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霎薄情

  钟齐尴尬地咳了两声，不知道话题怎么接下来。
  “你迟迟没告诉钟叔叔，对方的情况跟你差距太大？”既然笑得那么高兴，就该是两情相悦，方瑾瑜猜测女方的条件不怎么好。
  钟齐看着她，皱眉道：“方小姐猜得对，Andy是我家的帮佣。”
  “钟叔叔看起来不像是讲究门户的人，他只想要你过得幸福。”方瑾瑜直觉钟齐的刻意隐瞒，到最后反而会伤了钟叔叔的心。
  钟齐被她点醒，恍然大悟，笑道：“等我跟Andy结婚时，一定要送份大礼给方小姐。”
  方瑾瑜与钟齐有了共识，两人的话题渐渐轻松。钟齐擅长说笑话，都得方瑾瑜乐不可支。
  他们相处融洽的样子落在双方家长眼里，忍不住眉开眼笑，暗地里庆幸撮合了一场好事。
  晚饭后，钟齐迫不及待地带着钟叔叔离开，估计是想尽早告诉他真相，将误会减到最低。
  见钟齐匆匆走远，方志成的面色有点不好看，叶佩悄悄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他别介意。
  “小钟以前就是个毛毛躁躁的孩子，就算长大了，还是没变。这样才好，藏着掖着，表面看起来挺好，谁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叶佩面色渐沉，想起了以前的女婿不就是这样的人？看似温和正经的人，却把心思藏得够深，谁也没看出来……
  知道他们想起了以前的事，刚才温馨的气氛陡然消失，方瑾瑜无奈，只得匆忙出了家门。
  旧楼区的灯光比较暗，小巷又多，方瑾瑜走得小心翼翼。这条路上打不到车，还得走一段路。
  忽然前方两道车灯一亮，刺得她双眼眯起，下一刻落入一个熟悉的胸膛前，只听到头顶上楚烨咬牙切齿的声音：“……终于舍得出来了？”
    矛盾
  方瑾瑜转头看向他，皱眉道：“放开，大马路上拉拉扯扯会被邻居看到的。”
  方家在这片小区住了将近二十年，附近的邻居都是相熟的，如果看见了，回头给爸妈一说，她又得烦恼怎么解释了。
  “看到又怎么样？你现在单身，我又不是有妇之夫，在一起有什么不妥？”楚烨听到她的话之后，只觉胸口的怒火越烧越烈。
  “刚才那个男人牵你的手，怎么没见你反对？还是说，你只针对我？”
  牵手？
  方瑾瑜一怔，皱眉道：“路灯太暗，我刚才没注意脚下打滑，钟齐只是伸手扶住我。”
  “原来那人叫钟齐，看你们关系挺好的，边说边笑，整条街都能听到了。”楚烨拽着就往前走，淡淡道：“你让我不要上门打扰，就为了跟那个钟齐过二人世界？”
  “钟齐是我爸一个好友的儿子，我们今晚才第一次见面。”方瑾瑜对小时候的事毫无印象，他们两人晚上才算认识。
  “我不想爸妈误会我们之间的关系，你没必要在楼下等我的。”
  楚烨上前一步，把她压在车门上，冷笑道：“如果我今晚不来，你恐怕也没打算告诉我钟齐的事吧？”
  方瑾瑜伸手推他，楚烨却渐渐逼近，不由恼了：“不相干的人，说来做什么？”
  “你们看起来不像是第一次见面，而且你怕伯父伯母误会我们的关系，却不担心你跟钟齐会被误会？”两人的鼻尖相碰，楚烨的目光在昏暗的街灯下折射出一抹冷凝的色泽。
  方瑾瑜正要开口反驳，忽然若有所思地盯着眼前的人，慢慢笑开了：“知道这时候的你像什么？一个怕妻子出轨的妒夫。”
  楚烨一愣，转而扯了扯嘴角，自嘲道：“你这样没心没肺的女人，不看紧点怕是早就跑了……别转移话题，你爸妈这么快就让你相亲了？”
  “我事先不知情，他们也只是担心我。”方瑾瑜推开他一点，不悦道：“我们有必要在大街上继续讨论这个问题么？”
  “当然，回家后你一定会有恃无恐地避而不谈，在这里就不一样了。”楚烨低头吻上她，方瑾瑜被迫仰起头，靠在冰凉的车门上，挣扎着要踢他的小腿，被楚烨轻巧地避开，甚至再跨前一步不容拒绝地压制住她。
  “你、你混蛋！”方瑾瑜转开脸，喘息着低骂一句。
  “这样就混蛋了？”楚烨俯身在她耳垂上轻轻咬了一口，方瑾瑜感觉到他的大掌探入上衣，流连在自己的腰上。
  夜风拂过，腰背凉凉的，霎时起了一小片鸡皮疙瘩。楚烨的手心却很热，经过的地方带来一点轻痒，让方瑾瑜不自觉地微微发颤，心底像是千百只猫爪般难耐。
  她知道这一刻应该用力推开身上的人，可是自己手脚发软，楚烨那双眸仿佛是黑夜中的星辰，璀璨夺目，让人移不开视线……
  “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一道熟悉的声音让方瑾瑜从恍惚中惊醒，趁楚烨诧异地怔愣时，抬起膝头用力一撞。
