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肩在一起

  小亮没有理他，本来就心念俱灰的小亮，哪里有心思与人攀谈，偏偏这个高永夏跑来嘲笑一番，若不是自小就有的教养，亮早就挥袖而去。
  “决赛之前，进藤和我打了个赌，不想知道我们在赌什么吗？”高永夏加重了语气。
  小亮见他如此严肃，话题又是和光有关，只得强打精神回应：“说不说的随你。”
  “真的无所谓吗？即便是，”高永夏瞥瞥远处的光，转头继续说，“他和我在……赌，你！”
  小亮一惊，飞快地扭头盯住高永夏，寒星般的眼眸里两道似箭的光芒仿佛要穿透高永夏的心灵。
  “我跟他说，如果他输了，塔矢君你就得留在韩国当我的劲敌，若是我输了，他才可以带你回去，”高永夏边说边感慨，光执着地为亮奋斗的申请历历在目，那份深情塔矢应该好好珍惜啊，“结果，他赢了，用你们两个的棋……”
  一席话让小亮的大脑停止了运作，好半天没有缓过神来：“你，你在胡说什么？”小亮的脸莫明涨得通红。
  “胡说？”高永夏故做吃惊，“原来‘初吻定情’的事是假的啊。”说完还装模作样地拍了拍脑门。
  “初吻？！”小亮的心怦怦直跳，高永夏竟知道了那件事，日本棋院长长的走廊，搂住要跌倒的光的他……
  “池冢小姐那头亚麻色的秀发其实只是金色刘海的替身吧？”不等小亮反应过来，高永夏又出其不意地给了小亮的大脑一记重击。
  亮的大脑彻底空白一片，他万万没想到，在日本时都没人发觉，却在这遥远的韩国被一个不算很熟的对手给揭穿了。
  怎么办？高永夏他会说出去吗？他会把我的心活生生剖开来给光看吗？小亮惊慌失措：“你，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果然也是假的啊，连你都不承认，那我只有告诉进藤……”
  “你不能告诉他！”冲口而出的一句打断了高永夏的话，亮甚至没听清他到底说什么，一心只怕高永夏跑去和光说些他不敢说的话。
  “咦？”高永夏故做诧异地说，“不让我告诉进藤什么？是不让我告诉他一切都是假象，其实进藤光在塔矢亮心中根本算不得什么。”
  “他都知道了？你告诉他的？”心乱如麻的小亮把永夏的话断章取义，他惊慌失措地抓住永夏的胳膊。
  完了，高永夏已经全都告诉光了，我要被光鄙视了吗？一想到这儿，亮便觉得天昏地暗，身体抖得象寒风中的枯叶。
  “哈哈，我告诉进藤什么了？你不让我告诉他的和我说要告诉他的一样吗？你不是已经否认了吗，这会又紧张什么？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说什么，我又怎么会知道你的想法。我既然不知道，又怎么会告诉进藤，他又怎么会知道？”高永夏绕口令般地饶着舌，同时调皮地冲小亮眨眨眼，如此冷静的棋手竟被自己骗到浑身发抖。
  上当了，看到高永夏一脸的坏笑，塔矢明白自己被骗了，他气得脸色苍白，下唇紧咬。
  好一会儿，小亮才放松下来，所幸光并未察觉我见不得阳光的心思。可是这样想着，一阵阵蚀心噬骨的伤痛从心底涌上来，眼睛热辣辣地想要落下泪来。
  连傲慢的高永夏都看出来了，在我身边的你却毫无反应，其实我多希望你有哪怕一丝反应，不管是哪一种。
  “唉，你果然是知道的，厌恶也好，瞧不起也罢，但是，”小亮无奈地叹了口气，转向窗外，避开高永夏的视线，“请你不要告诉他。我……不想给他添麻烦。”泪还是落下来了。
  “原来你的感情也不输给进藤啊！”高永夏笑了，有谁能不为真心相爱的两个人所感动，不从心底绽开真诚的微笑，“还真真是‘当局者迷’……”
  小亮身体一震，他不明白高永夏此来到底要和他说什么，有什么东西已经超越了他的思维。
  “这么敏锐的你为什么么不用眼睛去仔细看看进藤的眼睛呢？那样的话，你就会看到，在机场我说池冢小姐的头发和进藤的刘海一样灿烂时，进藤苍白的脸色；也会看到，池冢当众吻你时，几乎要崩溃的进藤。”高永夏继续动情地说，“你难道一直没有感觉到进藤正为了保住能坐在你对面，和你并肩下棋的权利而不懈努力吗？”
  “高……”呆呆地望着高永夏，小亮惊愕无语。
  “我不清楚你们俩的渊源从何时开始，”高永夏深深地看着小亮，目光仿佛一直触到了他的灵魂，“但我知道你们相互依存，你不能失去他，他，也不能没有你。”
  “这，是真的吗？”小亮紧紧攥着衣襟，一双眼睛无法聚焦地在高永夏脸上扫视，他害怕那张脸上有一丝欺骗。
