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天使

  叶秋瓷一惊，眼睛飞快地瞥了江允浩一眼，两人的视线触碰到了一处，叶秋瓷倏地移开了，干笑了两声：“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些资料当然是我自己收集的，谁吃饱了没事，给我这些东西，你真是太多心了。”
  江允浩静静地看着她，并不说话，叶秋瓷被他看得发毛，于是益发地心虚起来，她几乎跳了起来：“我忘了，我还有急事呢，不跟你说了，我先走了。”
  说完她飞也似地朝门口跑去，江允浩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我只问你一句，是不是我爸爸。”
  江允浩的手上并未用太大的力气，叶秋瓷如果用强，应该很容易挣脱，不过她却没有用力，而是转过了头，正迎上江允浩的目光，痛楚忧虑漆黑如墨的眼睛，她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不是。”
  “你没有骗我？”江允浩的眼睛亮了亮：“秋瓷，我希望你告诉我真相。”
  “不是他，我没有骗你。”叶秋瓷说得很肯定。
  “我知道了，谢谢你。”江允浩松开了手，灰败的脸色似乎亮了些，看着叶秋瓷的眼神很温柔：“谢谢你，你救了我。”
  叶秋瓷深深地凝视着江允浩，张了张嘴，却终于又将几乎脱口而出的话，吞了回去，只是简单地说了句“再见”，掉头就走，并且，没有再回头。
  江允浩微笑地看着她离开，直至她的身影完全看不见，他才收却了笑容，一点一点，脸色阴鸷——
  山雨欲来。
  替身天使
  除了父亲，这世界上大概只有一个人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或者她以为，会对自己有利？
  江允浩轻轻地敲了敲门，他这时的情绪已经平和了许多，已接近正常，到底二十九岁了，早过了冲动不顾一切的年纪，虽然在有些事情上没有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成长，不过自控能力明显是进步了。
  元素素前来应门，看到江允浩的瞬间，她其实并不是太吃惊，不过还是做出又惊又喜的表情：“允浩，怎么是你？”
  虽然多年未见，不过到底曾经是最熟悉的人，元素素的表情落在江允浩眼里，他便知道没错，一定是她。她笃定他会找上门来，带着胜利者的姿态。
  “允浩，要茶还是咖啡，我记得你喜欢碧螺春，正好前阵子有朋友带了些来，你尝尝？”元素素的语气很温柔，说的话也颇有含义。
  江允浩在沙发上坐下，随口应道：“随便好了，以前喜欢的东西，现在倒十有八九不喜欢了，包括碧螺春。”
  元素素僵了僵，不过很快应道：“那就西湖龙井好了，我担保你会很快爱上它。”
  元素素说完笑盈盈地看着江允浩，似乎在征询他的意见，江允浩笑了笑：“到了我这年纪，很难再爱上什么，你不用白费心思了。”
  这话已经说得很白，元素素的脸色微变，连忙借口泡茶跑去了厨房，待得再出来时，已恢复了平静，递了一杯茶给江允浩，既不是龙井，也不是碧螺春，言语间似乎仍有深意：“六安瓜片，你试试，我这里什么茶都有，总能找到你喜欢的。”
  江允浩突然间觉得自己累了，不想再和元素素玩这样的文字游戏，他从口袋中拿出叶秋瓷给自己的照片，扔到桌上：“这是你交给秋瓷的吧？”
  元素素有些诧异地从桌上拿起照片，一张一张仔细看过后才困惑地看着江允浩：“这不是你爸爸和你女朋友吗？你说我将这些照片交给叶秋瓷？允浩，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干吗要做这样的事？你知道我很忙，哪有空做这种无聊的事？再有，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对我有什么好处？”
  元素素一脸的无辜，江允浩也是一脸的困惑：“是啊，你为什么会做这样的事，我也很想知道，难道你以为我会因此和扶苏分手，然后你只要再适当地耍些手腕，我就会回到你身边？”江允浩突然轻轻地笑了起来：“素素，你低估了我，你以为我的智商一直停留在十九岁？叶秋瓷不可能让方御辛说实话，只有你可以，他总是对你无能为力，就算明知是错的；大唐芙蓉园的开发商和你们有业务往来，要他们的业主名单应该不是很难；至于这些照片，很有专业水准，应该是职业侦探社拍的，本地只有两家有规模的侦探社，想要知道是谁雇佣了他们，一点也不难——”
  “我承认，是我把照片交给叶秋瓷——”元素素终于承认，略微的惊慌过后，她脸上的表情显得特别真诚：“允浩，我没有恶意，你知道我很关心你，当然也希望我们能有机会复合，但在这件事上我没有私心。很明显，你女朋友和你爸爸之间有交易，而你并不知情，我觉得你应该知道，这样你才能做出正确的判断——”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而要通过叶秋瓷？”江允浩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元素素。
