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谣

18 十七


十七
    颜夏端着铜盆傻愣愣往前走时,突然被人一把扯到角落。
    她疑惑的看着那人:“红豆?怎么了?”
    红豆凝神盯着她:“快到八月十五了,月圆之夜,成不成就看你了。”
    “你在说什么啊?”
    “我是莫相思。”红豆淡淡一句话却不啻惊雷,颜夏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是你呀……”
    红豆顾不得让她慢慢回味,问:“知不知道现下的形势?”不待颜夏摇头,接着道:“你当然不知道。青执书分明找到鲛人老巢,且并不动手,从容撤回南越,甩手让二月阁与鲛人相搏。咱们自然也不能让二月阁的弟子去送死,所以秦姑姑有令,让你偷出五公子的令牌。”
    颜夏面苦:“莫说偷了,那臭狐狸放哪儿我都不知道。”
    “所以要把握时机。八月十五是狐仙选亲的日子,若他们有了心上人,便会在这天将令牌送出,偷为下策,若能使他甘心情愿送与你是再好不过了。”
    颜夏干笑几声:别了,还是让她偷出来吧。
    红豆忽扳着她的肩,一字一顿道:“颜夏,你记住,只可成功不可失败,只要做成这一次,我就自由了!”
    自由?颜夏心里打着问号,面上却诚恳的应允着。
    云落珣照例打翻白蓝送来的汤药,冷冷盯着他道:“你若还认我这个哥哥,便去杀了沈小眠。”
    白蓝问:“她有菲斯不可的理由?”
    “她见了我的真身。”
    “可她即使见了也依然救你,不似某些人,你爱她那么深,她却伤你,出卖你……”
    “闭嘴!”云落珣猛然打断他:“好,你不杀她,等我伤好了她也活不了。”
    “不必等你伤好了,”沈小眠说着,已端着另一副汤药走近他:“现在若有能耐,大可马上动手。”
    云落珣狠狠盯着她,却动也动不了。
    沈小眠将药交给白蓝,取出银针,照云落珣穴道扎下去。云落珣立时乖乖张了嘴,白蓝趁机将药喂下。
    几日后,云落珣伤势略有起色,沈小眠得以从药房出来透口气。
    屋外是一院清辉,快至中秋,天气乍凉,月色如霜,沈小眠打个寒战,手中却兀的多了件衣服。
    是白蓝塞给她的。
    白蓝没看沈小眠感激的眼神,径自跳到院中方桌旁的石凳上坐下,抬头望月,道:“小眠姐姐,你喜欢晚上还是白间?”
    沈小眠一怔,忽想起云落珣吹箫的那个夜晚,喃喃道:“应该是……晚上吧。”
    白蓝看着她,良久未语,继笑道:“我喜欢白间,而且是早晨。”
    “为何?”沈小眠亦笑问。
    白蓝别了头,不再看她,黑湛湛的眸子中透出期待:“时候还没到呢,到了自说给你听。”
    沈小眠坐下,望着月,徐徐问:“那么你哥呢?他喜欢什么时候?”
    白蓝呵呵笑两声,道:“只要是与式微在一起,他什么时候也喜欢。”也不管沈小眠的心情,忽盯牢她问:“想知道我哥和她的事吗?想弄清楚哥哥的怪症吗?”
    青执书抚掌笑道:“听说没,有几拨人去寻鲛人都是有去无回呢,虽这几拨人无名无姓的,可大抵就是我那精刮的三弟八弟派去的。”
    紫衣笑着看他:“目的达成?”
    青执书摇头:“精彩的在后头呢,等着看吧。”
    紫衣对他的自信起了疑,却不便点破,也懒怠追究,便转移话题:“你父皇又在兰妃宫?”
    “嗯,有两日了。”青执书道:“以前这南越宫有三宝,兰妃是其一,现下她死了,她的画像倒又成了一宝。父皇当宝似的供着,十天倒有九天是对着她的遗像过的。”
    紫衣顿生好奇:“兰妃当真那么美?”
    青执书摇头又点头:“我从未见过,我很小时她便过世了,所以我也并未见过她。不过,看阅人无数的父皇那么迷恋她,想来该是个绝色的人吧。”
    紫衣笑道:“改日我去兰妃宫看看她的画像,瞧瞧她可是比夏丫头更耐看。”
    青执书道:“南越宫的第二件宝物仙灵芝就供奉在兰妃宫遗像下,因此兰妃宫守卫森严,除了父皇谁也进不得,我于今还未见那兰妃仙容呢。”
    紫衣不免觉得惋惜,忽又问:“那南越宫的第三件宝又是什么?”
    青执书哈哈笑起来:“民间传说,南越宫大皇子英伟神勇,俊秀儒雅,当得起南越的权,是为南越宫第三宝。”他笑着,忘形的捉住紫衣的手:“紫衣,你觉得这评断可准?”
