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时差

“最终还是回尸魂界了啊……”
    坐在回廊上那只黑色的猫伸出爪子挠挠脖颈，转了转头，一双金色的眸子看着天空，有几分惆怅的意味。
    “是啊。”
    旁边淡金色头发的男子也难得正经一点，坐在黑猫的旁边。
    “但是真的没事吧……白哉那家伙，趁着小葵晚上睡觉直接把她抱回去……会在路上打起来也说不准呐。”
    夜一感叹。
    “是啊。”
    “小葵的记忆完全没有起色你那个药到底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你本身就没想着让她恢复记忆哈？”
    “是啊。”
    “吓！真的假的？”
    “……”
    夜一转过身，蓄了一下力，突然起跳，落在了浦原的肩膀上拉扯他的耳朵，一脸抓狂，“你这个混蛋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啊？！”
    “……不要感情用事啊，夜一桑。”
    浦原轻声说，黑猫停止了动作。
    “朽木队长赶回去，也恐怕很快就要被召集展开对虚圈的作战了，那时候，如果山本小姐恢复了记忆，事情就会麻烦很多。”
    “那她……”
    “只要还活着，不就是有着无限的可能么？”
    浦原微笑。
    夜一停顿了几秒，从他身上跳下来。
    “……”
    “不用害羞啊夜一桑，我很开心能跟你这么‘亲密无间’的——啊！”
    最后一声惊呼是在黑猫顺手扔出身边装着花生米的小盘子之后。
    山本葵睡觉很沉，也可以说是很是沉醉，于是要不是生物钟使然或者特别事件发生，她是绝对不会醒来的。
    朽木白哉凭借这一点在某个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把葵带回了尸魂界。
    当第二天山本老头起床洗漱完毕，准备出门做一做每日必备的“维持无比帅气的肌肉之运动”时，不由得停顿了一下。
    旁边的副队长大叔也一脸严肃。
    “回来了啊。”
    山老头声音低沉，眼神平静。
    静灵庭里这个原本长久存在的灵压，又重新出现了。
    稍显虚弱，却依旧强大。
    “……是在……”
    副队长大叔辨别了一下。
    “朽木宅。”
    山老头什么也没说，继续晨练去了。
    于是某叔腹诽。
    喂喂明明很想提着把那孩子的衣领把她抓回来的，还摆出不在乎的模样——总队长一向如此“庄重严肃”吖。
    小葵醒来的时候有点一贯的迷糊，闯进脑子的第一个念头是“啊，浦原店长发财了。”。
    原因很简单，她很是脱线地认为浦原重新装修了天花板。
    而在朽木白哉一脸僵尸表情地拉开门站在门口的时候，葵才真正醒过来。
    “混蛋不知道要先敲门啊！”
    硬枕头被丢出去。
    砸到什么她完全不知道。
    良久之后门外传来依旧冷静的声音。
    “我敲了。”
    事实就是朽木白哉敲门了之后发现里面有轻微的动静，但是半天都没有人说话，于是他认为某人一定是在里面酝酿着她的怒火和吐槽，顺理成章地拉开了门——顺理成章？朽木少您是送上门给人家出气么？
    事先有所准备，躲开枕头也不是件难事。
    朽木白哉庆幸的是还好他没有在房间里摆两个枕头的习惯。
    没错，山本葵所休息的就是朽木白哉的卧室。而他大爷不知抽了什么风，在客房睡了一晚上。
    “你把我带回尸魂界的？”
    葵身上还穿着那件和服，跟朽木宅的风格很是相符，两个人坐在回廊上，中间放着一壶清酒，没有吵闹也没有打架，反而很平静地坐在一起……喝酒？——朽木大少不让。
    不让你还摆？！
    “是。”
    “理由。”
    山本葵闲闲地端起酒瓶往杯子里倒酒。
    “现世不安全。”
    朽木白哉看她倒好了酒，直接伸手端了过来，一仰而尽。
    葵的动作顿了顿。
    “我还不至于无法自保。”
    “你的伤还没有完全好。”
    白哉放下杯子。
    此时正是深秋，朽木宅里面没有火红的枫叶，他们面对的是梅树园子里略显干枯的树枝，若有意境，也是萧瑟。
    葵说，“你还真是操心我。”
    朽木白哉沉默了。
    葵再次倒酒，同样被朽木白哉大少端走。
    “喂，我说你有完没完啊。”
    他的语气并不怎么火爆，却有着浓浓的不耐烦和懒散——这是典型的山本葵语气，但并不是典型的山本葵对朽木白哉的语气。
    山本家小姐外热内冷差不多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表面上懒洋洋的对谁都会笑，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实际上只有对待某些人才会表现出特别的在意。
    朽木白哉有幸提名为“某些人”的一分子。
    而现在却不是了。
    “……完全不记得了？”
    他轻声问。
    一瞬间让葵有种不怎么自在的感觉，仿佛脑中突然出现了花瓣落下的场景，闪现之后消失。
    “大概。”
    其实记忆被抽空是一件很微妙的事情。
    身边突然出现完全不认识的人，告诉你其实发生了什么什么，对于陌生人的话原本不应该相信，而陌生人却有可能真的是以前的挚友。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这样的疑问已经不是一两天，她却完全找不到谁可以问问。
    每一次提到虚圈，其他人的脸色就会有点古怪，然后生硬地岔开话题，表示不愿意谈起。
