞柄，紧得连关节都泛起青白色。
  “你们，你们怎么样？”明明也赶了过来，焦急地寻问。夏子无奈地摇摇头，一脸懊恼地说：“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出得这个馊主意，我，我……”说着说着已是泣不成声。
  明明再也忍不住，也低声啜泣起来。他们去了她和光仔家附近的公园，去了光仔爷爷家，去了附近大大小小的商场、柏青歌，甚至酒吧，去了他们从小就以前去过的所有地方，可是哪里都没有光仔的身影。
  这里是叶濑中学理科室的外面，在这里她和光仔，还有筒井前辈一起创立了围棋部。那时他们一起学围棋，一起奋斗，那是多么开心的时光啊。可是自从光仔决定进军职业棋坛那一刻起，一切就都变了，直到今天……
  围棋啊，一切都离不开围棋，笑也因它，哭也因它……
  啊？！突然想起什么，明明猛然止住哭声，抬起头，“我想我知道光仔在哪里了。”
  “为什么要到这里来？”看着“本妙寺”三个大字，夏子不解地问明明，找进藤君怎么找到庙里来了？
  小亮也是一脸的诧异，为什么藤崎君会认为光在这里呢？
  明明知道他们在疑惑，但这个秘密却不便由她来说，相信有一天，光仔一定会告诉他最重视的这个人。明明看了看眼前的人，虽是如此狼狈，却丝毫不减绰约的风姿。
  心里叹了口气，明明说：“这里有本因坊秀策的墓，光仔他，很尊重秀策，所以我想……”
  秀策？又是本因坊秀策！小亮震惊，与进藤有关的往事如过电影般在脑海闪现。
  “别管为什么了，”夏子不知其中奥妙，只急着找到进藤，“既然来了，就赶紧找找吧。”
  他们再一次失望了，这里除了在风雨中“叮当――”作响的风铃，再看不到活动的身影……
  三个人都没了声音，恐惧与不安紧紧攀附住他们的心，夜更深了，风更急了，雨也更大了。
  小亮环顾四周，这里长眠着一代棋圣，进藤对他的景仰非比寻常。“为了联系远古的过去和遥远的未来，承先启后，所以有我。”远古的过去指的是谁呢？光？
  伸出手接住冰冷的雨水，亮茫然地看向沉沉的夜色。与光最初相识是因围棋而起的，那个大叫：“啊，原来有小孩子啊。”的小男孩；那个穿着体恤衫，高举着双手，嚷着：“大家年纪差不多，太好了，跟老头子下棋提不起劲啊。”的小男孩，从那一刻起就深深烙印在脑海里，在心坎上。
  那就是“命运的相会”吧，小亮每每看着棋盘对面的光都会这么想。一切都是围绕围棋展开的，自己一向情绪少有波动，却一次又一次被光激得火冒三丈，那是否也是光特殊的存在呢？
  记得自己第一次对他发火，似乎也是个下雨的日子啊……“我只是想一下，随便拿几个头衔。”他总是那么大大咧咧，这个毛病到现在也没改掉。记得当时自己真的很生气，是不是有生以来第一次生气啊。
  “如果你想不劳而获，拿几个冠军的话，那么不要逃避，和我下棋啊！”自己是这么对他大喊大叫的，第一次对他发出战斗的邀请，第一次牢牢地盯住他的眼睛，第一次紧紧抓住他的手臂。
  这一切，持续经年，已成了自己不肯放手的珍宝，多想就这样一辈子拉着他的手，在风雨中共同走下去，没有什么能将他们分开……光，你是否也这样想呢？
  想着想着，小亮心中一动，他抬起头，看着远方，“我想我知道应该到哪里去找他了！”
  “塔矢君？”“亮？”明明和夏子为他这突然的一句吓了一跳。
  “放心吧，你们先回去，我一个人去找他，我会带他回来的。”
  …………
  是了，一切都想起来了，为什么自己会这么难受，为什么自己会倒地不起，为什么自己会失去生活的勇气，一切都说因为他，因为亮啊。
  进藤已是毫无血色的脸庞上静静地滑落两道泪痕，混杂着雨水，象是两行曲折的溪流在蜿蜒。
  下午当看到明明给他的请柬时，光仔只觉得五雷轰顶，虽然早已有了思想准备，虽然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但是真的摆在眼前时，光仔完全失去了神志。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晃到了大街上，他听不到明明在身后的呼喊，他听不到车辆的轰鸣和喇叭的声响，他也听不到司机对着他大喊“臭小子，找死别到这来”。
  他只知道什么都没了，他最珍贵的东西永远不将属于他了，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啊。那是比佐为消失时，强上百倍千倍的痛彻心扉的感觉。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想起这一切，佐为，我不要再去想他了，求求你，带我走吧。”光仔对着佐为哭喊着。
  “光仔，”温柔地替他拭去脸上的泪痕，佐为鼓励着他：“不要就这样放弃了，一定要坚强啊，等着他来，他才是应该来带你走的人。你绝不能跟我走，知道吗？”
  也许是想最后见亮一面，也许是不到最后仍不死心，光仔拖拽的双脚竟把他带到了典礼的现场。
  那时只有下午六点，仪式还没有开始，但站在街对面，还是能看清门口停满了名牌车辆，到处都是衣着华丽的嘉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