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庭上的芙丽涅

第41章


  谭永树默默地喝着鸡尾酒,潘雯丽吸着柠檬汁。
  她在等着:他是想与她说什么呢?为什么要选择在这个时候说话呢?几年的商战打拼下来,她已经不是那个开初异想天开想凭靠美色玩弄权术的小姑娘。至少眼前这个人,不是她能对付得了的。因为她学会了自知之明,而且他是带她走进这条路里所学会的。可见得他是个多么高深的人士。
  放下观赏的杯脚,谭永树眯眯眼,道:“潘主管,还记得你第一次来我办公室的时候吗?”
  “记得。”那个时候,他没有与她说一句话,就把她分到了让她高升的采购部。每每回想这个细节,只能令她对他愈是仰慕,心生徒畏。
  “小初把你介绍过来的,你是个好姑娘。”谭永树说。
  她听了这话忽然感到十分的渴,失措地吸了一口柠檬汁。
  “请不要再做傻事了,雯丽。”他像一位好兄长拍拍她的肩膀,就此结束谈话,跳下转椅走向汤姆所在的员工休息室。
  他什么都知道,知道她一开始抱有目的进他的公司,知道她后来为了他转去接触杨森。
  她早知他会是什么都知道,却没想到他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一瞬间,她觉得这酒吧里吹的不是冷气而是热气,让她冰冷的南极洲眼底浮冒出太平洋的热流。
  于是,她做的一切不再是毫无意义的一厢情愿,最少得到他这么一句。
  他是个好人,瞎了眼的李潇潇才不懂得欣赏。但是为了他,她不会从李潇潇那里抢走他。
  是的,他什么都知道,知道她潘雯丽其实是个好姑娘。
  这,已是足够了,足够了……她狠狠地吸口柠檬汁,把包里的烟盒揉揉扔进了垃圾桶。
  儒家传统里“以德驭人”,人心者得天下。能让敌对的人“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此乃对付一个人的上乘之计。
  张茜初记得小时候坐在竹凳子上,听爷爷念书经,张大爷说得最多的,就是这为人之道。
  张大爷给人补鞋子,从不多收人家一分钱,也绝不收少人家一厘。但是,老人家为了给人家补鞋,大冷天里一针一线补好鞋子守到天黑就等着人家来取。
  张茜初已经想好了,自己老了,就学爷爷给人家补鞋子去。
  她男朋友近来收的徒弟许知敏听她这么一说,笑道:“张老师的想法,果然是与他人不同。”
  说起来,这位许知敏且是她讨厌的墨家兄弟之一的太太。不过,她今天与许知敏第一次撞面,倒是觉得这位墨深太太并不令人讨厌。
  许知敏长得纤细,娟秀的气质,举止言谈流露书香。
  张茜初扶扶眼镜,底下哼道:墨深这小子,艳福倒是不小,娶的这太太是秀外慧中的不折不扣的美女。就不知他当年是使了什么诡计,将美女抱到手的。
  “张老师,由我来端进去吧。”许知敏帮她端起一盘子茶托和水果。
  这里是常宁浩与另外一位老律师的律师事务所。老律师其实已属于退隐,这所律师事务所现今基本由归国的常宁浩使用。事务所的面积小,两间办公室、一间接客室、厨卫。员工只有常宁浩和他新收的这名女徒弟。
  或许名气尚未有,但是以常宁浩这么多年培养起来的人脉,糊口的业务是不会缺的。
  张茜初心知男朋友心高气傲,肯定是要挑大案件作为起点。
  周六日的休息天里,常宁浩与李勇在办公室中谈论许久。
  李勇说:这个案件,已经决定由他负责。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张净。
  这是一桩谋杀案。被害人是一名年轻女性林某,案发现场是在某大学校区教学楼的实验室内,现场留有犯罪嫌疑人刘生的指纹、血迹以及□。从某方面来说,已是证据确凿的□并故意杀人罪。
  “人不是我杀的,真的不是我!”刘生面对辩护律师是泪流满面,“你必须救我,我是冤枉的。我平常见血都怕,怎么有胆子杀人呢?”
