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魅红颜

轻似梦


    端木浅不知道自己是在打第几杖的时候昏过去的,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扶趴在床榻之上,身后一片冰凉,丫鬟颤颤悠悠地替她上着药。微微移动僵硬的身子,牵动了青紫,端木浅硬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主子,奴婢该死,奴婢是迫不得已——”丫鬟“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似是想要解释什么,奈何语无伦次。
    “你起来吧。”端木浅淡淡道,说话的声音有些有气无力,怨念掀不起波澜,她若怪她还不如怪南宫渊来的直接。“我皮糙肉厚,打几下不碍事。”
    然后她听见丫鬟低低的抽泣声,莫叹一口气,该哭的应该是她才对吧。风拨动床帏,飘忽飞舞,紧接着听得一声清晰的冷哼声。端木浅背脊一僵,手心间慢慢渗出了冷汗。
    “皇上——”丫鬟请安的话语还没有说完,便被南宫渊微冷的声音打断:“下去。”
    雕花大门阖上满室的静默,明黄一抹慢慢走近,宛若压迫苍穹的气息逼进,端木浅感觉自己在抖,情不自禁地抖。
    冰凉清润的指尖触上她的背脊,看见她的颤抖,南宫渊瞳孔的颜色加深几分,“原来你也会害怕?”
    端木浅动了动唇角,自嘲一笑,与其说她是在害怕南宫渊不说如说是在害怕物是人非的残酷。
    南宫渊唇边看不到一丝温度,“你若当时求我,便不会遭受皮肉之苦。”当时当刻,那一场戏她自是看得出来,他给了她后路,她完全可以让丫鬟来承受这杖责,但是她却宁愿挨打也不愿屈膝求饶!
    “打也打过了,皇上说这些没有意义了吧。”端木浅微扯嘴角,丝毫不以为意。
    南宫渊的眸中瞬间冰封万载,指尖蓦地用力,疼痛席卷而来,端木浅吃痛抽泣,连着眼角都酸涩起来。端木浅低咒一声,南宫渊,你这个混蛋!
    “这一次就当是教训,记住,不要触犯朕容忍的底线,朕有的是办法治你这性子。”南宫渊慢慢坐在床榻边,佯作,爱怜地抚上她被汗珠润湿的发丝,话语却是凛然。
    端木浅目光碎裂,转头不去看他,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弥漫在心中。她是触及了他作为帝王尊严的底线,他只是在告诉她皇权是她无法侵犯亦是无法相斗的。或许是她忘记了,南宫渊早已不是昔日会叫她“浅丫头”的南宫渊了。
    “你可知朕为何安排这一场戏。”敛去脸上的冰冷,换为平静,南宫渊波澜不起地开口。
    “其一是以轻易地杖责我来昭显皇上对月妃的宠爱。”端木浅一字一顿地回到,光是教训她这般简单何必兴师动众,这一点她早就知道,只是很怀疑月妃的身份罢了。
    南宫渊目光深邃一片,坦荡荡的承认,“不错,那么朕便听听你的其二。”
    “我不知道。”端木浅一愣,她只是猜测整件事该是复杂,没想到真真还有别的理由,看来南宫渊要的不是一箭双雕,而是一石三鸟!
    他低声一笑,目光流转到她有些苍白的脸上,“至于这其二,你马上便会知晓了,你当真聪慧,朕果然没打错你。”
    喝!端木浅怒目而视,莫非他还打对了她?平凡无辜挨了顿打还是她错了?
    “好好养伤。”南宫渊嘴角扬起一抹莫名的势在必得的笑,倏得朝外淡言了一句,“摆驾云雀宫。”
    云雀宫?又是云雀宫?端木浅的目光瞬间冷了下来,脑中思绪复杂成一团,竟不知南宫渊身影何时消失。他去云雀宫是单纯的为了眉妃还是为了宫非寂,至今她尚不知他抓宫非寂的目的。还有宫非寂该是在将军府,这般轻易被抓来莫不是宫离绽没有回府?想到这里,心不可抑制的闪过一丝疼痛,当日他飞身救下中箭的替身夫人,他们该是在一起吧。
    如此一来,只因为南宫渊的一句话,端木浅便保持扶趴的姿势一夜无眠。待到翌日才沉沉睡去,这一觉无人打扰还算安稳,醒来之时,天色已经微黑。端木浅耳边寂静一片,肚子空空的,方想唤丫鬟来便听得窗轻声打开的声音。
    端木浅一惊,猛地向雕花木窗口看去,一个黑衣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翻了进来,兀自走到端木浅跟前,拉下蒙面之布,端木浅的眸孔越瞪越大,看着面部熟悉的线条,口中不自觉喃喃出口:“绿萝?”
    那黑衣人神色一紧,轻声道:“夫人,奴婢是绿藤,绿萝乃是家姐。”
    端木浅已经顾不了她和绿萝的关系,更顾不了她是如何混进来,心中圈圈波澜,紧紧抓住她的衣袖,手指有些微颤,压低声音道:“是他叫你来救我的?”
