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渡寒潭

第40章


见到青杉,她夸张地惊叹,盯着他缠着绷带的手臂,嗔道:“太不小心了。我看看。”她把花束交给徐大姐,观察青杉的手臂。“严重吗?听说当时流了好多血,伤口上还沾了泥。”
    “还好。大热天的,你何必亲自过来?”
    “我不放心。本来要去那边看你,今天早上碰见了你的经纪人,知道你回来了,赶紧来看看。一会儿还要去录个电视节目,马上就得走。晚上我就没事了。好久不见,我请你吃晚饭,你有空吗?我知道一家很好的西餐厅。”
    西餐?素弦扫一眼青杉的胳膊。
    青杉说:“我有空,只怕我的胳膊没空,它不想去外面的餐厅。不如就在我家吃吧,方便。”
    “好。我说的那家餐厅提供上门服务,借你的厨房做饭,原料他们准备。我给他们打电话。”
    青杉看着素弦,说:“你和我们一起。”
    素弦本要推辞,想到他的胳膊,只能点头。
    绮丽环视客厅,笑:“我还以为来了之后会看见一屋子的花。”
    青杉说:“这个场景在剧组已经上演过了。”
    绮丽摆摆手,说:“你们商量吧,我先走了,录完节目我再来看你。”
    送走他们,素弦去通知徐大姐不用她做晚饭了。徐大姐撇嘴说:“这个绮丽真不客气啊,拿这儿当自个儿家。”
    素弦笑笑。
    厨师如约而至。晚餐时间到了,绮丽姗姗来迟,只有她一个人来,换了便装。因为不用准备晚饭,徐大姐回家了,服务员由素弦担当。
    餐具摆好,宾主落座,刚要开饭,绮丽接到一个电话,她娇巧地和对方说:“张大导演,是您啊。您日理万机,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什么,今天是您的生日?哎呀,您看我的记性,对对对,您批评得是,我前两天还和人念叨来着,要给您好好热闹热闹,今儿一忙倒忘了。哪儿?明月大酒店。那是,我肯定到!您等着我,我马上出门。我飞过去我。”
    挂断电话,绮丽无奈地望着青杉。
    青杉理解地说:“既然他打电话请你,你快去吧。”
    绮丽苦笑:“在人矮檐下,焉能不低头?谁叫人家是导演,我是演员呢!”
    青杉温和地说:“去吧,路上记得买礼物。”
    他送她出门,目送她开车离去。夕阳已落,天空依然明亮,暮色淡淡。
    餐桌上只剩他和素弦。他的心情一点儿也没受到影响,谈笑风生,告诉她这次拍摄中的趣闻。为方便照顾他,素弦坐在他左边,牛排端上来了,她帮他切牛排。他看着她刀叉并用,把牛排切成邮票大小,放在他面前,忽然愧疚。绮丽提议吃西餐时他已经预料到以他现在的状况会比较麻烦,但等到亲眼看见他才深切体会到给素弦增加了多少工作。他模糊地想,假如有一天他不能动,不能自理,决不能连累别人。
    “那么不舍得,刚才就不该放她走。”素弦轻轻说。
    “啊?”他回过神来。
    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素弦摇头。
    他对素弦说:“你替我问问蝶舞明天有没有空,如果她有空叫她到这里来。我给她写的歌已经写好了,这首歌的情绪比较难把握,她太年轻,恐怕理解不到位,你叫她来,我教她。”
    蝶舞不是一个人的真名字,而是艺名。蝶舞是个刚满二十岁的女孩,音色纯净,音域宽广,去年签约,和青杉同在一家唱片公司,签约的当年出了三首单曲,反响平平,公司的宣传和制作也算到位,就是不红。这样的歌手本来有很多,与青杉没有关系,他们仅是一面之交,但这女孩是青杉的歌迷,一天,她在公司碰到青杉,求他给她写歌。青杉随和地答应,工作之余找来蝶舞以前的歌听,分析她的声音和形象特点,认认真真地写。贝贝巧巧知道了,揶揄他要抢制作人的饭碗。青杉知道这是委婉的说法。这句话要是换了李嘉来说,一定是“不务正业!你整天忙得要死还操这份心。这是公司的活儿,哪儿轮得到你。多事!”
