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军

第73章


剩余不走的人都在挨饿,个个面如死灰,苟延残喘,只怕不待汉军攻击,再过些日子也将散失殆尽。於除鞬只得先安排牙比和乌都尔去收容四散的百姓,不必再来金微山了,日后再作打算。
    见到於除鞬后,蒲奴单于心中稍安。可当於除鞬提出全部退出金微山,集中力量南下重新夺取伊吾地时,已经吓破了胆的单于无论如何不愿答应。指着哭泣的云当对儿子说道:“我老了,就要去见昆仑神了,你就让我平静的等到那一天吧!我死后,你要照顾好妹妹,还要照顾好匈奴百姓,要让咱们匈奴人还能在草原上骑马放牧……”,於除鞬心如刀绞,含泪点头。等他再想劝说单于或者西迁时,抬头却见父亲已经昏倒了。
    於除鞬跟着云当来到帐中,看见一个二三岁的小男孩扑倒云当的怀中叫着“娘”,於除鞬惊问道:“他的孩子?”,云当有些害羞,又有些骄傲的点点头。俯下身子抱起孩子,对孩子说道:“大雪,叫舅舅。”,小孩子脆生生叫了於除鞬一声“舅舅!”。於除鞬抱起孩子,对云当问道:“你怎么给父亲说的?”,云当抬起头,脸色坚毅的说道:“父亲问过孩子的来历,我什么也没说。”。於除鞬右手抚在妹妹的头上,轻轻说道:“妹妹,苦了你啦。”。云当伸手接过孩子说道:“那有什么,咱们匈奴女人,没有婚嫁生孩子的多了。”。於除鞬住口不言,过了一阵才说道:“依兰已经生了两个孩子了,一个男孩,一个女孩。”,云当喜道:“哈,这可真是太好了。她们在哪?”,於除鞬答道:“我先来,她们估计还有十日就到了。”。云当接过孩子抱着,对於除鞬说道:“我出去一会,很快回来。”,於除鞬问道:“去哪里,我和你一起去。”。
    跟着云当来到一座墓前。於除鞬见墓前照汉人的规矩写着名字,才知道是拐子的墓。问道:“他什么时候死的。”,云当低声说:“到今日整好一年了。”,又招呼孩子拔些野花放在墓前。云当像对自己说,又像对於除鞬说着:“他像一个真正的匈奴人生活了二十多年,我想,匈奴人也可以像汉人一样生活。为什么总要打仗呢?”,
    於除鞬沉默不语,很久才说道:“因为有很多和我一样的匈奴人不愿像汉人一样生活。对于真正的匈奴人来说,生命就在于骑马、放牧和打仗,如果没有这些,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云当摇摇头说道:“我想活着的意义就在能够和自己欢喜的人在一起。”。於除鞬怜惜的抱着妹妹,有些悲伤的说道:“也许,很快你就可以去见他了。”,云当心中也和哥哥一样心伤父亲将不久于人世,无助的问於除鞬道:“哥哥,咱们该怎么办?”,
    於除鞬神情也带着一些迷茫说道:“金微山苦寒,又连遭雪灾。咱们只有离开这里,全部移师西域,重夺伊吾,才是咱们最后的生存之地。如果汉军救援,战事不利,咱们就只能西迁了。唉,一切等父亲稍好些再说吧。”。云当知道一切未卜,还是担忧的继续问道:“西迁能去哪里呢?”,於除鞬答道:“这事我已经考虑过很多年了,照目前情形,先到乌孙或康居吧,如果不行,再往西。”,云当又问道:“再往西是哪里?”,於除鞬答道:“上次咱们已经去看过了乌孙、康居、大月氏。乌孙西北的般悦地是个放牧的好地,只怕乌孙不肯轻易让给咱们,到时少不了一场争战。再往西就是一些小国,名义上都是安息之地,其实各自为国。实力还不如乌孙、康居。听成上说极西处还有罗马,埃及等诸多国家。”。
    云当心中想劝说於除鞬不如就此归附大汉,嘴唇动了几下,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於除鞬看她神态,已猜到她想说些什么。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认真对云当说道:“等父亲归天,我派人送你到他身旁,也就了却一桩心事。你放心,天下大得很,总有咱们匈奴人自由的草场和天空。”。
    窦宪率军刚出征北匈奴的同时,如愿以偿成为了贵霜王的迦腻色伽踌躇满志,有意向东拓展疆土。只是眼下先要办好两件首要之事:一是迁都布路沙布罗,二是筹备佛家第四次无遮大会。目前只能安定人心,抚慰国内,不宜大动干戈。迦腻色伽一番思量,决定对大汉先礼后兵,派出使者前往疏勒晋见班超,携带着大批宝物,狮子猛兽,朝贡大汉朝,并为自己求娶大汉公主。
    不料,班超不但拒绝收下礼物,还断然拒绝了迦腻色伽娶大汉公主的要求。使者的回报让骄傲意满的迦腻色伽难以忍受,贵霜军威所至,诸国无不臣服,自己刚登大位,怎能受班超如此大辱。
    当班超读完许久没有消息的疏勒前王忠的信件时,脸上露出一丝喜色,转念间却又若有所思,将信件递给了身旁的耿恭。耿恭接信一看,是忠痛悔前非,希望班超能既往不咎,允他回国。一句话,是忠的一封乞降信。