    绿藤面色莫名的一僵,点了点头,“今日宫主代表赤龙来此朝贺,此时正在行宴。”
    宫离绽来了?端木浅嘴角慢慢浮起一分嘲讽和苦涩,指尖渐渐抵住掌心,那么南宫渊说的其二便是不希望她见到宫离绽,他是怕她耍花样,所以干脆让她连床榻都下不了。
    “夫人,我们时间不多,请跟绿藤走。”绿藤见她越来越不悦的面色,语气中带了几分焦急。
    “好。”端木浅起身,她内心之欣喜都无暇顾及浑身撕裂般的疼痛。绿藤带着她翻窗而出,院落幽黑一片,夜风袭来有些冷冽。端木浅跟着绿藤快步地走,倏得脑海中渐渐浮现出宫非寂稚嫩却绝色的脸庞,猛地止住步,她怎么就忘了宫非寂还在云雀宫!
    “夫人?”绿藤不解地看着她,脸上带了半分埋怨半分疑问。
    “我的孩子尚在云雀宫品,我要——”她的“去救他”还没有出口,绿藤的眸光便深邃下来,有些生硬地打断她的话,“奴婢随你一块去。”
    端木浅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的确她此刻自顾不暇,但是如果她和宫非寂只能走一个人,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宫非寂。
    绿藤脚尖轻点地,不消顷刻就来到云雀宫,估摸是眉妃不在的缘故,整个宫殿显得有些昏暗孤寂。绿藤身形一转,已和端木浅落地在后院。
    端木浅感激地朝她看了一眼,因着疼痛额角渗出了冷汗,死死咬着唇,低声道:“你在外面替我守着,我进去。”
    “夫人请尽快。”绿藤颔首,警惕地四处张望起来。
    端木浅有些笨拙地潜进唯一一间透着烛光的屋子,只见宫非寂沉睡在床榻之上,呼吸均匀,摇晃的烛影打在他有些苍白的小脸上,虽然较之之前眉妃的确善待了他,但端木浅的心仍是微微的疼,悄步走过去,谁料宫非寂蓦地睁开眼睛,清凉眸子中的警惕在看到她后稍纵即逝。
    他眨巴着眸子,嘴形动了动,端木浅作了个噤声的动作。伸手怀抱起他,宫非寂了然地点头,紧紧攀着她。端木浅深吸一口气,疼痛酸涩把麻木便是她此刻的感觉,脸色有些微白,再次翻窗而出。
    “绿藤——”后院空空荡荡,唯有风吹得枯叶飒飒作响,无形的黑暗强压而来,端木浅哆嗦了一下,轻呼了一声。没人回应亦没见着绿藤的身影,端木浅有些纳闷。
    “娘?”宫非寂小声叫道,语气中带了几分疑问。
    “别怕。”端木浅宽慰了一句,她等不得,不管绿藤去了何处,她要带着宫非寂先走!抱着宫非寂的手更加收紧,端木浅深一步浅一步地漫步在黑漆漆之中。
    不知走了多久,汗水浸透了她的背脊,任凭凌厉的晚风都吹不干,就在端木浅觉得自己快支撑不住的时候,不远处朦朦胧胧出现一道身影,在夜雾中显得有些鬼魅。
    端木浅顿了顿步,心猛地揪紧了,不确定地问着:“是绿藤吗?”
    回答她是一阵静默,就在她以为自己是看错了的时候,身影却越来越近,而后便听得宛若封缄了冰霜般的声音,“恐怕令你失望了。”
    借着惨淡的月光,南宫渊端立着,明黄的长袍被撩动,而他的面容宛若冰裂泉涌般,汹涌着暗涛,他的眸中是深不见底的寒意,清冷肆虐地看着端木浅因失措而面无血色的脸颊。他的身旁站着绿藤,沉沉地低着头,看不清她此刻的神情。
    端木浅的宛若一下子跌入了万丈深渊一般,踉跄着退后一步,不可置信地看着绿藤,满心的缭乱,一遍遍地提醒着自己要镇定下来。绿藤不可能是南宫渊的人,南宫渊不会设这么大动干戈一个局为的只是看她会不会逃。
    端木浅一手轻拍着宫非寂,佯作平静,却难掩语气中的微抖,“你为何要害我?”怔怔地看着绿藤,她之前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她已经完全分辨不清。
    “绿萝确实家姐,只是夫人莫不是忘了,你的那一剑结束了我唯一姐姐的生命!”
    震撼感席卷着端木浅的理智,她极力听她的话语,绿萝死了?是她杀得?脑子“轰”一下浑噩下来,是那一夜,一定是她被怨笛蛊所控的那一夜!心中一阵焦急,“你亦知道,我被怨笛蛊所控!”
    “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就算真正杀绿萝的不是出于她的意识,但是绿萝如若不是因为护她又怎么会死?
    端木浅思绪一片空白,而后听得南宫渊越来越低沉的笑声,宛若来自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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