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克街13号

    安卡拉笑吟吟地举起小手，秩序之神将其握住，这一幕，看起来格外温馨。
    这或许是一种传统标配的结局，昔日的霸主在自己生命的最后时刻，选择走向平凡的归宿。
    可卡伦却不相信，这种父女之情，会如此贴合地出现在秩序之神身上。
    无它，实在是自己和这位，太像了。
    其他信徒为了解读神谕，恨不得绞尽几代人的脑汁，但在卡伦这里，简单得只需要做一下换位思考。
    祂提前下来了，祂又走了；
    祂对自己说了很多鼓励的话，祂还帮自己把这里给打扫干净了。
    祂是祂，可这一次，祂很不像祂。
    秩序，是一副面具。
    身为大祭祀的自己脸上有，神的脸上，就真的那么清澈干净么？如果真是这样，那为什么还不可直视神？
    安卡拉高兴地蹦蹦跳跳，和自己的父亲，在卡伦的注视下，一步一步走向虚无。
    她是秩序之神的女儿，可她的出生作用，其实是来自于一场秩序之神针对饿瘾的尝试。
    “咚！”
    心脏，猛地剧烈跳动了一下。
    卡伦右手攥住自己的胸口，瞪大了眼睛，他忽然明悟了。
    这一刻，从秩序之神的布局，纪元的封锁，诸神的陨落，到这次的最终降临，一切的一切，都在卡伦的脑海里，形成了一道清晰的脉络。
    原来，是这样啊。
    “呵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
    卡伦笑出了声。
    他既开心，又绝望。
    可至少，没有了那常年挂在心底的迷茫与颓丧。
    “原来，你也是会虚伪的。”
    即将彻底消散的秩序之神，闻言，停下了脚步。
    安卡拉很是好奇地回过头，看向卡伦，歪着脑袋，目露疑惑。
    秩序之神则没有转过身，只是平静道：
    “我说过，是你自己，选择了秩序。”
    卡伦闭上眼，点了点头。
    他没有再说什么，而是主动转过身，向另一个方向离去。
    他没有继续留在原地，目送秩序之神走向终结。
    反倒是秩序之神终于转过身，看向逐渐离去的卡伦：
    “这也是，你所喜欢的世界，不是么？”
    两道身影，逐渐拉长，又逐渐拉远，两代秩序之神，在此刻分别，又在此刻交接。
    秩序之神和安卡拉的身影，缓缓消散。
    远走中的卡伦，忽然感知到一股力量的召唤，自己体内的秩序规则，在此刻变得浑厚雄壮，原本被彻底堵绝的“道路”，出现了一片无垠的口子。
    秩序之神，陨落了。
    这也就意味着，卡伦现在，完全可以成神了。
    可他，却忽然不急了，像爷爷那样成神，本尊只能留在外面，那还不如再等等。
    抬头，看向头顶，一道道强大可怕的气息已然临近，世界各地上古纪元留下的痕迹，正在逐步复苏。
    这是终极一战，强大、可怕，不一般的对手，令人绝望的力量。
    但卡伦，却不再有先前的恐慌与急迫。
    他甚至想要在这最后一小段时间里，一个人静一静。
    伴随着秩序之神的陨落，整个秩序神教都陷入了无比的悲伤，高层，则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然而，当卡伦刚要走出破碎的空间时，前方，一座座祭坛升腾而起。
    每一座祭坛上，都站着一个人，他们背后，矗立着巨大的法身。
    总共有几十个人，也就是几十个神殿长老，身穿不同的教会神袍，头戴面具。
    这应该是沉默者组织，最终的底蕴了。
    几十座祭坛，释放出光泽，凝聚于上空，一张巨大的面具脸显现。
    面具脸发出声音：
    “秩序的大祭祀……”
    卡伦没有畏惧，很是平静地问道：“你是谁？”
    “预言之祖——西莫嘉。我，即将回归。”
    现如今留存的诸多预言系传承，比如壁神教，追溯起来，源头都是来自于祂。
    但谁也没想到，祂居然是沉默者组织的真正缔造者。
    不过，仔细想想好像也不奇怪，也就只有祂，能真正隔着很久远就预言出这个无神纪元的出现，提早做好了防备。
    相较而言，地穴之神的那种应对方式，就显得过于简单粗暴没艺术含量了。
    是秩序之神将自己带到了这里，现在，秩序之神陨落了，自己落单了。
    当然，这绝不是秩序之神失算了，没有注意到卡伦的安全保障。