  高永夏却没有回答小亮的问题，只是转过身看着被道贺的人群簇拥着的光仔，“光和亮，名字就很配嘛，没有光何来亮，照不到亮的光还是光吗？”
  韩国汉城，国际机场，候机大厅
  “永夏，这次多谢你的照顾。”小亮感激地对高永夏说。
  “不要说得这么明显，”高永夏眼角瞄了眼站在一旁的夏子，凑到小亮耳边小声地说，“你女朋友还在旁边盯着呢。辜负了这么好的女孩也是不应该的。”
  小亮看了眼夏子，她正和时尾吵得不可开交，沉吟了一下：“夏子人很好，也很出色，但是我也只能负她了，人总是自私的，我也不能免俗。”
  高永夏知道，塔矢自己的事总归要他自己解决，也就不多说了。
  他看了看塔矢因心中高兴而熠熠生辉的脸庞，自己心中也不免轻松，再看看立在那头仍自凄风苦雨的进藤，调侃着对亮说：“怎么？已经细细研究过进藤的眼睛了？”
  “我还没找他呢，”小亮洁白的牙齿咬了咬下唇，脸上漾起两片红晕，天人般的风采看得高永夏都觉眼晕，“他拿了冠军，就该多难过几天。”
  “唉，”高永夏一副“受不了你们”的表情，“以后我再到日本，你们俩要请我吃大餐啊。”
  “随便你吃什么，只怕撑坏了你。”小亮发自内心地笑了。
  飞机划过蓝天，向着大海的那一头进发了。亮靠在椅背上，窗外是蓝天白云和明媚的阳光，而他的“阳光”正坐在他的身后呢。好想快点回到日本，回到温暖的家……
  日本东京，僻静的街角，咖啡厅
  咖啡厅里人不多，一个英俊的青年独自坐在靠窗的位子上，夕阳的余晖洒满他的全身，远远看去竟宛如一幅名画。
  青年时不时地抬起手腕，看看表，再看看窗外，神情有些紧张。
  “亮，要你久等了，”一个女子急匆匆推门进来，冲着那个青年直道歉，“今天塞车塞得厉害，我一下课就往这里赶，还是迟到了。”
  “没关系，夏子，”小亮体贴地说，“我正好享受一下下午的悠闲时光。”
  “棋士果然是个悠闲舒适的工作啊！”夏子翻着菜单，边看边感叹地说，“不象我这个苦命的学生。一杯蓝山咖啡，谢谢。”
  目送侍应生离去，亮微笑地对夏子说：“说什么苦命，其实你是乐此不疲吧。”
  “呵呵，”夏子支着下巴笑呵呵看着亮，“果然还是亮了解我。”
  一听此言，小亮明显一僵，脸上的笑容有些不自然。他抿了抿嘴唇，象是下定了决心，开口道：“夏子，今天约你来，其实是想和你说件事。”
  支在下巴的手缓缓放了下来，夏子摆正了身子，她默默地看着小亮，良久，终于长叹了口气：“还是要说出来了吗？来之前我就想到了，以前你从未主动约过我。看来你已经做了决定了。”
  “啊！？”塔矢显然有些意外，他还什么也没说呢。
  “你很意外吗？”夏子面无表情，“你以为一直瞒我到现在吗？”
  原想先开口的小亮猝不及防地反被夏子将了一军，打了半天的腹稿顿时化为乌有，他一时不知如何对答。
  两人僵持了许久，直到咖啡端了上来，才打破了沉寂。隔着咖啡香浓的热气，塔矢看到一颗颗豆大的泪珠滑下夏子的脸庞，一瞬间就汇成了溪流。
  “夏子……”小亮其其艾艾地叫了一声。
  “你和进藤，你们，“夏子泪眼朦胧地看向小亮，”你们不会被社会接受的。“
  夏子果然是知道的。真是奇怪，她知道，高永夏知道，外人都知道了，却唯有当局的我们竟始终不知彼此的情意，这是不是太具讽刺性了。如果早一点知道光的心思，那他也不至于伤害到眼前这个女孩。
  “夏子，对不起，我还是不能对抗自己的心，所以……”
  “所以就拿我当了挡箭牌，然后发觉不需要了就丢弃掉，是这样吗？”
  面对夏子的质问，小亮无言以对，虽然不是因为知道了光的心意就提出和夏子分手，早在去韩国之前他就决定回来后要及时和夏子分开，不能耽误了这个爱他的女孩。
  但是，夏子说得一点都没错，自己显然是卑劣地拿她做了抵御思念光的盾牌。
  “夏子，对不起，对不起……”小亮除了道歉，还能说什么。
  “我不要你的道歉，”夏子再也忍不住，捂着嘴痛哭失声，“你知不知道，我只要你爱我！”说完这句话夏子夺门而出。
  “夏子！”小亮追了出去，只看见绝尘而去的汽车，他难过地低下头，“对不起，我是无法再爱其他人了。”
  日本东京，日本棋院，棋院旁的公园
  公园的长椅上小亮和夏子并排坐着。夏子形容有些憔悴，双目通红，显然是刚刚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