  “允浩，你想想，如果我直接告诉你，你会相信吗？你一定以为我在挑拨你们的关系，非但不信，反而误会我，倒不如换一个你相信的人来告诉你。”元素素振振有词，似乎很有道理。
  江允浩冷笑：“是么，那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
  “允浩——”元素素愕然：“你不相信我？难道我在你眼里，真的这么不堪？允浩——”
  “你到底是什么居心，我并不关心”江允浩挥了挥手，眼睛盯着元素素，眼神锐利，表情严肃：“我来只是拜托你，不要这么关心我，你再关心，也不过是白费心机。我——”江允浩脸上的表情忽然缓和了下来，唇角渐渐上扬：“会和扶苏结婚，很快。”
  元素素大骇，不敢置信地看着江允浩：“江允浩，你疯了，明知道她和你爸爸有交易，她根本不爱你，你还要和她结婚，你疯了？！”
  “关你什么事？”江允浩冷静地，一个字一个字，说得很慢，却很清楚。
  “你！”元素素用力抚了抚胸口，平息了一下情绪，这才开口，语气平和了许多：“允浩，不要赌气，婚姻是很神圣的事情，事关你一生的幸福，你怎么能轻易甚至是负气决定这么重要的事情？我知道你气我，不要因为我——”
  “不是因为你，你太高估了自己。”江允浩冷静得像铁，可以看见锐利的锋芒，冷得像冰，没有丝毫的温度：“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为什么总是认为我的任何决定都与你有关呢？”江允浩看着元素素，眼神温润，笑容温暖：“我想和她结婚，不管她是否和我父亲有交易，不管她是怎样的人，甚至不管她是不是爱我，因为我爱她。与其失去她，我宁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元素素彻底呆住了，整张脸苍白如纸，她的眼睛紧盯着江允浩，似乎想从他的脸上找出口是心非的证明，但是，很明显，她失望了。
  江允浩凑近了元素素，嘴角上扬，似笑非笑：“你说过你没有私心，我也这么相信，但是，如果你有，那你就是自作自受，一定要我亲口告诉你，我爱那个人远胜过你吗？我不能接受欺骗我的你，却选择包容同样欺骗我的她，这样的感觉应该很不好，我原本打算永远都不说的，是你逼我的。”
  元素素的脸几近透明，身子也是摇摇欲坠，江允浩终于忍住没有继续往小说，迅速地站起身，挺直了背脊，走得很坚定。
  连再见都没有说。
  替身天使
  这一天，漫长得仿若一生。
  对元素素的恨意未消，但见她脸色苍白如纸，身子摇摇欲坠，更多残忍的话，江允浩终是没有说出口。其实根本不用再说什么，江允浩知道自己已经报复过了，连带当初的欺骗，他统统还了回去，以元素素的骄傲，今天的打击足以让她消沉很长一段时间。但是，有什么意义呢？
  他是真的恨她，恨她逼得自己连做鸵鸟都不能。他做鸵鸟开开心心的，为什么总有自以为是的人来干涉？美其名曰“为了他好”，没有人知道到底怎样是最好，除了他自己。
  在车里枯坐了良久，脑子里乱哄哄的，要去质问父亲还是扶苏？还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父亲和扶苏到底有着怎样的交易？扶苏的身份会是什么？孤儿、替身、还有表现出来对他的感情，都是假的吗？
  江允浩终于启动了车子，在城市里漫无目的地开着，车窗外的霓虹飞速地自眼前掠过，晃得眼晕，他知道不能这样开下去了，否则非出车祸不可，他放缓了车速，终于掉头朝家里开去。
  打开房门，客厅里的灯亮着，他这才想起和扶苏约好了晚上在家起吃饭。桌上摆着四个菜和满满一大盆酸汤，四下里看了看，并未看到扶苏，看了看表，已经九点，自己关了机，她联系不到自己，应该是走了——
  江允浩觉得自己该庆幸扶苏不在，他实在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她。颓然地走到沙发前，想要躺一会儿，却发现自己以为已经走掉的扶苏，正躺在沙发上。
  刚才柜子挡住了并未看到她，她正侧身躺在沙发上，双腿蜷曲，双手护在胸前，头发有些零乱，却显得整张脸出乎意料地柔和，她似乎睡得并不舒服，眉微微地皱了起来。江允浩深深地凝视着扶苏，良久，终于低声地叹了口气，轻轻地将手伸至扶苏的颈下——
  扶苏却突然在这个时候睁开了眼睛。
  两个人挨得很近，能感到对方呼出的热气，扶苏的眼睛瞪得很大，眼神却是异常地清澈，江允浩能从中看到自己，矛盾、焦灼、隐忍，复杂得连自己都无法看明白。
  江允浩迅速地将手自扶苏的颈下抽回，迅速地站直了身子，努力让语气显得平静：“我看你睡得不舒服，想抱你到床上睡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