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那时正年少

她刻意把“没关系”三个字说得很重。她激起了那男人的火气。
  
  那男人有些火，他侧了侧身，指着沙发的一角，用一种无可商量的语气说：“去把她叫出来，饭就该她做，我这么些年没见你了，你过来陪我聊聊天。”
  
  秦莲只淡淡地说了句：“她病了，麻烦你把电视的声音关小一点。”说完就去了厨房。
  
  “操！”沙发上的男人粗鲁地骂了一句，“你他妈到底你是我女儿还是我敌人啊！我他妈这几年招谁惹谁了啊！你妈背着我在外面有了野种不说，还光明正大地带回家来养着！我还就不能让她给做个饭了？……”
  
  那男人在外面口无遮拦地骂着，屋里的秦月将头缩在了被子里面，她“呜呜”地哭着。厨房里，秦莲无视了他的存在，做着简单的饭菜，等着夜幕的降临。
  
  饭做好了，她直接把饭端到了秦月的卧室，扶了她坐起来，一点一点地喂着她吃。那男人忽然闯了进来，骂骂咧咧地说道：“我的饭呢？”
  
  “锅里呢，自己盛去！”
  
  “我操！”那男人又骂了一句，扭头就走，把门子摔了一下，接着就听见厨房锅碗撞击的声音。
  
  秦月紧紧地捏着秦莲的手臂，一句话不说，也不吃饭。秦莲把碗放在了桌上，紧紧地抱着秦月。“也不知道妈妈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秦莲收拾了碗筷，走出了屋，那个男人一改刚才的野蛮，一把拉过秦莲坐在他旁边。
  
  “莲莲，来，到爸爸这来。”
  
  秦莲瞪了他一眼，没坐下。
  
  “坐啊，站着干吗，在自己家还客气什么！”
  
  秦莲坐了下来。
  
  “莲莲，上了一天学累不累啊？”
  
  “还好。”
  
  “冷不冷啊？”
  
  “不冷。”
  
  “饿不饿啊？”
  
  “还好。”
  
  接下来是沉默。秦莲准备站起来时，那男人开口了——
  
  “你妈妈，她……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她最近在忙什么？”
  
  “不知道。”
  
  “哦。”
  
  他又沉默了几秒钟，又问道：“那她……”
  
  “你别问了，我什么都不知道。”秦莲说完了便站起来，去厨房刷碗。
  
  那男人跟在她后面，站在厨房门口，说了句：“其实……我一直都挺放心不下你们的。”
  
  秦莲鼻子一酸，眼泪在眼眶里转了两圈，终于忍不住流了出来。
  
  宁嫂已经十天没有消息了，上次走之前给家里留下了两千块钱，留下了一张纸条——
  
  “莲莲，小月：很抱歉，妈妈又要出去几天，这次不知道是多久，有时候我会联系你们的。莲莲，你是姐姐，要好好照顾小月。……莲莲，过几天，你爸爸可能会回来，……他要是回来了，也别为难他，就让他在家里呆一段日子吧……”
  
  秦莲比秦月大半岁。从出生的时候，父母的关系便僵硬了起来；七八个月大的时候，母亲把秦月带回了家，像亲生女儿一样养着；一岁半的时候父母离异，母亲嫁给了一个姓秦的人，两人的生活很幸福，亲生父亲因此怀恨在心，找了几个人，把继父当场谋杀，于是，母亲与继父两人只在一起生活了半年。由于当时亲生父亲的势力很大，警方竟对此束手无策，致使他至今仍逍遥法外。亲生父亲在外混了几年，最近风声紧，手头也紧，便又央求着她们母女回来住几天。秦莲本不想再接受他，可宁嫂说，这毕竟是你的亲生父亲。无奈，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能凑合着过日子就行。
  
  “算了——”那男人说，“我不住几天的，过了这段日子就走，你也不用烦我，该上你的学还上你的学吧。我知道你不想认我，我有足够的耐心，我要让你知道，我比那姓秦的强一万倍！十万倍！一百万倍！”
  
  秦莲无声地哭着。水管里毫不留情地流出冰冷的水，手已经发麻，那股劲凉冲破手上的每一跟血管，向上逆流至手臂和腿脚，还有心……
  
  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
  
 
                  禁锢
  
  宁雪霖一大早的回了家，第一件事就是去了两个孩子的屋里。两张单人床上，两个孩子熟睡着。她欣慰地笑笑，转身要离开，只听得身后传来弱弱的一声叫唤：
  
  “妈妈……”
  
