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庭上的芙丽涅

第45章


  常宁浩甚至没有拿答辩书,就此潇潇洒洒地立着展开陈词:
  “答辩人就公诉人所诉□并抢劫杀人罪一案,具体答辩如下:答辩人认为公诉人所诉罪名之理由纯属捏造的不实之词。答辩人不能同意公诉人起诉的罪名。
  “理由有二:一、公诉人诉称被害人死于绳索勒压颈部致机械性窒息死亡,此乃被告所致。但是,凶器至今公安机关仍未能找到,不排除被他人销毁以嫁祸于被告。尚且,被害人脖颈上并无被告指纹。最重要的一点是,被告在两个月前失业的原因是左手腕部受伤,至今左手仍未能恢复日常生活能力。这与被害人死于绳索勒压颈部致机械性窒息死亡,明显存在有疑点的矛盾。
  “二、公诉人诉称被告到公安机关投案自首,承认罪名。但是被告到公安机会投案时,只承认自己抢劫被害人钱包,因此被告投案时并无承认自己杀害被害人。X月X日,被告向辩护律师声称自己并无杀人。后辩护律师再去看守所,被告突然转变态度,称自己犯了杀人罪。辩护律师怀疑被告在看守所遭受过刑讯逼供。
  “故辩护律师请法院对被告的正当辩护权利予以保护,对有关部门的不法行为给予追究,并作出公正判决!”
  哗!旁听席上立刻喧哗成一片。有人当庭暴怒,咒骂辩护律师为杀人犯脱罪不要脸!
  张茜初眨眨眼:想不通自己男朋友在法庭上这么厉害的一张嘴,为何到了自己面前,就变成可爱笨笨熊了。
  审判长不得不使劲地捶打法槌:“肃静!”
  常宁浩依然潇洒自如地坐下来,翻阅桌上的案宗。
  他形似漫不经心的姿态,更显得他胜券在握,无疑更激化法庭上部分人的情绪。
  张净的两个助手,其中一名男助理,几乎是咬牙切齿道:从哪里来的律师,以前没见过!
  黄助理则小声地说:“上回他来过法院,我知道,他是刚从美国回来的。”
  “美国?美国的法律生算什么!美国的司法体系与我们国家不一样!”男助理私底下叫道。
  “是不一样。但是他去美国之前,是N大的法律高材生,是我的师兄。”张净淡漠地陈述事实,“而且是我们校队的游泳队里的骄子。据说,他最喜欢在比赛最后反超对手获得胜利。现在才开始,你们就被他吓着了?”
  两个助理不敢答声,均能从张净平淡的话声里感受到隐隐的怒气。
  张净这股怒气自然不是针对常宁浩,而是针对有关部门的知而不报。对于那些疑点,他一再与有关部门沟通,迟迟得不到合理的答案。此案有上头命令,又是不能拖。不过,他不会怎么气,只是一点便消散。
  他也不认为自己在这场庭审中会一败涂地。因为,这个司法界就是这样,之所以被外人称黑,终是归因于无论哪里都有派系的存在。怎样实务者为俊杰,懂得见风使舵,才能明哲保身。这点手段,早在他在大学时担任学生干部,便是深有体会。
  在审判长再三的警告下,法庭总算暂时安静会儿。
  审判长:根据公诉人的诉称和辩护律师的辩称,双方对以下事实没有争议:1、被告人抢劫被害人财物。2、被告人对被害人□既遂。双方对本庭的上述归纳有无异议?
  张净谨慎地默了默。
  常宁浩则是忽然再次站了起来,举手:“有异议!”
  “辩护律师以为,法医报告中并未证实被害人除了有被告的精/液残留体表有其它证据,足以证明被告人对被害人□既遂的行为,因此公诉人所称的被告人对被害人□既遂并不成立。”
  庭审中途休息时,整个法庭旁听席上的议论声已经乱成一片。审判长私下招呼公诉人与辩护律师一块协商去了。
  于是张茜初感觉得到,男朋友代理被告的胜诉可以说是十拿九稳。然而,如果说常宁浩一开庭就表现出来的强势让她刮目相看,那么后来张净的妥协足以让她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
  远远的,她仍是没能瞅到张净脸上有无不甘,也无法揪出常宁浩得意忘形的痕迹。
  这场仗,让她看得很郁闷。
  如她向李勇默然的,他们两个人一到法庭上,就变成了她觉陌生的人。
  最可笑的是,最终审判长宣读判决结果的时候,她已是不在场了,被学校一通电话给急召回去。
  “张老师,你怎么可以虐打孩子呢?!”
  张茜初火燎火急赶到学校,迎面是秃顶的教导主任拍打桌子怒指她的鼻子叫骂。
  打孩子?她怎么可能打孩子?!
