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烟乱

37 忆彼时绕床弄青梅


    打算?凤珝莞尔一笑,眉眼之间秋水流转,大有魅惑天下众生之态。所幸对面的是轻寒,并不为之所动。
    “打算么,自然是有的。”凤珝邪魅一笑,“你可还记得当初在南溟时,我与你所说的,我的目的。”
    “你是说……”轻寒记起来了,那日在南溟,二人达成结盟之时他就曾问过南风,若只为了登顶武林他大可不必大费周章的与凌烟山庄结盟,当时的南风也并未隐瞒野心,武林是第一步,他要以整个武林作为他执掌天下的奠基。
    凤珝一副“你果真是聪明人”的样子,笑着冲他点了点头,又悠然自得地摇起了扇子。
    轻寒这下子总算明白了先前他为何会说,只有“南风”才能够保护的了缦舞了。江湖上人尽皆知,凤珝乃是天绝门门主,说穿了也就是所谓白道正义之士人人得而诛之的魔教大魔头。
    他每天对付那些个白道都来不及,哪里还能有精力顾及到别人呢。
    可“南风”不同,明月城在江湖上的地位虽称不上显赫,但毕竟算是元老一级,随意说句话都是有着十足分量,而作为明月城城主,又有诛杀凤珝之功,更是能让武林众人甘心折服。
    他日若能跻身庙堂之上,那他的地位更是不言而喻的了。
    “凤珝,你究竟,还隐藏了什么秘密?”轻寒不住打量眼前这个拥有倾国之色,眼底却浮起层层氤氲悲怆的男子,直觉告诉他,这个男子必然还有什么更大的秘密藏着掖着没有透露。
    凤珝回过神来,微微侧了侧脸,并未完全转向轻寒,阳光自另一侧洒下,恰巧投下一半阴影,竟显得有几分诡异。
    见他不作答,轻寒又近一步,“既然你我已有盟约,互相之间是否不该再存在什么秘密了?况且,我俩的目的,说到底都是为了舞儿,你说是不是?”
    凤珝握成拳的双手缓缓松软下来,往事一幕幕,时隔多年后再一次浮现于眼前。
    十三年前,天绝门惨遭灭顶之灾,上到天绝门门主凌霸天夫妇,下到马厩里的一匹马儿,全部都被屠杀了个干干净净。
    凌雪漫好命,被轻寒心一软给带走抚养长大,得了“缦舞”这么个凌烟山庄风堂堂主的端正身份,这是多年来都能够抬头挺胸做人,不必看别人的颜色。
    从这一点上来讲,缦舞其实是幸福的,没有过往的记忆,便也少了许多烦恼。
    可凤珝不然,他对那段往事记忆犹新。
    毕竟——他也曾是凌霸天的爱徒。
    天绝门灭门之时,幸存下来的其实并非只有缦舞一人,天绝门老门主凌霸天还有一名得以弟子,名唤凤珝,为人低调,甚少在江湖上走动,除去天绝门,但凡见过他面目知道他名讳之人,也都被他一一灭口,无一活口。
    这也就是为何此人不甚为江湖中人知晓的原因了。
    灭门当日,凤珝正只身外出办事,一直到了某个落脚的城镇,在酒楼用膳时听见周遭人的议论,才知道原来武林白道人士今日相邀屠绞天绝门,誓要将他们连个拔出。
    一听到这个消息,也顾不上探听真伪,凤珝即刻动身火速赶回天绝门。
    只可惜,待到他赶到的时候,那里早已横尸遍野,血流成河。
    他寻遍天绝门上上下下,找不到一个活口。在看见凌霸天夫妇的尸首时,他终于认定了自己并非在做梦。事实摆在眼前,天绝门一夕之间,从此覆灭。
    本已心灰意冷的凤珝,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跨过一具又一具尸体,他的眼中除了绝望就不再有别的什么情绪,身体早已同他的心一样,冰冷刺骨。
    “少……少主……”
    一阵微弱的低唤声在凤珝就要离开之时传入了他的耳朵里,猛地回过身,在一堆伏尸中觅到了那个微弱声响的源头。
    他飞身冲了过去,扶起地上那名一息尚存的小僮,百感交集正不知如何开口。
    小僮气息奄奄,费力地说道:“少……主,小姐……她……她……”
    “雪漫如何了?”一听得与凌雪漫有关,凤珝也变得急躁起来。
    小僮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继续道:“她被……被……轻寒……带……带走……了……”
    轻寒,轻寒。把这个名字在心里默念了两遍,他总算记了起来,轻寒,不正是凌烟山庄庄主!雪漫被他带走,岂不是性命堪忧?