  后者狼狈地退了两步，脸色的表情似是痛楚又仿佛是被打断的郁闷。
  “妈，”方瑾瑜飞快地整理好上衣，尴尬地站在叶佩的跟前：“你怎么下来了？”
  叶佩看了楚烨一眼，转向方瑾瑜的时候，眼神略微噙着责备：“你把公寓的钥匙落在家里了，我想着你没走远，就跟着下来了，没想到……”
  “你跟楚先生在一起的事，怎么不告诉我们？”
  他们还担心方瑾瑜经过与裴明浩这段失败的婚姻，不敢再接受其他人，这才千挑万选，看中了知根知底的钟齐。
  叶佩眼底有些黯然：“你长大了，这么重要的事也要瞒着爸妈了？”
  “妈，不是这样的……”方瑾瑜懊恼地咬着唇，不知道怎么解释。
  “伯母，”楚烨适时开口，“我们的关系还没完全定下来瑾瑜才没说，免得伯父伯母担心。”
  “是这样吗？”叶佩睇着方瑾瑜，见她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你们认识有多久了？”
  “三四个月，”既然被叶佩碰见了，方瑾瑜也不敢隐瞒，实话实说。
  叶佩意味深长地瞥了楚烨一眼，这小伙子模样好，气质又不错。自家女儿在感情上载了跟斗，没那么快接受别人，他就追了几个月没放弃。
  光凭最后一点，她对楚烨的好感就多了不少。
  叶佩往路边的奥迪瞄了瞄，余光扫向两人。方瑾瑜面皮薄，脸颊透着绯红，楚烨反而是一脸坦然，微笑着任由她打量。
  “现在的年轻人跟以前不同了，还是要稍微注意一点。给邻里街坊看见了，影响不好，让你爸知道了会不高兴的。”叶佩语重心长地叮嘱着，她刚开始看到车门上纠缠的两人也吓了一跳，不过她向来思想开明，倒也不至于像方志成那么保守。
  方瑾瑜被说得满面羞愧，恨不得立刻在地上挖个洞钻进去：“……妈，我知道了。”
  接过钥匙，她瞪了眼身边的楚烨，后者笑眯眯地替方瑾瑜打开车门，礼貌地向叶佩道别：“晚上起风了，伯母回去吧。哪天您们方便，我再上门拜访。”
  “谁让你去我家了？”方瑾瑜小声嘀咕。
  楚烨靠过来，牵住她的手，笑道：“不是我，是我们。”
  方瑾瑜气呼呼地甩开他的手，叶佩看他们闹腾，忍不住笑了。
  经过那么多的事，有多久没见到她的独生女露出这样孩子气的表情了？
  “楚先生什么时候有空，就跟瑾瑜一起到家里来。”难得女儿喜欢，叶佩琢磨着跟孩子他爸这回一定要好好看清楚，免得自家孩子又受到伤害。
  楚烨道了谢，见她欲言又止，似乎想跟方瑾瑜私下说话，体贴地先上了车。
  “钟齐那孩子不错，你不再考虑一下？”叶佩还是觉得知根知底的好，老钟的儿子她还是挺喜欢的，够老实可靠。
  方瑾瑜低声答道：“妈，钟齐早就有喜欢的人了，只是没敢跟钟叔说，你们就别再乱点鸳鸯谱了。”
  叶佩吃惊道：“真有这事？”
  她一脸惋惜，叹了口气：“也是，你爸只顾着跟老钟商量的，瞒着你们两个小的，没料到钟齐心里居然有了人。”
  钟齐的私事不好多问，叶佩只是可惜钟、方两家没能做亲家。
  “当年如果不是老钟突然举家移民去国外，你跟钟齐可能早就在一起，也不会有之后的事了。”方瑾瑜和裴明浩的事，叶佩始终无法放下。心底这个疙瘩，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消失。她是这样，更何况是身为当事人的方瑾瑜？
  “妈，你别想太多了。”方瑾瑜苦笑着，撒娇地抱了抱叶佩：“我会努力让自己过得更好的。”
  知道她过得越幸福，只会让裴家的人越难受。
  经历了那么多事，方瑾瑜明白，难为自己只会让对方更加高兴而已。
  “你明白就好……”叶佩欣慰地拍了拍方瑾瑜的肩膀，示意她别让楚烨久等了。
  方瑾瑜点点头，钻入车子。
  奥迪慢慢驶出，她隔着车窗朝叶佩挥手。直到车子远去，叶佩的身影隐没在夜色中，方瑾瑜才回过头，向后靠着坐垫，轻轻吁了口气。
  “去你家还是我家？”楚烨从车内镜往后一瞄，嘴角噙着轻快的浅笑。
  方瑾瑜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没好气地道：“送我到楼下，你回家。”
  楚烨回头飞快地瞥了她一眼：“你刚才没有拒绝我，现在却害怕了？”
  “我还要想一想，暂时维持原状不好吗？”方瑾瑜转开脸，望着车窗外的夜景喃喃道。
  楚烨一脚踩下刹车，幸好晚上马路的车辆不多。
  方瑾瑜受惯性重重向前摔在靠椅上，惊魂未定的时候，被他用力扯到怀里，不由惊呼：“你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