    这时素弦听了他的话,垂下头,手中依旧忙着,轻声嘟囔:“和颜悦色,处处惹祸。”
    “什么?”青杉不是没听清,而是不相信这活泼的言语出自她。
    素弦嫣然道:“没什么。我一会儿就去和她说。”
    郝民被他派去给后天即将举行的郁明的婚礼帮忙。当晚,他凭着一只手经过沐浴和换衣服的考验,气喘吁吁躺在床上,深切地体会到残疾人的不便。半夜,伤口的刺痒让他醒过来,无论如何再难入睡。黑暗中,窗户似被轻叩,仔细听,外面嘀嗒嘀嗒,原来是下雨了。他想起有扇窗户没关,正要起身,房门被悄悄推开,一个苗条的身影轻手轻脚走进来。他连忙躺好,半睁着眼睛看着。那身影径直走到窗前,关上窗户,然后向他走过来。他闭上眼睛。厚厚的地毯使他听不出她的脚步,只听见床头柜上有轻微的声音,接着,空调被关上了,遥控器又被放回床头柜。他等了一会儿,睁开眼,门已关上,屋内只剩他自己。
14 
    郁明的婚礼席开四十桌,新娘是一个乐团的大提琴手,除了双方亲戚同事,有许多音乐人参加他们的婚礼,因此这个婚礼上亲情浓郁,友情融洽,星光熠熠。
    婚宴从上午11点开始,直到下午三点才散,最后只剩下一对新人及青杉、小峰和王勃三个室友。因为关系最亲厚,三个人私下除了份子之外,都各自准备了礼物,并且商量了要为难一下新人,在礼物上不写名字,只写了一段谜语,要新郎新娘根据谜语猜出送礼物的人,才能打开礼盒。
    三个大小不一、包装相同的礼盒摆在新人面前,谜语都是用数字写的,一个是1234567,一个是001000,还有一个是737373。三个人笑眯眯地看着两位新人绞尽脑汁思考。良久,郁明大叫:“有了。”他扔下笔,指着密码是001000的盒子说:“王勃的,”指着密码是1234567的盒子说,“小峰的,”最后指着剩下的盒子说,“青杉的。”
    三个人大肆鼓掌。小峰连声问:“怎么猜出来的?说说,说说。”
    郁明指着他笑骂:“馊主意一定是你想的!想让我当着我媳妇的面儿栽跟头是不是?还数你的最难猜,多来咪法索拉希,一点儿个性都没有,难度最大,我使用排除法,把他们的猜出来,剩下的就是你的。王勃的也很难,不过幸亏我小学数学拿到教授学位,你看11—1=10,如果把减号延长,再把11-1旋转90度,就是‘王’。你们几个,最仁义的就是青杉,他的最简单。”
    青杉觉得很意外,他想不出什么谜语,顺手就把素弦的密码写上了,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解谜。
    小峰抢着说:“我当初就觉得你写得简单。”
    王勃坏笑:“他仁义?他最恶毒!你看,737373,凄惨凄惨凄惨。”
    “什么呀?”小峰推他一下,得意地说,“你读错了,应该是737373,青杉青杉青杉,明摆着告诉人家他是谁了。”
    青杉一震,盯着那串数字。小峰还在说着,他一点儿没听见。737373,青杉青杉青杉?是这样吗?73,凄惨,其实,气喘,青杉……
    青杉回到家,徐大姐正要去买菜。
    他沉思着问:“素弦呢?”
    “苏小姐可能着凉了,有点儿低烧,刚吃了药,正在屋躺着呢。”
    青杉对郝民说:“你送徐大姐去菜市场,然后就回去休息吧。”
    他来到二楼,敲素弦的房门,没有人答应,他放心不下,推门走进去。这是他第二次来到她的房间。尽管是他的房子,但她住着,就有权利改变屋中的陈设。可是看看这个房间,你看不出它的主人是谁。所有摆设和最初一样,整洁,大方,没有任何个性的标志,仿佛是个旅馆,住在这儿的人随时可以拔腿离开。
    素弦躺在床上睡着了,脸色略黄,表情平静。青杉轻轻地用手试试她额头的温度,不太热。他放心了,在房间角落的桌旁坐下来,看护着她。
    桌上放着几本书,有《金荃集》,《浣花词》,《唐代传奇故事选》,还有一个很眼熟的厚笔记本,外出工作的时候,素弦总是随身携带它。他随手翻开笔记本,里面一段一段,是她的笔迹,但不是日记,不是随笔,而是——信!所有的信都是写给舒彬的。他注意到这些信的日期最早可以追溯到六年前。
    青杉动容。
    她知道舒彬不肯收她的信,但她还是在写,把他当作可倾吐心声的知己。明知无法寄出,因此不用信纸,而是直接写在笔记本上。
    舒彬:
    恭喜你。
    今天我看见了你的女朋友。她叫小荷,对吧?人如其名,清新稚嫩,如同刚刚绽放的荷花……
    青杉的心脏开始收缩。她是真的很高兴地祝福他,还是忍着眼泪写下这段文字?他向后翻,一段文字映入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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