    因为，祂死了，就是对卡伦最好的安全保障。
    所以眼下，面对这群神殿长老的围攻，卡伦真的是一点都不害怕。
    “你们的神，已经陨落，祂已经实现了祂的理想，缔造出一整个没有神的纪元，现在，梦醒了，该面对现实了，秩序神教也是。”
    卡伦沉默，不过，他明白了西莫嘉的意思。
    纪元霸主们正在归来，西莫嘉提前依靠自己留在这个世界的组织，准备提前打好前站。
    “选择向我宣誓效忠，我将在新纪元里，对秩序神教进行庇护。”
    卡伦笑了：“你知道么，我从来都不喜欢什么预言、占卜，因为每次弄出来的结果，要么牵强附会，要么就可笑至极，哪怕发生的画面一模一样，真实意思，也会截然相反。”
    “你没有太久考虑的时间，我们，也不会给你时间，你有责任，为秩序神教，选择一个最好的方向。”
    几十位神殿长老集体发出威势，一旦卡伦拒绝，他们就会直接出手。
    卡伦点了点头：“秩序的方向不是由我选定的，它历经两个……不，现在是三个纪元了，没有丝毫改变，一直坚定。”
    西莫嘉：“那你结束吧。”
    卡伦闭上眼，准备成神。
    不得不说，这位预言之祖选择的时机，恰到好处，如果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秩序神教大祭祀的话。
    卡伦很生气，因为祂剥夺了自己最后想要的小确幸。
    不过，就在这时，一把巨大的镰刀破开了空间，出现在了这里。
    紧随其后的，是一尊伟岸的……爷爷。
    卡伦睁开眼，终止了成神的契机，看着赶来的狄斯，他眼眶忽然感到些许湿润。
    狄斯也是微微疑惑，因为他感知到了来自自己孙子身上散发出来的些许无奈与委屈的情绪，按理说，这些情绪应该与自己的孙子绝缘。
    随即，狄斯将神眸，扫向了那些沉默者组织里的各教神殿长老。
    很像是自家孙子在家门口的巷子里被一群坏孩子围住欺负了，现在，做爷爷的，来为自己的孙子撑腰了。
    西莫嘉：“你也应该臣服于我……”
    没等这位预言之祖将话说完，战争之镰就划破了这副巨大的面具，同时，顺势切割掉了七八位神殿长老的生命。
    刚成神时，狄斯就能杀死主神；
    现在，经过大半年时间对永恒记忆的学习，他已经变得更为强大，对付这些神殿长老，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你们，等待着被彻底撕碎吧，成为忤逆时代的养料！”
    西莫嘉的声音，依旧自虚空中传出。
    狄斯回应道：
    “我等着你们的到来。”
    余下的神殿长老们想要逃，但狄斯并未放过他们，将他们的法身碾碎，灵魂湮灭。
    他们聚集在一起气势很吓人，但不要奢望这些从各教抽离而出的长老们能懂什么配合和军阵了，更何况，他们面对的，不是虚弱的归来神，而是新神。
    一切解决完后，狄斯来到了卡伦面前，问道：
    “怎么了？”
    卡伦摇了摇头：“没事，爷爷。”
    “祂呢？”
    “陨落了。”
    “那你现在，是神了？”
    “可以是了。”
    “那些纪元霸主，还有1天就会降临，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会赢的，爷爷，我们一定会赢的。”
    “这是当然，有爷爷在，怎么会让你输。”
    “我们回家吧，爷爷，我想家了。”
    狄斯神情一肃，他感知到了什么，欲言又止，却最终什么都没问题，只是点头道；
    “好，我们先回家。”
    ……
    艾伦庄园。
    尤妮丝站在卧室窗台边，一身蓝色长裙的她，手持设计图纸一边端详着一边晒着太阳，柔和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变得更为明媚。
    这时，一个不经意间，尤妮丝看见卧室角落里，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可再仔细一看，却又消失不见。
    “嗯？”
    尤妮丝不认为是自己眼花了，因为就在刚才，她感受到了他的气息，哪怕是现在，这股气息也没消失离开。
    “滴滴……滴滴……”
