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魅红颜

唯有你


    南宫渊的面容宛若侵染了月光的清冷,迸射出的嘲讽让人不寒而立,他垂眸轻笑一声,侧目看向绿藤,“朕给你个机会,杀了那孩子,从此你便是朕的人。”
    绿藤身形一震,沉沉地低着头,看不清她此刻的情绪。她犹豫着抽剑举步,缓缓向端木浅走来。
    端木浅的脑中宛若炸开一般,关节紧抓着有些泛白,步步后退。暗哑的声音从喉咙口挤出来:“住手——”
    绿藤握着剑的指尖有些颤抖,眸光中透显出几分决绝,“绿藤对不起宫主,但是绿藤无悔!”下一秒,寒光一闪,剑锋已割破颈脖,血液飞溅到端木浅脚边,腥味便在这漫无边际的黑暗中泅散开来。剑“哐呛”一声落地,端木浅的呼吸一滞,唇间抿出一丝苦涩。
    南宫渊冷笑一声,“谁率先杀了那孩子,朕重重有赏。”
    端木浅目光一紧,耳边不停回转着这句话,宫非寂低低的抽泣声传来。端木浅本能地捡起绿藤沾满血液的剑,直指向逼近的侍卫们。侍卫们肃容地盯着她,也不敢轻举妄动。
    “还不动手——”
    “放了他我任你处置!”端木浅惊骇万分,目光灼灼地打断南宫渊的话。这一刻,强烈的孤寂感袭来,或许于赤龙或许于其他,宫离绽断不会在南雀轻举妄动,所以他不会亲自来救她。她了解,了解地心痛。
    南宫渊嗤笑,袂带飞扬,缓步走至她身旁,“你认为你有什么资格与朕谈条件?”
    “我的命给你。”端木浅握着剑的手无力垂下,决然一闭。
    南宫渊目光冰寒,直射她而来,“朕就是要你痛,痛不欲生了才会记住朕说的话!”
    端木浅的脑子浑噩一片,他说的话,他说的什么话,是不要挑战皇权,是不要妄想与他作对,是卑躬屈膝。卑躬屈膝,端木浅默念着这几个字,心宛若被狠狠扎痛,“噗通”一声直直跪倒在他面前,“我求你,放了他——”
    她的脸色苍白如霜,瑟瑟晚风中,夜模糊了她的身形,萧然了她的写满哀愁的眼眸。南宫渊的眸子骤缩,这是她第一次对他低头却是为了他人。他讽刺笑意更深,指尖缓缓触上她的下颚,“这孩子你当真是在意的紧。”
    他暴虐的气息拂过她的脸颊,端木浅浑身止不住瑟索起来,无数的话语只凝结出唇瓣的颤抖,“是,我在意胜过我自己的命,他是我的孩子!我唯一的孩子!”
    南宫渊轻笑一声,“这般在意,那么较之宫离绽如何?”
    端木浅感觉不到下颚的疼痛,木讷地看着他幽深的眸子,此时此刻她除了能说不在意宫离绽还能说什么?涩然一笑,话语方想出口,南宫渊已倏得起身打断,衣袖轻摆,他的笑带了几分深意,“你想说什么朕知道,朕需要的是你证明。”
    端木浅的心“戈登”一声,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从衣袖间拿出一个青白的瓷瓶。端木浅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过,兀自起开。震撼人心的幽香扑面而来,莲酒交融,似怨似泣。端木浅的心瞬间宛若被忧伤侵蚀,她握着瓷瓶的手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这瓶中装的竟是莲泣!这种天下最可悲的东西!同样红得不带一丝瑕紫,同样是令人泪流的气息,唯一不同的是南宫渊把莲泣制炼成了药丸。这一颗一颗鲜红,刺痛了她的眸子。
    微睇着她惨白的脸色,南宫渊目光一沉,“想救你的孩子,便让宫离绽服下此药。”
    刹那间,端木浅心宛若被掏空一般,眼前浮现出当年锁缘楼之上,南宫渊饮下莲泣的悲戚与绝望。她干笑一声,而后声音渐渐空洞零落。宫非寂的命和宫离绽的记忆,他死他便不忘,他不死他便忘怀,真是好难的选择。南宫渊是打从一开始便知道宫非寂不是宫离绽的孩子,他抓他为的只是利用她!
    她的笑惨淡下来,抬眸看向黑的令人心颤的天幕。如若绿藤没有背叛,如若他没有来赤龙,如若他没有要来救他。在命途面前她永远是那么的卑微,她一动不动地看着南宫渊,眸底越来越幽暗,“冤冤相报真的值得?”
    南宫渊周身的气息紊乱下来,化成冬日的凛冽,“朕也要让他尝尝连记忆都不能拥有的痛!”
