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魅红颜

月下酌


    当端木浅和寂影风尘仆仆赶回客栈时,正值皓月当空。跨步走进客栈,分明坐了众多人却是静谧一片。正当端木浅万般错愕之时,不知自何处有袅袅的琴音飘来,婉转悠扬,宛若行云流水又若九天烟波,久久回荡,缠绵悱恻。
    寂影微微挑起一边的眉,见端木浅听得有些恍惚,轻笑道:“莫不是这客栈住下了琴师?”
    端木浅还没有来得及开口,一旁的小二抢了先,轻声道:“可不是,这琴师名声可大着呢,说是自炎陵而来,终日以笠纱掩盖真容,千金都难求他弹奏一曲。”
    “是吗?”寂影不以为意,很显然对这远近闻名的琴师提不起丝毫兴趣。
    小二连连点头,又道:“此次有幸能闻可是沾了宫将军的光。”
    分明地听到“宫将军”三个字,端木浅蓦地从琴音中回过神来,自己都不知道语气中带了万分的焦急,似是不愿错过一丝一毫,“此话怎讲?”
    小二神秘一笑,微微掩口道:“这位萧琴师是受宫将军相邀而来,据闻将军夫人景仰萧琴师已久,宫将军为博得美人一笑——”话语说到最后转化为几声笑,刺痛了端木浅的耳朵。她怔在了原地,呆呆地看着小二,连心也跟着痛起来。
    小二自然没见到她越来越苍白的脸色,继续侃侃而道:“英雄难逃美人关,这将军夫人当真了得,传闻宫将军要为她放弃功名利禄,从此隐居山林。”
    寂影的视线由始至终停留在端木浅身上,看着她的神情由呆愣愣变为苦涩,微微垂眸,下一秒,指尖触上她的手腕,把她拉出了客栈。
    见她眼神呆滞,蓦地纵身一跃,眨眼间两人已经落到里院儿的房顶上。月光杂揉了寂影一身,耳边依旧是悱恻的琴曲,端木浅抬眸,泪水不自觉涌了出来。
    寂影抬起手,恶狠狠地抹去她的眼泪,似是没心没肺道:“端木浅,你就这点出息,人家不说了是‘据闻’,是‘传闻’!”
    端木浅扯起他的袖子,兀自擦了起来,他的衣袖上有淡淡的味道,不似当年浓郁妖娆之香。“我就是没出息,我就是承受不住——”怎样都好,她此时此刻唯有心痛如绞。
    寂影静静地看着她,沉默,而后深叹了口气,自顾自坐了下来。眸子深远地望向墨黑天际,“何必听他人之言而心生难过。”晚风佛过他的衣衫,拂过他的发丝,似是嬉戏一般,他的嘴角漾起一抹笑,自腰间拎出一壶酒。随意地打开,酒香瞬时充斥在他们四周,是江楼之酒。他眸光有些迷离,尽自深饮了一口。“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端木浅微抿唇,苦笑一声,伸手夺过他手中酒壶,颇为豪爽地喝着。桃花香自口中蔓延开来,这酒哪里是解忧,喝得分明就是悲伤。
    寂影侧目看着她的幽暗眸子,微微皱眉,欲夺回酒壶道:“女人,你当真不跟我客气!”
    端木浅侧身躲过他的手,脚步微动,猛地灌了一口,美酒顺着她的脖颈流下,她哈哈地笑开了怀。
    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脸颊,寂影眸光深邃开来,“女人,你这般样子不如醉倒吧。”
    “我怎么了?我样子怎么了?”端木浅对上他的目光,自嘲一笑,“你一定觉得我很可笑吧,我也这么觉得,这么多年端木浅都没有能让他放下赤龙,归隐山林,他如今却为了别人却做到了!”声音化作哽咽,她微微颤抖起来。
    静默了半晌,寂影摁住她的双肩,直视着她的眸子,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规劝。
    端木浅惨淡一笑,指尖触上他绝美的脸庞,看着他映着月光的眸子,仿佛包裹着浓得化不开的哀伤和不忍,她心中一酸,往事喷涌而出,沓沓回转,历历在目,她渐渐恍惚了起来,眼前浮现起他把青玉交到她手上说聘礼的瞬间,默然犹豫了半响,轻声道:“妖孽,我嫁给你吧。”
    寂影一愣,紧紧蹙起眉,揉乱她的发丝间敛去神情的僵硬,“女人,下次要这么说我就当真了。”
    端木浅莞尔一笑,恶狠狠地擦去嘴角流下的美酒,似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只是眸光迷茫地落在他身上,半分朦胧半分哀伤。
    深黑夜色中,两人相视,默默不语,任风掀衣摆。
    月光稀,今夕似何夕。
    夜色渐渐低迷,身边的人终是在酒香中沉沉地睡去,寂影撩开她脸上被酒润湿的发丝,轻轻地打横抱起她,轻轻一跃,飞身入屋阁中,安稳地放在床榻之上,拉了被子给她盖上。深深凝视着她的睡颜,寂影长睫微颤,眼波流转,一丝落寂清晰。
    她今晚说的每一个字尚在耳边,寂影猝然起身,举步向外走去,步伐不是不坚定的。
    烛光透过某处的天字号房的镂花窗映出来,寂影勾起嘴角,毫不犹豫地推门而入。
    房里的人显然因为沉重地推门声而惊讶,自床榻上直身起一个人,戴着白色笠纱,所以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只听得低沉的声音:“你是何人?”
    寂影的笑颜在烛光渲染下越加妖异起来,他的目光落到檀木桌上的古琴,开口道:“萧先生久仰大名。”缓步走到古琴边,这琴呈深褐色,虽有些沧桑确实精雕细琢。寂影的指尖触上一根琴弦,压出沉重的音。“不知这世间可有萧先生不会弹奏之曲?”
    “你想说什么?”见他动了琴弦,男人似是饱含怒意地站起身,走到他身边。
    寂影慵懒的目光瞥向他,说不出的魅惑之感,“有一首曲子,萧先生不会奏。”顿了顿声,他的指尖离开的琴弦,“那便是,催魂曲——”
    剑光出鞘,凛冽一片,只是眨眼间的事,笠纱微颤,男人的身躯便轰然倒地,没有溅出一点点的血。
    寂影蹲下身,摘掉他的斗笠,睇了眼他死不瞑目的样子。喟叹一声,把剑收回鞘中,抱起沧桑古琴,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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