  她扭过头去，秦莲依旧熟睡着，秦月翻了个身，依旧闭着眼睛。她走近前去，看到了她的睫毛上沾着泪花。
  
  宁雪霖本打算将秦月的身世一直瞒下去，奈何前夫一直闹个不休。那时秦月还小，前夫一直不停地叫她“野种”，宁雪霖为了保护秦月，这才不得不说出秦月是别人家的孩子。但年幼的秦月并不完全理解宁雪霖的做法，以为是母亲不想要她而随便找的借口。秦月懂事，知道后不吵不闹，把这些事一直埋在心里。难为她小小年纪，既要承受没有亲人在身边的痛苦，又要忍受秦莲的父亲带给她的冷嘲热讽。宁雪霖一直心存愧疚，她万万没有想到会以这种方式让秦月知道她的身世。然而话一出口，就不可能再挽回，撒一个谎，就要用上百个谎来圆。每当秦月问及她亲生父母的时候，宁雪霖都编造各种各样的理由搪塞。秦月至今不知亲生父母的姓名，也不知道他们的职业以及住处，这不得不使她更加地肯定——也许真的是父母不想要我了，才这么唬我的吧……
  
  宁雪霖轻轻抹去秦月脸上的泪痕，如果早知道她会这么痛苦，真不如一开始就告诉她，让她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让她知道她的身世，让她知道她不是孤苦伶仃的，至少在这个城市，她还有个哥哥。可是现在再说什么都已经晚了，无论宁雪霖怎么解释，都不会抹去秦月心里的创伤。这是一个让人多么心疼的孩子啊！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宁雪霖定会主动地告诉她，免得让她再来遭受这拐弯抹角的痛苦。
  
  她慢慢站起来，尽量减轻床的震动，她轻轻走到门口，就要关门的时候，听到一声大叫：“妈！”她扭过头去，秦莲扑进她的怀里大哭了起来。
  
  秦莲的哭声将秦月彻底吵醒，连续几日的卧病使她觉得身上没有一丝的力气。她慢慢下了床，也扎进了宁雪霖的怀里，呜呜地哭了。
  
  “妈妈，你是不是又要走？”秦莲哭着说，“妈妈，你别走了，求求你别走了，我们想你啊……”
  
  宁雪霖鼻子一酸，眼泪瞬间充斥了眼眶，眼前模糊一片，什么都看不清了。她将两个孩子紧紧地揽在怀里，流着泪说：“妈不走了，妈在家呆几天。来，让妈看看你们长高了没有，长胖了没有。”
  
  秦莲一抹眼泪，把秦月拉到自己身前说：“妈，小月病了，好几天了，昨天晚上才退了烧……”
  
  宁雪霖心疼地把秦月拉到床上，让她躺下，又量了一□温，听着秦莲的描述，心里犹如刀绞一般。
  
  她煲了汤，看着两个孩子喝下，又收拾了一下房间，刚要休息的时候电话响了。秦莲听到了声音，悄悄跟在母亲的身后，只听到母亲不住地“嗯”着，不住地点头，之后听到了一句——“明天就得去？”
  
  秦莲立刻冲上前去抢下了电话，她挂断了之后把手机朝地上一扔，喊道：“我不许你再去！”说着便哭了出来。
  
  宁雪霖怔了一下，刚才那个电话……
  
  “好了，莲莲听话，妈妈不去了，就在家陪你们。”宁雪霖捡起了手机，拉着秦莲进了卧室。
  
  “妈妈，怎么你一回来，他就走了？他还回来不？”秦莲问道。
  
  宁雪霖笑道：“他理亏，不敢看见我呗。这几天应该不会来了吧。怎么样，他有没有为难你们？”
  
  秦月听到这话，低下了头，有些委屈。
  
  秦莲拉了拉秦月的手说：“妈妈，他欺负小月，他让小月做饭，小月那会儿正发烧呢！后来我放学回来，他把电视声音开的那么大，吵得我们都没办法休息了。”
  
  “这个畜生！”宁雪霖骂道，“以后再不让他来了。”
  
  好不容易哄睡了她们，宁雪霖悄悄拿了电话出门去。“四爷，我是宁雪霖。”她说道，“刚才莲莲生气呢，嫌我好几天不回家，还以为我又要出去，一时冲动就把电话摔了，小孩子不懂事，四爷别往心里去啊！”
  
  林锦明连续十天联系不上宁雪霖，而宁雪霖又是他与女儿之间唯一的一架桥，这十天可真是急坏了他。宁雪霖在回家的路上曾给三爷去过电话，大概是三爷告诉四爷的吧。
  
  电话那头的林锦明深叹了口气：“有机会，你就多陪陪孩子吧，别像我一样……”宁雪霖知他定是为儿女天各一方，一家人不能团聚而难受。
  
  宁雪霖挂断电话之后去了龙腾，被三爷当面质问这十天的去向，。三爷说：“帮里的事，你可以不闻不问不关心，但是你也得想想有多少人在替你担心吧！那两个孩子都才十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