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博士也有春天

何苗苗深吸气，手指放上键盘，开始修改。
  
  时间不知不觉流逝，等何苗苗全部改完，大功告成的时候，窗外的天空已经漆黑，她看了眼表，居然已经九点多了，难怪腰酸背痛，颈椎僵硬得像钉了根钢筋，肚子也饿得前心贴后心。何苗苗站起来活动一下，对着窗外伸伸懒腰舒展筋骨。
  
  忽然听到敲门声，办公室的门并没锁，常年大敞着，何苗苗回头一看，是沈皆然。
  
  沈皆然问：“还没回去，改得如何了？”
  
  何苗苗不敢说已经改完，这会儿交给他，估计他又要熬个通宵再改一遍，还是等自己再从头细细修一遍再发给他修改的好。申请一项国科金，不改个七八上十遍肯定是不行的，好在距离截止日期还有一两个月，还是慢工出细活，悠着点来。
  
  沈皆然突然想起什么似地笑道：“对了，这个周末是Andrew生日，我没记错的话，也是你的生日吧？Andrew他一直闹着要找你一起庆祝，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是否方便？”
  
  何苗苗一愣，居然把自己生日都给忘了。
  
  小时候整天盼着过生日，有蛋糕有礼物有人庆祝，长大本来也是值得高兴的事。可一过25岁，何苗苗就像患上了选择性失忆症，总有意无意随便对付过去。老爸老妈每次想要给她过生日，也被何苗苗严词拒绝。
  
  可惜生日的日子有些特别，是一年的最后一天，12月31日，过了生日，就是新年。熟悉的朋友比如姚遥他们，一想到跨年，便想到何苗苗的生日快到了，总会自作主张地帮她庆祝，推都推不掉。
  
  不过自从姚遥有了蛋蛋，也顾不上这些事了，去年生日，何苗苗就是一个人吃了碗康师傅西红柿鸡蛋面当寿面。
  
  没想到Andrew和自己同月同日生，更没想到的是，沈皆然居然知道自己的生日！
  
 
心动
  沈皆然大概觉察到何苗苗的疑惑，自己解释道：“全科人的资料我这里都有存档，那时候看到你的生日，刚好和Andrew同一天，就记住了。”
  不解释也罢，这样一解释，何苗苗反而觉得有些尴尬。
  沈皆然也意识到，摆摆手道：“算了，最近你也挺忙，还是不麻烦你了。”
  
  何苗苗急忙说：“没事没事！我有时间，我之前答应过Andrew的，总也没机会兑现，刚好一起过个生日，挺好的。”
  
  沈皆然看了看何苗苗，又微微笑起来：“那先替Andrew谢谢你了，你们两个小寿星，想去哪儿玩，想吃什么，先商量下告诉我，我提前去安排。”
  “嗯。”何苗苗有些窘，忙点点头。
  
  沈皆然走出门，又回头道：“谢谢你了。国科金不着急，你慢慢改，改完了再给我看一下。等到基本定稿，再给史教授看看，应该就差不多。”
  何苗苗低头说好，看沈皆然转身出去，脚步声渐远，应该是下了楼。
  
  何苗苗又站着发了会儿呆，才收拾东西准备回去。科里已经走空了，她只好又转了一圈检查仪器设备，关门关灯，转了半天，才背着笔记本下楼。
  
  楼梯间的灯不知什么时候坏了，黑漆漆的，台阶都看不清楚，何苗苗只有用脚慢慢蹭着走，刚下了两级，突然听见下面有人唤了一声：“何苗苗？”
  
  她愣了下，听出是沈皆然的声音，以为是叫她还有事吩咐，便忙答应着，急急忙忙往下走过去。哪知脚步一急，便有些不稳，本以为到了转角平台，却没留神还有一级台阶，脚下踩空，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前跌去。
  
  何苗苗下意识护住手里的笔记本，她料定又要出糗，栽个狗□出来，便索性闭上眼睛，咬牙忍耐。唯一庆幸的是一片黑暗中什么也看不到，沈皆然自然也看不到自己这副丢脸样，心里还能稍微好受一点点。
  
  哪知身体倾斜到45度角，眼看就要着陆，横刺里却伸出两只手一把把她扶住，惯性让何苗苗的身体继续向前冲，倒进一个宽阔温暖却瘦得有些硌人的怀抱里去。
  
  何苗苗就这样斜着身子靠在他身上，肩膀贴在那胸口，能感觉到击鼓一样快而有力的心跳声，这跳动太有力，振动像电流一样传入何苗苗胸中，她的心也开始不受控制狂跳起来。
  
  她抬起头，只能看到俯视着她的一双眼睛里的光，燃着火苗滚着水银一样快要灼伤她。何苗苗嘴唇颤动，想要说句话，却又怕破坏了这一瞬。她就这样仰着头睁大眼睛看着沈皆然的脸，想要把过去的十年看回来，再把未来的大半辈子看进去。
  
