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庭上的芙丽涅

第44章


  “天下无不漏风的墙。”张净斜勾起嘴角,一抹暗影在他的脸边停顿。
  为此路菲收敛起神色:“我以为我们至少会是同一战线的。”
  “你在美国那么久,是去做什么了?”张净平静地道完,喝口茶。
  这话明着是来讽刺她没有一点能力,几年时间居然连一个女朋友不在身边的男人都搞不定。路菲毛火了,她感觉现在她的自尊心是同时被两个男人给踩着。而且这两个男人都是因着张茜初来踩她。她便是霍然走出办公室,砰地甩上门。
  张净听着她蹬蹬蹬急速下楼梯的步子,把茶杯搁到案头,拨电话给刚刚那场庭审里负责记录的书记员。
  另一边,张茜初在回家的路上是想通了。她绕道到男朋友的律师事务所,道:“路菲应该是收了贿赂,但是我没有说。”
  常宁浩早有料到的样子,依旧埋着头看文件,只应了声:“哦。”
  “我说——”张茜初嫌恶地用指头戳戳他的手臂,“你就不能有点正义律师的表率吗?”
  “是谁说律师就是正义的。律师向来只为自己的客人一方辩护。”常宁浩以正义言辞的口气说这番不正义的话。
  无趣地把手耷拉到沙发边上,张茜初望着天花板说:“对,正义本来就没个准则。”
  常宁浩看她失望的表情,却是暗自高兴。如路菲所说的,他实在不希望自己的女朋友卷进司法这个泥沼里头。
  “但是呢——”张茜初坐正起身子,“你和路菲在美国,真的没发生过什么?”
  常宁浩被她这话呛着,大力咳嗽:“有可能吗?!”
  “也是,如果有可能,她今天就不会用那样的手段来对付我了。”张茜初满意地笑嘻嘻,她闻得到路菲满嘴的酸气。这一想,她心里憋着的郁闷发泄出来了,准备动手给男朋友煮点好吃的。
  等她把菜端出厨房,叫了老半天让吃饭,常宁浩口上应好却盯着手头的文书不放。
  “这个案子,究竟怎么样了?”张茜初总算是把这些天的担忧问了出口。
  常宁浩肯定不让她担心,这才把文件放下拿起碗筷:“你不是说了吗,万事有我罩着呢。”
  但是,接下来,在正式开庭前,他去找了一次张净。
  那天下着朦朦的细雨。常宁浩撑着把伞走进法院大楼时,西装外套都被打湿了。他一时找不到擦衣服的纸巾,这时从旁边有人递来一条灰蓝色的手绢。他抬头一看,竟是潘雯丽。
  潘雯丽与张茜初住在一起,但是张茜初考虑到潘雯丽的方便,不希望他上她宿舍找人。一般都是张茜初上他那找他。因此,他除了回来那次的撞遇,没再见过潘雯丽。
  当然他已是从张茜初口里得知,潘雯丽与张净是表兄妹关系。
  然而,真是表兄妹吗?
  常宁浩从谭永树那里的渠道所能了解到的,似乎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常律师?”潘雯丽对他的两次态度倒是都挺温和的,笑容亲切,语气像是亲近的朋友。
  常宁浩只得接过她的手帕。当拿它来擦拭衣服外表粘紧的水珠,他兀然发觉这帕子是大了,不太像是女人用的,而且颜色也不像是女人喜爱的色彩。
  “是我一位朋友的。他上回借了给我后,忘了拿回去。”潘雯丽笑着说。
  这话等于否决了是张净的。对杨森的风流事有所耳闻,常宁浩略带苦涩地回话:“你那位朋友,我应该认识。”
  结果,张净以一句“不合适”拒绝了见他。
  常宁浩抽出一支钢笔,在撕下的便条纸上匆匆写上几个字交给张净的助手:“请务必帮我转交给张检察官。”
  “哦。”黄助理接过折叠的便条纸并不打开,虽然很好奇里面写的是什么。
  常宁浩再度道了声谢谢,返身走下楼梯。
  黄助理走进办公室就把便条纸交给了张净。
  张净虽是拒绝会面,倒是沉心静气打开便条纸,见上面写着:凶器。为此他噙起冷笑,关于这个疑点他早就知道了,可是负责破案的刑警支队没能给他任何其它解释。
  “哥。”潘雯丽见他好像在笑,好奇地问。
  “没什么。”张净将便条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望了眼窗外的雨问她,“这样的天气,你怎么还过来了?”