    端木浅淡淡地回眸,看了眼身旁静默的宫非寂,他的小脸苍白近乎透明,这孩子该是听懂了吧。朝他微微一笑,端木浅攒紧瓷瓶起身,千疮百孔也不过如此,不过是让岁月沉淀,不过是将往事撕碎,不相识又如何,陌路又如何,南宫渊让他选,她选便是了。
    她自己都说了,遗忘不一定最难过,她这样想着,殊不知泪流满面。
    “朕给你一天,一天之后,以你的结果来换他的命。”南宫渊敛去脸上的情绪,轻挥袖宛若一阵风般把宫非寂带离她身边,宫非寂亦不挣扎,黑曜般的眸子定格在端木浅身上。
    端木浅茫然若失地转身,眼前迷离一片,何须一天,遗忘只在一瞬,一瞬的遗忘却是一生陌路,多么恢弘!无奈辗转终是化成轻声一笑。
    端木浅几乎麻木地徒步去宫离绽暂住的府宅,圭木悄然地跟在她身后,指路也好监视也罢,她的耳边却是听不到任何的声音,宫离绽该是不知道绿藤没有救她,他大概没有料到,有一天他手下的恨会抵过对他的衷心。就像她没有料到,有一天,她的手中会重新拿着这个叫“莲泣”的悲哀。
    这一路并不长,在她抬眸看见幽暗府宅时,心中恍惚了起来,回眸淡淡道:“你走吧,告诉南宫渊,我不会让他——失望。”
    黑暗中圭木凹陷的眼眸分外明亮,他深思片刻,身形一转,没入夜色中,再也看不到踪影。
    端木浅的脚瘫软下来,慢慢蜷缩在府宅门口,千万遍地重复她的选择没有错。长睫微颤,阖上眼睛。这一觉醒来后,她的人生又会不一样了吧,既然这般,就不要给她美梦了,与其梦醒后为不真实而痛,不如不要虚幻。
    “浅儿——”尚未过多久,毕竟她还未入睡。柔和淡然的声音便在耳畔响起,仿佛来自遥远的天际。端木浅眼角蓦地酸涩,费力地睁开双眸。宫离绽一袭白衣不染纤尘,紧紧地怀抱着她,烛光拉长了他们的身影,融入这茫茫夜色中。而他的身旁,另一个红衣女子绝色容颜,举着红烛,愣怔地看着他们。
    端木浅微微垂下眸,再抬头时已经是一脸茫然,“我怎么会在这?绿萝呢?她来救我,可是——”心中微微一酸,她最近似乎经常在演戏,一场又一场的戏,串连一体便是她无可奈何的过去将来。
    宫离绽抱着他的手渐渐收紧,他眸子有些幽深,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低声地吐出三个字:“没事了。”
    端木浅嘴角扬起一抹灿烂的笑颜,“我一直都相信你会来救我,一直都信——。”声音到最后不由地化成哽咽,所以当她看见绿藤是怎样的欣喜。她挣扎地下地,脚尖触地,端木浅紧紧环住他的腰身,指尖微颤,呼吸着他略带清冷的气息。他深深地看着她,一动不动,就在她踮脚快要吻上他之时,微抿唇地侧身。端木浅心中一空,兀自苦笑起来,微微踉跄间已然落入他怀中。
    他宠溺地轻声一笑,指尖轻触上她的发,却只是淡淡地说:“别闹。”
    “夜已深了,明日还得赶路——”替身夫人倏得启口,却是听不出此刻的情绪。话至一半,宫离绽了然地点头,复又打横抱起端木浅,阖门向里屋走去。
    他说别闹,是因为替身夫人的存在吗?端木浅缄默不语,平静地靠在他胸口,其实他不知道,当他紧紧抱着她时,她感觉不到背后撕心裂肺的痛,因为这种痛蔓延到了心里,深入到了骨髓。
    简单的屋阁,静谧一片,宫离绽把她轻放到床榻之上。他的发丝垂落到她颈边,端木浅深深凝视着他绝美而出尘的五官,这一眼宛若千年长。她紧紧抓着他的衣角,喃喃道:“不要走。”
    “嗯,我不走。”宫离绽喟叹一声,无可奈何地说着。
    “对不起,我不想亏欠南宫渊,所以——”端木浅的声音越来越轻,难得她心乱如麻还想着道歉。
    “以后再与你算账如何?”宫离绽没有什么情绪,一手轻点上她的鼻尖。
    端木浅默默地点头,以后吗?以后何其多,却是不复存在。
    如果有一天她从他的记忆世界消失,他会不会觉得记忆深处的空虚,会不会因为看到她相似的背影而有牵动,会不会因为她的痛而莫名的感伤,会不会就从此忘了。
    如果有一天他从她的记忆世界消失,她会空虚会寂寞,在悲痛中努力想起。他的生命中有赤龙有昭帝有很多他不得不在乎不得不守护的,而她却只有一个宫离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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