  作为几乎已是判定为死刑犯的刘生的辩护律师,常宁浩用平静的声音镇定对方的情绪:“我会帮你,但是如果你不全面配合我,我也没办法帮你。”
  “你要怎么帮我?我真是冤枉的。”刘生不安的因素有许多,首先他是个来城打工的民工,家里没有钱请律师,由法院替他安排律师援助,所以他无法完全相信常宁浩。如果他怀疑常宁浩是法院派来的奸细,那也是情有可原的。
  “现在能帮你的人只有我!你已经没有其它后路了,必须打下这场官司!”常宁浩早已看出他的犹豫,要彻底粉碎他的侥幸心理。
  刘生垂低下头,目光畏缩。
  常宁浩抬眼望了下室内的监视器,收起笔记本和笔:“今天我们算是先见个面吧。明天我再来看你。”
  虽然新律师法规定辩护律师与犯罪嫌疑人会见时可以不予监听,然而,在现实执行中,常常在场还有警务人员在旁监视,明言曰,是保护律师的人身安全。
  常宁浩清楚,在这样的情况下,要取得刘生的信任,将是十分困难的。何况,刚走出看守所,他便是遇见了同样来办公的张净。
  张净对他稍微含头,算作同校师兄弟的礼节,带两名助手神态潇洒地步入看守所。
  对于这位在学校已有所闻的桀骜师弟,常宁浩耸耸肩膀,走去最近的公交车站搭乘公共汽车。只因他的女朋友张茜初说了,没赚钱就想花钱?!没门,不许买车。
  第一年没有名气的他确实是辛苦的。律师事务所的大大小小事件几乎都要他来打理。因为他新收的徒弟许知敏尚在大学里读研中,一星期有两三天抽空来帮他整理整理文档,他已经是感激不尽了。而近些天,为了办这个大案,他是把家暂时安在了律师事务所。
  回程时,顺便拎了个饭盒和一瓶啤酒。他需要犒劳一下自己,才能冷静思索。
  结果,饭刚吃了一半,接到家里来的电话。父亲说,母亲的腰痛毛病犯了,希望他能回家看看;又说到张茜初也在他家。这些年他在国外,家里有什么事张茜初都不忘代替他往他家里跑。他父母把张茜初当儿媳妇看待,金曼瑶对张茜初是疼得像自己的亲闺女。
  现社会上很少有这么和蔼的婆媳关系。家和万事兴。他挑的这个女朋友,不美,却贤惠得令他一帮兄弟个个羡慕不已。
  简单收拾下,他在路上买一大袋子新奇士橙,打的快速回家。美国进口的新奇士橙,是金曼瑶最喜欢的。不管他母亲或许做错过什么,毕竟是自己的母亲,他始终爱戴她。
  到了家,金曼瑶在床上躺着。张茜初正在给未来婆婆掰橙子皮,一看就知道也是新奇士橙。常宁浩叹气:他这橙子是买多了。
  金曼瑶看见儿子回来,立马招招手,把手里没吃的一瓣橙子给儿子。母亲向来这样,最好的总是想着要先留给孩子,自己并不重要。
  “妈,我这里还有一袋呢!”常宁浩提起那一大袋橙子晃晃。
  张茜初擦了擦眼镜,笑道:“金阿姨,你自己吃吧。宁浩在美国会吃得少吗?”
  金曼瑶被这两个孩子一搭一唱的,反倒有点不好意思了。
  “宁浩,你坐这。”张茜初让出自己的椅子拍拍,继而接过他的一大袋橙子,“我帮你们再切橙子去。”
  常宁浩温柔地望着她走去厨房的倩影,一会才坐下来,认真地问候母亲:“妈,有没有去医院看看?”
  “你爸是医生,还得上医院吗?”金曼瑶满不在乎地说。
  “爸医的是肺,你犯的是腰病,能一样吗?”常宁浩耐心地规劝,因为金曼瑶生性好强,不到大病是绝对不去医院的。
  金曼瑶嗯嗯地迷糊应着儿子,明显想的不是自己的老毛病。望望,见自己丈夫和张茜初都不在附近,她放低音量问儿子:“我听李勇说,你接了个大案子?”
  常宁浩显得若无其事地拉拉裤腿,眯起嘴角的笑说:“我想试试。”
  “可是,我听李勇说了,这个案子毫无胜算。”金曼瑶替儿子担心的神色尽是浮现出来,“在大陆,一般不会有律师愿意打这种案件。毕竟中国的司法体系与欧美有些差别。”
  “律师的职责中没有拒绝法律援助请求的权利。”常宁浩一脸正色。
  金曼瑶望着儿子,从儿子那刚毅的脸上是想起当年勇夫的自己了。咳一声她严肃道:“宁浩,如果你信任妈,把法医的报告私下与我说说。”
  常宁浩稍一思量,简要地抓住重点描述:“给的报告是说,被害人死于绳索勒压颈部致机械性窒息死亡,死者身体上留有犯罪嫌疑人□,总体上而言,□罪应是不可避免了,但是,故意杀人罪有的打。”
  “现场勘察有犯罪嫌疑人的指纹和血液?”
  “有。犯罪嫌疑人的说法是,那血是自己不小心割伤指头留下来的。他右边的中指头确实是有个伤痕。”
  “勒死死者的绳索呢?现场有无找到?”
  “公安机关尚未找到绳索之类的凶器。”
  “作案动机?”
  “他拿了被害人的钱包。”
  金曼瑶抚拍大腿,皱着眉,说:“我看,现场留下的血迹和指纹应该很少,才能使一切矛头都指向这一人。但是,这明显是有矛盾的。”
  “矛盾?”
  “如果是□既遂,现场留下的指纹会少吗?更奇怪的是,明明都抓到人了,勒死的凶器却未能找到。”
  “这些都是疑点,问题是案件发生在学校内,公众影响恶劣,被害人是优秀女校生,致使有关部门急需给社会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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