  沈皆然的手还牢牢抓着自己的肩膀，手指的力度让何苗苗觉得难以言喻的幸福满足，她只希望时间走慢点，再慢一点，顶顶好就停在这一刻，永远别再前进，别再后退，就在这一刻，此时此刻。
  
  可是沈皆然终于开口，像是压抑太久没说过话一样，声音低沉沙哑：“你，没事吧？”
  何苗苗如梦初醒，忙站稳脚跟，稍稍后退半分，小声答：“没事，谢谢。”
  
  沈皆然随即松开了手，犹豫了下还是勉强笑着问：“怎么还没回去？”
  何苗苗把笔记本抱在怀里，心里突然想被挖空了一样难受得慌，她点点头没再回答，错过沈皆然的身子疾步往外走去。
  
  刚走没几步又听到沈皆然叫她，何苗苗回头，却再没勇气去看他。沈皆然走过来，把一个还温热着的饭盒递到何苗苗手上：“刚去给Andrew买晚饭，看到今天的粥不错，给你带了一份。”
  何苗苗一怔，饭盒托在手里，连句谢谢也不会讲。
  “桂圆莲子粥，不知道你爱不爱喝。”沈皆然似乎也有些尴尬，弯弯嘴角道：“我还要去科里一下，你先回吧。”说罢便快步上楼去。
  
  何苗苗拿着粥呆站在那儿回味了半晌，楼下的路灯是暖暖黄色，照的手中的白色饭盒也成了金色，有些耀眼。她捧着这碗不知道意味着什么的粥，垂着头慢慢往回走，刚迈开脚步，何苗苗又像被电到了。
  
  是脚印，刚刚化过雪还湿润着的泥土地上，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脚印，除了沈皆然，还能是谁的？
  
  他应在是早到了楼下，不知为何却一直没上去，来来回回走了不知多少圈，才踏出这么多纷乱的脚印。
  何苗苗心里一暖，怔怔地又有些想哭。
  
  慢慢踱回宿舍，何苗苗抱着饭盒，坐在电脑前面一勺一勺喝粥，粥熬得很黏，莲子软糯，桂圆清甜。温热的粥吃进口里，咽进肚子，一股股暖意从胃里升起。
  何苗苗小口小口地吞着，不舍得嚼，不舍得咽，一碗粥也不知吃了多久，直凉到冰牙齿。
  
  第二天来上班，何苗苗有意无意躲着沈皆然，饭盒洗干净带到办公室，却怎么都没勇气去还给他。
  
  何苗苗也搞不清楚这是为什么，为了和方远的婚约吗？想到方远，何苗苗心里又愧疚得厉害。也许根本不该在没有把心事清理干净的时候答应他，自己这样犹豫彷徨只怕也会让他难过。
  
  好在沈皆然神色如常，没有半分不自在，在走廊里碰到何苗苗还嘱咐她不用太赶进度，把握时间就好。
  
  何苗苗也略微放松了点。还好，昨晚的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觉吧，大概是又多心了。不过生日的约会就快到眼前，还是尽量保持距离疏远点吧，毕竟已经有了方远了。若是沈皆然不提起，自己也索性当做忘了罢了。
  
  周五晚上，何苗苗正在收拾东西准备下班，沈皆然敲门进来，笑道：“明天没有别的安排吧？”
  何苗苗知道逃不过，只好笑着点头：“没有，早约好的事，我记得的。”
  “那就好，明天早上我和Andrew去接你吧？想去哪里？”
  “我都可以的。”何苗苗忙说：“看Andrew吧。”
  “这怎么行？不用这么惯着他，你也按照自己喜欢吧。”
  “真的没事的，我有好吃的就可以了。”何苗苗觉着有些尴尬。
  “好吧，我订了蛋糕，水果口味的可以吗？”看何苗苗点头，沈皆然又问：“去吃披萨好吗？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不过你们小孩子都喜欢吃披萨吧？”
  
  小孩子？何苗苗一愣，才意识到沈皆然在说自己，他原来是把自己当小孩子啊，和Andrew一样的小孩子啊。温柔也好，对自己的关心也好，不过是长辈对晚辈的照顾啊。
  
  何苗苗低头，说：“好。”
  
 
通往幸福的摩天轮
  周六一大早，何苗苗就爬起来。说要淡定要淡定，还是悲催地失眠了，在床上翻来覆去也不知多久，夜越深脑子越清醒，眼看窗外的天都发白了，才算是眯了一小会儿。
  可是很快又醒过来，何苗苗索性起了床，早点洗漱准备下。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黑眼圈浓重得烟熏妆一样，一脸菜色，整个人没精打采有气无力，简直像刚经历过三年自然灾害。
  
  何苗苗用凉水激了激脸，颧骨上总算显出点润红。她从箱子底翻出尘封已久的化妆品——其实也就是一支颜色老气的眉笔，一支结了块儿的睫毛膏和一盒本来是干湿两用现在却只能当干粉用的粉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