  张茜初眉头紧到了鼻梁中间,望向办公室里坐着的衣装华丽的妇人与她手里搂的小男孩。
  那小男孩她认得,七八岁,是她近来接下来的一宗家教的学生。于是说到这个小屁孩,她是从没见过这么混的小屁孩,不仅皮、无赖,而且流氓,喜欢拿小手摸她屁股揩她油。为此,她没少过向孩子母亲提意见。
  孩子母亲即是眼前这个看起来气质高雅的夫人,每次明着对她说答应,眼里却尽是不屑与不耐。
  有这样的母亲,孩子持着母宠,恣行无忌,将来可以想象得出变成什么样。
  张茜初可没有这个闲心思来代人教育小孩,昨日一上完课,便向组长明说了拒绝再接这宗家教。
  岂料,第二天这母亲就带着孩子来恶人先告状了。
  “瞧瞧,有你们学校这样的老师吗?打了我家孩子,然后就说不教了!”王夫人义愤填膺地控诉着,拉起儿子的袖子露出男孩小臂上一道淤青,“看见没有?我要去公安机关申请验伤,你们就等着被拘留吧。”
  “你等一下,王夫人,王太太,王姐。”教导主任已是语无伦次了,他不管事情是否如学生母亲所言,更担心的是这事损坏学校名声,便按住张茜初的脑袋要向王夫人磕头认错。
  张茜初没做过这样的事,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受委屈。她一扭挣脱开教导主任的手,朗声道:“我从没打过这个孩子。你想去告就去告。”
  她身形一副正气凛然,语态颇有文天祥“留取丹心照汗青”的气魄。
  教导主任直被她气得脸红脖子粗:“你,你——”他一双瞪着张茜初的眼珠凸起来:让你道个歉是刮了你一层皮吗?!
  学校里谁不知道这个秃顶老男人是典型的欺软怕硬、崇洋媚外,放到革命时代就是一典型的汉奸。张茜初懒得答睬他,一双眼像噙着冷笑的尖刀杀向那位夫人,再扫向那个小小年纪便学会撒谎的小男孩。
  男孩一触到她眼睛,马上缩到母亲怀里。王夫人更是痛骂:“好,走着瞧。”接着她抱起孩子就走。
  因此教导主任是跟在王夫人后面喊爹喊娘,回来后想拿把刀将张茜初大卸八块。
  张茜初有这么傻吗,等他回来把气撒到自己身上?趁他去追母子那会,早就看好时机,脚底抹油——溜了。
  当然,她敢说出这样的话,必是心里有底气的。一出学校,她立马打李勇的电话,把整个事情经过陈述了一遍。
  李勇仔细听完后,冷静指导她接下来要怎么做,总之要她先安静地等消息。
  张茜初得到专业人士指点,更是安了大半的心,蹦跶蹦跶到律师事务所等凯旋归来的男朋友。
  常律师打了胜仗,打响了漂亮的第一炮,这些都在他意料之中。他却也是心里美滋滋的,就等退庭后女朋友向他道第一声恭喜。结果庭审结束后,偏偏不见了张茜初的身影。再接到电话说是在他律师办公室等他,他眼皮子直跳,拎了包不待他人道恭喜,马上往事务所奔去。
  “你怎么中途就退席了?”到达事务所,见女朋友安然无恙,常宁浩仍放不下心,劈头拷问。
  张茜初显得挺淡定的:“没什么。学校有事把我叫回去一趟。”
  “什么事?”常宁浩少有的粗声粗气。
  “怎么?只允许你有公事,不能我有公事?”张茜初半开玩笑地把话丢回给他。她是想着,李勇在电话里向她保证能把这事解决,应该是小事一桩,不须说给他人听添烦恼。
  “真的吗?”常宁浩觉得自己眼皮仍在跳。
  张茜初拍打一下他肩膀打断他:“不说我的了,官司的结果怎样?”
  常宁浩这才坐下来,解开脖子上勒得死紧的领带:“无罪是不可能的,但是不足以判处死刑,性侵犯和抢劫几百块钱,算不上很重的罪。”
  “哦哦。”张茜初瞎应着,趴在桌子上枕着颗脑袋细瞧男朋友那嫌粗的眉毛。这样看起来,她男朋友平常是不够帅,不知为什么进了游泳池或是上了法庭,就能帅得一塌涂地。
  常宁浩被她望得起鸡皮疙瘩,不得不拿手摸一把自己的脸:“怎么了,小初?”
  “我是在想,这舞台灯光效果就是不一样啊。”张茜初有模有样地比划着。
  常宁浩自然听得出她是在意指什么,哎一声拍拍自己额头:自己那不烂三寸之舌,到她面前永远只得是甘拜下风。
  张茜初跳下桌子,帮他挂起外套。
  常宁浩拿起叮响的手机,来电是李勇。
  李勇是觉得这事自己有把握能解决,问题在于若不告诉常宁浩等于不够兄弟。
  常宁浩一听完,果然又是心疼又是怒气地对向女朋友:“小初!”
  接着,张茜初以为非诚勿扰里面的一句台词该改改了。世界上最缺的是什么?是阻断信息传播的物质。
  不到一天,她这事,几乎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人也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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