    汽车鸣笛声自外面响起，一辆二手黑色朋斯，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停在了那里。
    卡伦从车上走下来，抬头向上看去。
    窗户被打开，尤妮丝探出身，看着站在下面的人，露出笑容，这一刻，天上像是出现了两颗太阳。
    老安德森听到了那熟悉的鸣笛声，马上急匆匆地带着家人过来跪拜自己这位现在已经是大祭祀的孙女婿，可一群人刚跑到城堡后门口，却发现车不见了，一同不见的，还有自己的孙女。
    空中，
    一头骨龙正在快乐地飞行。
    骨龙的龙头位置，站着一男一女；女孩双手抓着龙角，男孩则在背后，轻轻搂住女孩的腰。
    后头，被骨架固定住不至于滑落的，还有一辆黑色轿车。
    小康娜对于自己还要托运车这件事，没有丝毫怨言，毕竟普洱姐姐从小到大都教育她“我们家可不富裕，只能供得起她喝咖啡。”
    “刚刚屋子里的，也是你么？”尤妮丝问道。
    “嗯。”
    “为什么又下去了？”
    “因为想再看一眼，你推开窗对我笑的样子。”
    曾经维恩和罗佳很远，要坐很久的船；现在，很近，可以坐着龙飞。
    卡伦带着尤妮丝，来到了明克街13号的门口。
    小康娜拿起一颗药丸，咬了一口，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
    “唔，该接普洱姐姐了吧？”
    “会接的。”
    推开门，卡伦牵着尤妮丝的手，走了进去。
    “哦，天呐，要么都不回来，要么全都回来了。”
    玛丽婶婶露出惊喜的神情，失踪大半年的公公回来了，同样大半年没消息的侄子，也回来了。
    “玛丽婶婶，你好。”
    “咦，你们又和好了？”玛丽婶婶很是诧异。
    恰好这时，灵车开了回来，走下来的是梅森叔叔和伙计罗恩。
    “真该死，没抢过柯罗曼丧仪社，他们速度真的是太快了，居然提前一星期就带着帐篷住在了医院停车场。
    啊哈，卡伦！
    你看，你又带回来一位美丽的小姐，我就说嘛，就算没有艾伦家的小姐，你也能很容易……”
    在看清楚尤妮丝的面貌后，梅森瞪大了眼睛。
    主要是自家侄子被大家族退婚一个人落魄生活的剧情，早已在他们夫妻夜间睡觉前的床谈会上演绎了分析了很多遍，谁成想，居然还能再来一次反转。
    卡伦说道：“婶婶，叔叔，今晚我做饭。”
    “好的好的，你不怕累就好，呵呵。”
    “我还有些朋友和同事会过来，人比较多，我们就在一楼哀悼厅里，摆自助餐形式吧。”
    这是卡伦当初在丧仪社工作时增添的创收模式。
    “听你的，听你的，卡伦。”
    卡伦走上二楼，进入厨房，尤妮丝跟了过来：“我来帮忙。”
    “嗯。”
    在卡伦准备晚餐的时候，先是米娜、伦特这些孩子们放学了，他们围绕着小康娜打转，伦特好奇地发问：
    “康娜，你怎么好像一点变化都没有啊。”
    玛丽一巴掌重重地拍在自己儿子后脑勺上，差点没把伦特拍翻：“没看见你妹妹在吃药啊！”
    米娜提醒道：“妈妈，乱辈分了。”
    紧接着，是尼奥、理查与菲洛米娜来了。
    梅森看见尼奥就很激动，上前和尼奥大力拥抱：“嘿，这么长时间你都去哪里了！”
    “哈哈，我抄底了一支股。”
    “救活了没有？”
    “半死不活的，估计没戏了，看不见一点光明。”
    “那真是可惜了，要不，你继续在家里住下吧，看你应该也没钱了。”
    理查留在一楼，菲洛米娜则来到二楼，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在里面忙活着的卡伦和尤妮丝。
    卡伦扫了她一眼，问道：“站在这里做什么？”
    菲洛米娜：“装样子。”
    阿尔弗雷德来了，然后是穆里、文图拉、维克、莱昂、伯恩、达利温罗、甘迪罗夫人、布达拉斯等。
    一楼的哀悼厅，陈列着不少卡伦亲自烹饪出来的食物。
    梅森玛丽当作这是家人团聚的聚餐，伯恩他们认为这是终极一战前的誓师餐。
    阿尔弗雷德一个人拿着餐盘，站在角落，安静地吃着。
    布达拉斯走了过来，一边吃着手里头的春卷一边问道：“你情绪低落？”
    阿尔弗雷德：“这里，是哀悼厅，我们像是在进行葬礼哀悼，顺便用餐。”
    “哦？”布达拉斯环顾四周，“是有点像，可是，哀悼的是谁呢？”