  “给你送药啊。”潘雯丽略带埋怨说,“明知这样的天气最容易犯病了,你还把药拉家里。”
  “你不用上班吗?”张净在这个问题上不敢与她争辩,乖乖地接过她递来的药和开水服下。
  “今天补休。”潘雯丽轻描淡写地说,“我现在是主管了,可以适当地自由安排自己的工作休息时间。”
  张净再喝了口水,才抬眼望望她微垂的脸。她一双乌目下方有圈淡淡的黑影,俨然这几天是忙于工作睡眠不足。想到她休息时还特地过来送药,他更过意不去了:“雯丽,其实——”
  “对我来说,从称呼你一声哥开始,你就是我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亲人了。”潘雯丽猜到他要说什么,抢着打断他的话。
  张净只得“嗯”。
  一时,两人就这么坐着,聆听细雨敲打窗扉的声音。
  “哥,这个案子几号开庭?”
  “这个星期的周五。”
  “如果我没事,我会过来看的。”
  “嗯。”
  “哥,我信任你。”
  时间飞速地过渡到周五。
  一大早,张茜初专程向学校告假,过来给男朋友打气。给男朋友系带红色领巾时,她的手指不禁紧张地用力。
  常宁浩立即脸红脖子粗地叫道:“小初,太紧了!”
  “啊。”张茜初急急忙忙松开领巾。
  “我都不紧张,你紧张什么?”常宁浩笑话她,也是在调适自己的心情。
  “谁说我紧张了?”张茜初嘴硬,捞起自己的外套向外走,“我先去旁听席找个好位置。”
  “哦。”常宁浩一派轻松相。
  张茜初咬咬牙暗道:他真是胸有成竹啊。男朋友有自信是好事,可她就是担心,希望愈大失望愈大。
  九点时针指向正点,随着法槌一声沉重的敲击,市中级人民法院刑事审判第N庭现在开庭。
  主持此案庭审的审判长是市人民法院的资深审判员姓陈。张茜初之前过于不安,曾私下瞒着常宁浩偷偷地问李勇:“究竟这个案子,胜诉的机会大不大?”
  李勇说:“这个,不仅是要看证据,还需要看很多其它方面的,比如检察官和审判员。”
  张茜初知道与自己男朋友唱对台戏的是张净,不抱希望张净会放水,于是寄望于审判员:“审判长是个怎样的人?”
  李勇眨巴眼,继而笑道:“小初,你是打算去贿赂官员吗?”
  “当然不是。”
  “不是你问这个做什么。法庭你不是没去过,那里只讲求证据,不讲人情。”
  “我知道,但是也很黑耶。”张茜初每次想到上次路菲那事,心里就别扭。
  “黑?那是不懂的人在外面乱扯。黑能黑到哪里去?毕竟是公开审判。当着群众面前黑,不是不要乌纱帽,是不要命。”李勇认真地说,“愈是大案,更不可能当众黑。所以,宁浩看中的也是这点。”
  “我说,李勇哥。”张茜初趁此小心地试探,“你为什么要帮宁浩呢?”
  李勇是刑警支队的,照理讲应该是和犯罪嫌疑人的辩护律师唱反调的。
  对此李勇是这么回答的:“每个人都有他心中的一把天平。我不是帮宁浩,是衡量自己心里这把天平。况且,我并没有帮到他什么。这个案子,说到底也不是我所在的小队负责。”
  事不关己啊。张茜初咏叹。
  “小初。”李勇拍拍她肩膀像是给她打气,“宁浩,你还能不了解吗?至于那位张检察官,是你大学的台长。怎么说,论熟,你比我与他们更熟吧。我都能相信他们,你不能吗?”
  张茜初没有应声。因为在法庭上的张净与常宁浩,都是她所陌生的。
  从回忆里回到现在的法庭。
  审判长:现在开始法庭调查。请公诉人简要陈述案件事实或宣读起诉状,讲明具体的诉讼请求和理由。
  张净开始念读起诉状:“被告人刘生,男,二十五岁,X省X县人,初中毕业,汉族,到N市打工三年,犯案时前两个月失业,未再工作为失业人士,未曾受过刑事处罚,于X年X月X日因涉嫌□并抢劫杀人罪被公安机关拘留。”
  冗长的犯案事实和根据……张茜初坐在遥远的旁听席中,只能模糊地看见张净白净的一边侧脸。
  他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播出来,她就好像是当年大学里在广播台听他报新闻的感觉。事实上,他是台长,真正报新闻的次数不多,偶尔由于紧急状况而临时替补。但是,她清楚,一旦他报广播,与他做电影之声节目是完全两码事。
  至少,声音这会绝对是像监狱里的铁条一般冰冷与绝望。
  听完他的陈述,旁听席里一片凝重的鸦雀无声。
  那个站在被告席上的犯罪嫌疑人已经不知换了多少次站姿。
  辩护律师席上,常宁浩只是一直在看手里的纸张,有点儿闲情逸致的。
  张茜初扯扯嘴:无法形容他是太镇定还是麻木没有知觉。
  审判长:请被告或辩护律师针对公诉人起诉中的请求和理由进行答辩或宣读答辩状。
  常宁浩站了起来。
  据闻,在中国,喜欢站起来辩护的律师不多。可张茜初就喜欢看自己男朋友站起身讲辩词的风貌。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