    耿恭一笑,说道:“忠不忠,只需看他是否带着兵马回来就知。”。班超点头愤然说道:“我与忠多年生死与共,谁知此人……唉,怪道言:夷狄之人,终是鸟兽之心。”,耿恭说道:“大人万不可如此说,西域真心归汉者毕竟居多。”,班超歉道:“老夫失言,忠之恶,令老夫口不择言。”。为小心起见,班超安排成上带着几个手下前去查看究竟。
    十几天后,成上回报:忠与二千康居兵马前来,已占据了边境小城损中。班超修书一封,欢迎忠的归来,派人送出。
    自以为得计的忠利令智昏,按照与班超的约定前来相会。为防班超起疑,仅带二十个护从。班超设宴招待,忠尚在酒酣之际,已被成上持刀架在了脖子上。忠的护卫有悍不畏死者上前来抢,被砍死几个后,余者束手就擒。拿下忠后,班超责骂道:“十八年前,你我初见时,你还记得说过些什么吗?”,忠低着头,神情沮丧,期期艾艾答道:“记……记得。”。
    班超厉声说道:“好!好男儿言出必行。”。忠叫道:“求大人开恩,让我能见姑母一面再死。”。班超见忠犹存侥幸,冷声说道:“老夫来此之前,夫人有言在先:无脸见你。你不顾当年夫人苦苦相劝,勾结外军,与子民为敌,你还有何面目见姑母?”。忠垂下头来,无言以对。班超下令将忠带回乌即城中交疏勒王成大,当众历数其罪后斩首。盘踞损中的康居军得到消息,连夜逃走。
    康居无功而返的消息传来,迦腻色伽勃然大怒,下令贵霜副王谢领大军七万翻越葱岭,消灭班超,进占西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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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年难熬的冬天过去了,可於除鞬的心中仍象煎熬在冬天一样。这个冬天里雪灾仍频,牛羊大量冻饿死去,部众还在挨饿。眼前的一切让於除鞬不得不作出决断:不能再在这里挨下去了,必须迁往西域,即便不能重复伊吾地,至少也可以在白山一带放牧。
    病榻上的蒲奴单于已经不可理喻,任凭於除鞬苦苦哀求,也不肯前往西域。云当也来哭着恳求,单于充满哀伤的爱抚着女儿的头无力说道:“让父亲安静的被昆仑神带走吧,不要让我凄惨的死在路上。”。於除鞬和云当只能流泪答应下来。
    正当班超全力备战,准备对龟兹出兵之际。经耿秉力荐,已出镇凉州的大将军窦宪请诏耿恭率军再次出击北匈奴单于部。
    耿恭和副将任尚从酒泉率军出发后行军数千里,一路无接战。成上和满勒随行,三人都熟知漠北,进展神速。眼见连续几年的大雪灾后,又数次被南匈奴、鲜卑、丁零、汉军轮番攻击,北匈奴部人烟凋零,一片萧条。汉军数千里行来,匈奴人竟无力作一次像样的抵抗,此景不免令人唏嘘。
    於除鞬见人饿马瘦,无法与汉军决战,下令向西退却。退军前夜,蒲奴单于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安静的离开了纷乱的人世。
    於除鞬挑起了眼下的这副千钧重担,即位单于。他目前的唯一使命就是竭尽全部力量和智慧,拯救垂危的北匈奴部族。他下令留下老弱,编组青壮为主力中军,不与汉军接战,向白山转移。
    耿恭的大军不像作战,倒像收容。耿恭路熟,自作前锋,出塞五千里至金微山,自汉以来,汉军出征从未如此之远。稍遇残留的匈奴人微弱的抵抗,一战击溃后终于停步,俘匈奴部众五千余。
    大军进展神速,耿恭却并无喜色。他知道,匈奴人之败,一半在战,一半在天。尤其此次,更是匈奴人无法抵抗之时。如不能趁此良机或全歼或迫降,也许将来在西域尚有反复。
    耿恭宣布就地释放俘虏,修整十日后,大军回归,将士欢声雷动。
    刚刚率军回到酒泉的耿恭立刻接到了朝廷遣谒者送来的诏令:大汉许北匈奴单于於除鞬之请降,诏骑都尉耿恭前往单于部颁玺绶,与谒者迎接单于於除鞬及质子前往洛阳。耿恭事毕不必回朝,仍至疏勒助班超平定南道诸国。
    耿恭没想到於除鞬的动作竟如此之快。按时日计算,估计在从金微山西退之时就已遣人向大汉请降。耿恭心里清楚,以於除鞬骄傲的性格,决不可能朝贡入质归附大汉,这不过是他逃避汉军进一步打击的缓兵之计而已。当下之计,只能一面领命前往,一面回报朝廷,请缨再次率军出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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