    紫衣猛地抽回手,青执书的笑戛然而止,笑容一瞬间僵硬的挂在脸上卸不下来。
    紫衣也觉自己反应过激,并暗自奇怪自己怎么会有这么激烈的反应,面上却轻松调侃:“是你让人散布的吧。”
    青执书收了手,似乎有些委屈的小声抗议:“才不是!”又笑着将话题扯开,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
    紫衣的心却久久静不下来,为什么呢?会突然对他的亲昵动作手足无措。
    八月十五很快到来。也不管颜夏一天十二个时辰祈求时间变得慢点。
    直到这天早晨,她都弄不明白玉疏竹能把令牌放哪儿——该找的地方她都找了——莫说找到,令牌长什么样她都不知道。
    红豆也不知道,多伤脑筋。
    颜夏边头疼的想着,边心不在焉的侍候着玉疏竹穿衣洗漱,那厮一反常态没有起床气,连打着哈欠,顶着两个熊猫眼,似乎一夜未睡。
    颜夏顺口问了句:“公子,昨晚没睡好啊?”
    玉疏竹似乎骤然窘迫,急忙用不耐烦的口气掩饰:“好着呢好着呢,不要你多事。”说着走出屋子:“我出去了,中午你在这儿等我。”
    玉疏竹刚走不一会,红豆便来了,尽管极力遮掩,脸上还是透出幸福快乐。
    奇了,今天大家的表情怎么都这么不对劲。
    “红豆,你昨晚不会也没睡好吧……”颜夏试探着问。
    红豆娇瞪她眼,恢复严肃,从手腕褪下个冰紫色的玉镯给她看:“这就是令牌的模样,我猜五公子也定是上山向狐王要这个了,你可要抓住机会啊。务必今晚之前给我。”
    “耶?”颜夏稍惑,忽恍然大悟:“这是大公子给你的吧?哇!”颜夏惊呼:“原来你们真的……”红豆慌忙捂住她的嘴:“小声点,你非让全府的人都听见?”
    颜夏脸上有些悻悻的:“原来大公子早就心有所属了啊……这遗憾,不过,我还是很为你们高兴,你们也算修成正果了!”
    红豆望着她的笑颜,忽然有丝感动,又忙回神,正色道:“这不是重点,颜夏,听我说,你若再不将令牌拿到手,沈小眠可就危险了。”
    “与眠姐姐有何关系?”颜夏惊问。
    “二月阁再不整治鲛人,云外天阁可不答应了。”
    颜夏忽然明白,顿时心凉大半:“原来我们都是秦姑姑的棋子。”
    午时玉疏竹准时回来,坐在他的书房里,倒是没刻小人,竟装模作样整理起书来。
    颜夏问道:“公子莫是遇到什么事了?怎么和书较上劲了?”
    玉疏竹顿时停了手中的动作,转回身命令她:“过来。”
    颜夏磨磨蹭蹭不情不愿站过来。
    玉疏竹在袖中掏啊掏,掏啊掏,掏啊掏……
    “公子啊,要不要我帮你掏?”颜夏讥讽他。
    忽然,一直冰蓝色的玉镯出现在她的面前:“你这个下人可见过这等好东西?”
    颜夏顿时喜笑颜开:“见过见过,珍贵的很,珍贵的很……”
    玉疏竹蹙起眉头,挡住扑上来的颜夏,猛然将玉镯收回:“在哪儿见过?”
    “红豆那儿啊,哎!大公子的玉镯给了她了,我是没希望了……”
    玉疏竹“腾”的站起来,目光灼灼的瞪着她!
    他昨夜一宿没睡,说服自己,其实这个丫头又蠢又笨,犯不着连镯子也给她,再让她得意起来……可是似乎那是一个承诺,镯子她收了,就代表接受他了,此后,就不能跟他装疯卖傻,敷衍了事了。
    他终于说服自己,用这种狐祖最庄重的仪式向她表白心迹。
    方才拿出镯子前,他反复想她会有怎样的反应:欣喜若狂,含羞收下,至多也就是不识货的不以为然吧……都没关系,只要她收下就好。
    谁成想,她竟然在他面前惋惜没收到另一个男子的玉镯!
    身旁是撑开的纸窗,秋天的凉风吹进来,玉疏竹猛然回身,玉镯飞出纸窗,“噗咚”一声落进外面的荷花池里。
    颜夏大惊,叫道:“你做什么!”竟也飞身冲出,“噗咚”一声跳进水里。玉疏竹心下一动,连忙追出:“你给我回来……”
    水池冰凉,颜夏憋着气受着凉,终于找到玉镯,刚拿到手,就被玉疏竹一把捞了起来:“你脑袋坏掉了,这么凉的水也往里跳!”
    其他丫头闻讯赶到,红豆率先上前帮忙搀扶:“颜夏你这是怎么了?”颜夏悄悄将玉镯塞给她。
    玉疏竹也不顾在场众人,一把抱起颜夏冷着脸往屋里走:“没你们的事,都滚开!”
    胸口似是被猛地划了一刀,颜夏的脸瞬间惨白,浑身颤个不停,话也说不出来。
    玉疏竹感到她的异常,疑惑的看她:“喂!你怎么了?”
    红豆却是心里“咯噔”一下,见她这情形,怕是心悸病犯了。
    颜夏的脸白的像纸,手护着胸口,嘴唇咬出血来,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玉疏竹的声音有了丝颤抖:“别以为这样我就原谅你……小颜,小颜!快叫大夫啊!都愣着干什么!”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