    阿尔弗雷德指向中央位置空荡荡的停尸台：
    “大概，只有少爷知道了。”
    晚餐还未结束时，卡伦离开了家，来到了皮亚杰的家门口。
    贝德先生正在院子里打理花草，看见卡伦的出现，明显有些慌张。
    “尤妮丝也来了，你去家里看看吧。”
    “是，好的。”
    贝德先生没有拒绝，放下手中的工具就离开了。
    卡伦走向屋门，却看见屋门开着一条缝隙，缝隙后面是坐在轮椅上的皮亚杰。
    卡伦在门前停了下来，问道：“不请我进去坐坐么？”
    “你是我永远的朋友，卡伦，真的，我最好的朋友。”
    说着，皮亚杰将门关闭。
    卡伦驻足了一会儿，问道：“最近没画作么？”
    “没……没有。”
    “那我走了。”
    “嗯。”
    卡伦转身，离开了皮亚杰的家。
    皮亚杰流着泪，看着手中的特殊颜料：
    “你说过，壁神教的信徒都是疯子，可真正的疯子，是你们这群信仰秩序的，呵呵。”
    后半夜开始，这个世界的变化，越来越清晰，千年难得的一见的奇观，开始交替频繁出现。
    一道道参天的身影，已经矗立在这个世间。
    没有了秩序之神的阻隔，祂们，正在降临。
    各大正统神教都不禁放下了吞并进程，开始将力量收缩。
    执鞭人办公室外，薇古琳正在流着泪祭拜秩序之神，秩序之鞭总部里，满是正在默哀中的神官。
    办公室内，弗登看着办公桌上的玻璃容器，里面是一个蚂蚁小王国。
    弗登伸手，将玻璃器的盖子打开。
    办公室里的冰川低温开始快速侵袭，弗登站在边上，准备看着里面的蚂蚁逐渐冻死。
    却在这时，一只手出现，抓住盖子又放了回去，保护了里面的蚂蚁。
    “嘿，我说，你现在真的是越来越不把我这个老上司放在眼里了，我这办公室想来就来，真把自己当作大嗯嗯了？”
    弗登一边笑骂着一边坐到椅子上，翘着腿看着卡伦。
    卡伦问道：“大嗯嗯是谁？”
    “头儿啊，头儿以前不就很喜欢忽然就用分身出现在我这里么，他是大嗯嗯，你是小嗯嗯，这是我给你们俩起的外号，怎么样，形象贴切吧？”
    “我不是小嗯嗯。”
    “嗐，外号嘛，不喜欢可以改。”
    “我是秩序之神。”
    “噗通！”
    弗登从椅子上滑落，跪在了地上。
    整套动作，无比丝滑流畅，不仅像是演练了无数遍，更是时刻做好着心理准备。
    “起来吧。”
    “没事，终于能跪下去，心里踏实多了。”弗登双臂交叉，面对卡伦行礼，“赞美伟大的秩序之神，请您降下神旨。”
    “没有神旨。”
    “那您……”
    “大嗯嗯离开前特意嘱咐过我，时机成熟时，要到你面前来，告诉你我的身份，大嗯嗯想看你错愕的模样。
    不过，我的执鞭人，您早就看出来了。”
    弗登苦笑道：“没办法，错误选项都被排除光了……”
    卡伦点了点头：“我要走了。”
    “神？”
    “那位不喜欢被称呼为神，我也一样。”
    “小嗯嗯？”
    “嗯。”
    “您要去哪里？”
    “祂刚刚把这个世界打扫过了一遍，可这才多久啊，这个世界又脏了。”
    一颗神格，自卡伦身前缓缓浮现，卡伦的气息，开始剧烈升腾。
    还处于神陨落悲伤状态下的秩序信徒们，表情纷纷凝滞，因为他们感觉到了，神……又一次降临了。
    第1骑士团驻地，金字塔最后两层开启，所有棺木被推出，苏醒神官们开始进行吟唱。
    明克街13号门口，阿尔弗雷德拿出了《新秩序之光》，手持鹅毛笔，在那些代表着神格传承的徽章上轻轻扫过：
    “诸位，少爷，在召唤我们了。”
    当秩序之神的气息再度出现在世间时，永恒传来了怒吼：
    “我要和祂打，不是你啊！”
    其余的纪元霸主，则纷纷发出神念：
    “新的秩序就算诞生，也来不及了，一切，都以无法更改！”
    “我们已经归来，这个世界，该重新回到正轨。”
    “新秩序，你如果不加入我们，我们就会将你毁灭！”
    “这个世界，不再需要这累赘的秩序。”
    卡伦的神像不断放大，同样伟岸参天，他的意念横扫向整个世间，面对纪元霸主们的威胁和挑衅，他很平静地进行回应：
    “纪元残留的垃圾，该被扫进垃圾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