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谣

    三十四
    二十岁的秦若兰与兰姝自小一起长大。二十一岁这年，她们一起出嫁，兰姝嫁给南越王，秦若兰嫁给中原响当当的侠士叶天师。
    一年后，忽有自已女子携一襁褓婴儿寻至二月阁处，自称受人所托。秦若兰这才知道，原这自已女子名为丹息，乃是兰姝嫁到南越宫后偶去海边遇到的知己。两人无话不谈，及至莫息杀了丹息陆上的恋人，丹息一时气恼投奔兰姝时，才发现兰姝因难产徘徊在生死边缘。弥留之际的兰姝将襁褓中的婴儿偷偷交给秦若兰。后宫的争宠夺势让她心惊，便是青卓保护的再好，自己不是也难逃一劫，她绝不能让女儿再深陷如此泥潭。临行将一对蓝瓷耳坠塞进襁褓，那是青卓成亲时送她的，也便他们父女如后相认。心焦的丹息抱走丹息，无意中丢失一只耳坠，被青卓捡到。此后数年，南越国被半疯癫状态的青卓整的鸡犬不宁，只为了找到一个带耳坠的婴儿。而原本因兰姝去世而窃喜不已的整个后宫，也被杀被逐无数，一时冷清的可怖。众多妃子身后盘根错节的关系，甚至为此一度叛乱。
    被托孤的丹息可顾不得这些了。她日夜兼程赶到二月阁，亲手将颜夏交给了秦若兰，心里一块大石头才算落了地。
    秦若兰亦是热情周到，知她与弟弟失和不愿再回海中，索性将她留在二月阁住下，两人倒也相处融洽。
    直到那日，秦若兰外出处理杂务提前回来，时值半夜，叶天师却不在自己房里。秦若兰有奇有疑，隐约间猜到什么，于是一路往丹息住处而去，果然捉奸在床。
    她一辈子忘不了自己当时的感觉：震惊，羞耻，愤恨，嫉妒，怨怒……她诚心诚意收留了丹息，她竟然做出如此苟且之事！最气愤的还是叶天师，他非但不辩解，反而一脸愧色的向她坦白：“若兰，我们是真心相爱，你就成全我们吧。”
    秦若兰仰天大笑，这世界真是疯了！她成全了他们，那谁来成全她！她恨恨等着叶天师：“好啊，只要你能守得住我一掌，我便成全你们！”她凝聚全部掌力，狠狠击向叶天师，叶天师果真纹丝不动，不声不响的受了秦若兰一掌。秦若兰的武功岂容小觑，她又用尽毕身力气，一掌下去，叶天师心脉尽断，软绵绵倒在地上再起不来。秦若兰慌慌回神喊来大夫之际，不忘囚起丹息：“贱人！你慢慢看我如何折磨你！”
    被囚起的丹息并未哭天抢地的求她宽恕，只静静跟她说：“你给我十五天时间，我有了身孕，鲛人产子只需十五日，之后我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叶天师。”
    彼时叶天师已是临死之人，稍稍有点意识却只能靠药物吊命。病急乱投医，秦若兰决定权且留下丹息，十五日后再做处置。
    半月后，丹息产下一名女婴，指着胸口对秦若兰道：“挖了我的心去给天师，鲛人的心事避水珠，有起死回生之效。”
    她不愿承认，自己挖丹息的心的时候，竟有一丝不忍。
    将避水珠呈到叶天师面前，垂死的叶天师却倏地坐起身来，夺过避水珠将其扔到滚烫的火盆里，避水珠瞬间化作一缕白烟飘散。秦若兰永远忘不了叶天师不可置信的眼神，他厌嫌的看着她，斥道：“我宁可死，也不与你这狠毒的女人在一起！”语毕，猛吐鲜血，仰头倒下便再没醒来过。
    之后，她依旧用药物给他续命，只是叶天师已成为名副其实的活死人。秦若兰抚着他的脸，温柔道：“天师，你放心，我断不会让你永远这样下去。”
    她留下丹息的孩子，那个孩子天生对紫色有不可思议的嗜爱，后来她才知道，那是息家族的特质——于是她为她取名“紫衣”。她让沈之尽给她配了奇怪的药，让名为紫衣的孩子定期遭受疾病折磨，她不杀这孩子，还因为，她要靠紫衣找到息家族的另一个人——莫息，取来他的避水珠救活叶天师。
    而且，让丹息看着自己的女儿杀掉弟弟，毁掉息家族乃至整个鲛人，也是有趣的事吧。
    她整整等了二十年——等到紫衣长大了，等到二月阁有足够的力量寻找鲛人了，等到南越国正好有与其合作追捕鲛人的打算了……
    眼前正站着莫息——被找到了，不是吗？
    一直垂头默默倾听的莫息，此刻抬起头来，笑笑地看着秦若兰：“丹息有罪，她该死！”
    然而秦若兰却结结实实打了个冷战，他那貌似平静的笑后面似乎隐藏了很多她看不分明的暗涌。
    莫息缓缓站起来，秦若兰惊觉后退，紫衣也拉住莫息，防他做出什么。
    她也震惊自己的身世、秦若兰的手段，可现在还不是时候与其针锋相对。
    莫息冲紫衣笑笑：“怪道你身上有股丹息的味道，让我觉得熟悉，”他指指秦若兰：“她杀了丹息，丹息原是该死……”猛然，他剑眉倒竖，缩身一跃，众人还未看清，他已擒住惊恐的秦若兰：“可也轮不到你这双脏手劳动！她死也要死在我手上！你要付出代价！”
    秦若兰定定神，又恢复一贯的从容镇定：“好啊，你道要怎样做我都无异议，只是你也看看形势，问问青公子允许不允许？”
    是曲意向青执书求救。
    果然，青执书道：“莫息，你们的恩怨稍迟处理何妨。”
    莫息讥讽的笑笑：“我不是南越人，他管不得我，我莫息要做什么事，谁也阻止不了。”
    “莫息！”紫衣冲口叫他：“你我关系匪浅，天大的仇也不能这样放下，只是，等过了这段时间再提如何？”
    莫息看她半晌，无所谓的笑笑：“好啊，只要你答应撤回捕杀鲛人的军队，并且亲自将我送回大海。”
    听到最后一个条件，青执书开口要说什么，紫衣冲他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出声，对莫息道：“好，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