    彼时,凤珝也不过是未满十四的懵懂少年,虽说武艺超群,心智尚属稚嫩,也不再顾及那生命垂危的小僮生死,夺门而出,骑上马就打算往凌烟山庄赶。
    当下在他心里,只有将凌雪漫救出来这么一个念头。
    然而,未及赶赴凌烟山庄,风驰电掣之感便让凤珝彻底清醒了过来。
    他这是在做什么?白白去送死么?凤珝素来对自己的武艺相当自信,这并不代表他没有自知之名,毕竟对方是一整座凌烟山庄,他如何能够匹敌?
    思前想后再三,他终是放缓了步子。却也只是放缓一刻罢了,稍间又两腿往马肚子上一夹,向着凌烟山庄飞奔过去。
    他要做的并非贸然前去送死,明的不行暗的总还可以。从边上小路迂回绕行,一点点不着痕迹地靠近凌烟山庄,探清虚实。
    至少,先要确认凌雪漫的生死,再做打算。
    凤珝此番决定并未走错,经历了一番波折之后,他终于悄悄探听到了凌雪漫正在凌烟山庄内接受着大夫治疗的消息,既然这个轻寒愿意救她,那必然不会杀他。
    另一方面,让凤珝感到奇怪的是,据他观察下来,凌烟山庄上下,似乎并无人知晓凌雪漫的真实身份,只当她是轻寒在路边拾到的受伤孩童。
    轻寒此举,究竟为何?
    本以为很纠结的问题,不多久他便想明白了。
    ——轻寒无意伤害凌雪漫。
    只消知晓这一点他便足够,轻寒为人他过去也曾有所耳闻,并非与其他那些个所谓白道正义之士一样自命清高,凌烟山庄在武林上的态度素来是不偏不倚,虽说并不知这一次围剿天绝门凌烟山庄为何会出手,但从轻寒这一回的举动来看,他也不算是全然泯灭了良知的一个人。
    凌雪漫的生死是凤珝唯一的牵挂,自小他便将她当做嫡亲妹妹一般疼爱,宠着她护着她,从来不忍心她受一丝伤害。如今确定了她的安然无恙,他便能够安心离开了。
    凤珝的离开并不是自寻短见,他从不是这么个容易钻牛角尖的人。
    他默默回到了天绝门,从凌霸天的书房里寻到两本凌霸天珍藏的武功秘籍,分别是《凌氏剑法》与《云笈九经》,据说《云笈九经》若能练成,威力无穷,胜过《凌氏剑法》十数倍,怎奈天绝门所典藏的《云笈九经》乃是残本,只有下半部分,无法练就。
    “之后你便隐匿山林,潜心修炼《凌氏剑法》?”在听凤珝讲述了这么一大段往事之后,轻寒飞快在脑中理清思路,顺势问了下去。
    凤珝点头,“没错,在那之后我便潜心修炼《凌氏剑法》,直至四年前修炼到了第七重,自认天下间少有敌手,便重组了天绝门。之后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轻寒把凤珝这些话放在心里头琢磨了一番,也不知是想到了那一岔,眼底掠过一霎精芒,但很快恢复正常,好像什么都未有发生过一般。
    他敛了敛色,说道:“当初凌霸天的《凌氏剑法》不过练到第五重,便已能名动天下,没想到一山更有一山高,你竟能在这么短短数年间练到第七重,可见天赋异禀,若是勤加修炼,他日必能冲破第九重。”
    “呵。”凤珝不由嗤笑,“第九重?谈何容易,这第七至第八重的关卡我都以卡了好几年,第九重更是难如登天。”
    《凌氏剑法》第七重,练到这个境界,已能化剑气为利刃,瞬间刺穿对手,不着一丝腥红。
    真可谓杀人不见血。
    回去明月城的一路上,凤珝都在分析这方才交手时轻寒的武功,似乎与早年切磋时有了不小的变化,说不出究竟哪里不对,只是那股子煞气是曾经的轻寒从来未有表露过的。
    轻寒以武功路数辨别出凤珝的身份,凤珝却觉得轻寒的武功路数与曾经大相径庭。
    短短三年时间,怎么可能让一个武林高手的武功不止突飞猛进,还与以往毫不相似?这也太过诡异了一些。
    未及细想,转眼已回到了明月城。
    “主子。”进门前,忽地从暗处月初一道身影,悄无声息落在凤珝身后。
    凤珝头也不回,清楚地知道来人身份,“何事。”
    一袭黑衣,并以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妖异鬼魅的金银双色瞳眸。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凤珝贴身影卫——休宁。
    休宁压低嗓音汇报道:“禀告主子,据属下调查,琼华宫今日同寒国二王子屡屡互通书信,关系甚密。”
    凤珝俊眉微挑,只可惜早已重新带上面具的他并不能让别人看出。他微勾唇角,却冰冷的看不出一丝笑意,“果然琼华宫开始不安分了么。凤瑶,你的野心也未免太大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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