    难道要她掀桌怒吼么？
    “……”
    朽木白哉再次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你真是残忍。”
    葵转过头不去看他。
    “你喝酒的感觉倒蛮像是我朋友的。”
    白哉苦笑，放下杯子。
    “我以前不会这样喝。”
    他这次自己斟酒，两个人的沉默之间划过水流的声音。
    “现在这样喝，才知道你以前喝酒的感觉。”
    心里装了点事就去喝酒的山本葵，喜欢烈酒，喜欢一口饮尽。原来这样，在咽下酒的同时似乎痛苦都能减少一些，也很容易醉。
    只可惜朽木白哉并不像山本酒鬼一样是个一壶倒，他越喝越清醒，眼神却愈发朦胧。
    “有没有很想记起过去？”
    白哉问。
    葵想了想，凝视着梅树的枝干。
    “其实也不是。”她顿了顿，“如果当初是我自己选择了放弃记忆，那么我一定不会后悔。如果是一个特殊的人让我遗忘，我想我或许也是欣然的。”
    “如果不是呢？”
    白哉喝了第三杯酒。
    “如果都不是，而是别的人下毒让你忘记，你会很想想起来么？”
    “……不会。”
    自从她生病，声音就一直不是很有底气，比以前显得有几分柔软。
    “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害怕。
    她却什么都没有说。
    那天他们再也没有多说，葵一直在看着无趣的梅树，而白哉则一直不停地喝酒，哪怕是在管家端来第三壶酒并且出言阻止的时候，他都面无表情地拒绝了。
    最后葵觉得有些累，直接靠着后面的门就睡着了，而醒来的时候却已经是第二天，身处卧室，盖着六番队队长的羽织。
    地狱蝶飞进她的房间，传来了讯息。
    “黑崎一护等人闯入虚圈，与破面发生了正面冲突，众位队长随时待命，准备最终的决战，以上。”
    来自山本总队长。
    葵回忆了一下老头子的面容和服装，连同他胡子上的紫色丝带，确认自己还没有遗忘，微微一笑。
    【不要把他忘记了】
    朽木白哉的声音突然出现，葵回头，什么人都没有。
    原来是脑袋里的声音。
    她愣了愣，突然觉得不对劲。
    管家青木在庭院里正跟修剪梅树枝干的园丁攀谈着，却看见红发的和服女子因为被束缚而迈着小步子往这边走，神色带着一两分焦急。
    ——一段时间没见，山本小姐似乎又漂亮了一些呢。
    管家在心里感叹了一下自家少爷果然好眼光吖好眼光。
    “是……管家吧。”
    葵走到他面前确认了一下身份。
    “请告诉我，朽木白哉在哪里。”
    “少爷昨天喝了不少酒……”
    管家有点为难，但是看着山本葵的眼神，还是没说下去。
    客房虽然环境也很好，但是跟主宅部分的房间当然没办法比，管家拉开房门几乎没有什么动静，葵踏进房间的时候，觉得甚是寂然。
    朽木白哉并没有在榻榻米上，而是坐在了桌子后面的椅子上，歪着头睡着了，腿上还放着一本摊开的书。
    头发披散着，身穿着死霸装。
    葵抱着队长羽织的手臂锁紧了一些。
    她不自觉放缓了呼吸，收敛了自己的灵压，看着男子安静的睡颜和轻微皱起的眉头，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良久之后，她走到一边放下羽织，叠好，散开被子想让他过来睡，又作罢，抱了毛毯轻轻搭在白哉身上。
    他就是这样……把衣服盖在自己身上的么？
    葵把他腿上的书本取下来，拿着随手翻了翻，是一本和歌集，葵对这个不怎么擅长，只是练习书法的时候偶尔会翻出一本练一下。
    看着差不多，又回到朽木白哉摊开的那一页。
    “我心之所恋，未知往何方，此途无穷尽，惟知逢时终。我恋将何往，前途不可知，思君终不已，定有相逢时。”
    ——是一首……恋歌……啊。
    葵放下书本，一不小心声音大了些，坐在椅子上的朽木白哉动了动，睁开了眼睛。
    “呃……”葵有点尴尬。
    “我是来给你还这个……羽织。”
    葵看着他站起来，往后退了一步。
    “还有，地狱蝶跑到我的房间——应该是你的房间说——”
    她看见摆在背后墙上的一只黑蝴蝶，没有说下去。
    看样子那只蝴蝶是给她自己传话的。
    白哉绕过桌子，面无表情，但是步伐有点不稳，明显宿醉的感觉。
    葵又往后退了几步。
    “后面……”
    白哉说。
    “诶？”
    葵正想问，脚下却已经踩上了刚被她散开的被子，穿着和服非常不方便迈步的她往后倾，脚下忙乱。
    下意识地伸出手，很快碰到了朽木白哉温暖的手掌，但这并没能成功阻止她下落的趋势，反而带着朽木白哉一起往后面摔，倒在了被子上。
    “啊……”葵惊呼。
    朽木白哉撑起身子，右手扶住额头，紧皱的眉头表示他很是头疼。
    而葵一直愣着。
    “怎么了？”
    白哉问她。
    两个人还维持着这个有点暧昧的姿势。
    葵的脑中却是电光火石，从方才摔下的一瞬间开始，仿佛是以前某个场景的回放，一遍一遍。
    应该是她坐起来推开白哉，而后者又拉了她一把，两个人一起摔倒。
    那是之前。
    葵抱着头紧闭眼睛。
    “葵？”
    白哉觉得不对劲，忍着头疼让到一边，抱起小葵，让她靠在了自己怀里。
    女生的表情痛苦，白哉轻轻拍着她的肩膀。
    过了很久，小葵睁开了眼睛，抬起头。
    “白哉。”
    听到这个称呼，朽木白哉顿住。
    葵笑了笑。
    “我想起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