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血画眉

第46章


  
  秦穆歌目送女子背影暗自打心里叹出一口气,却并不出声,若不是碍于两人身份,他真想与她促膝长谈孙家战法。他见过她在朝堂之上臧否人物,见过她在殿内青峰杀人,见过她与盛南昶鹣鲽情深,只没想到命运给了他们一次交汇的机会,秦穆歌只在心里警示着自己佳人不可唐突。
  
  慕容晞不再有他念,又有了身体不适的借口,在大战之前也能一觉睡至天明。等她醒来发觉帐内只余下一些驻扎的守卫,问秦穆歌去向得到的回答是已经出门勘探地形去了。慕容晞自觉身体舒适了些,令人牵了马,带了小队扈从,出门透透气。
  
  
第十七章 欲饮琵琶马上催(中)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放眼望去,千山暮雪之上,万里层云透着苍紫,宛如巨龙盘在山顶之上,欲呼风啸雨而来。
  
  慕容晞不知不觉走出很远,身后的护卫有的见变了天色,劝她回去。慕容晞点了点头,掉转马头就往回拨,路上正好遇见出门勘察地形的秦穆歌,不料他也只带了十来人出来,两人寒暄几句,这草原上的雨说来便来,就倾盆下了,将两路人淋得透湿。
  
  “生病的人就有个生病的样子好好待在帐里,出来做什么,看这不又淋得要生病?”秦穆歌的语气倒是老气横秋又语重心长,把慕容晞都说得不好意思。头顶上蓦然雨停了一息,却是秦穆歌将自己的外袍脱予她挡雨。
  
  还想推究着说不用,看见秦穆歌坚定的表情,伸出的手退缩了回去。
  
  “暂时估计回不去大营了,先找个地方躲雨吧。”慕容晞瞅见不远处的毡草房提议道。
  
  众人从善如流。
  
  破败的毡草房,想是许久没有人住了,半分人烟气也无。稍稍收拾了片刻,勉强能挤得下二十来人,也还是给他们两人空出了一个小间让他们休息。慕容晞一进门,脱下秦穆歌的外袍就打了个喷嚏,秦穆歌似乎又要开口说什么,慕容晞连忙顾左右而言他:“今天地形勘探地如何了?”
  
  秦穆歌又好气又好笑,道:“与舆图上有些出入,不过影响不大,若要在关原一带开战固然地形不用考虑,但是我在想若是以天险关为突破口,或许能给他们致命一击。”而后条分缕析,信手折了一根草枝,在地上画起地形图,一面画一面讲解自己的战术。慕容晞听得认真,时不时点点头,偶尔插上一两句,两人的考虑多是不谋而合,慕容晞末了一拍大腿,之差没不顾形象地惊跳起来:“就这么办!险是险了点儿,但是一旦成功,这场战役我们就等于拿下了一半。”
  
  “具体的细节回头再讨论,先休息休息。”秦穆歌见军士已经生起了火堆,才走出去:“我与他们一起,你在里面把衣服烤干。”
  
  慕容晞谢过了,四处查看一下确定没人才将外衣拖了下来搭在架子上,自己只穿着里衣,坐在火堆边。方才全神与秦穆歌探讨战术全然不觉得冷,这时才觉得冷到骨头里去了,恨不能自己都钻进火堆里。
  
  隔着不靠谱的门板,秦穆歌在外面问道:“慕容,你还好吧?”慕容迟疑了片刻,生怕说一句不好他要闯门进来,立马道:“很好。”
  
  “好”字话音才落,听见门外一片厮杀声起。慕容晞临危不乱,拾起随身长剑,一个闪身从门板前弹开,但见门板被大力撕碎,凌空飞舞。
  
  满室剑光森然。慕容晞只见秦穆歌被夹击在战团中央,先前的二十来人混战在一起,秦穆歌来不及朝她回头,只吼道叫她快逃。
  
  “你拿我当成很么人了?”慕容晞听他叫她独自逃命也来了火气。剑出鞘,风起,将窗外雨水吹进来,一滴雨滴遇上剑刃断裂成两滴,却还保留着水滴的形态,没有顺着剑脊蜿蜒下去。
  
  正打岔的功夫,秦穆歌侧了侧身,避开劈面而来的攻击,身后的墙壁裂开了一道尖锐的口子。
  
  室内激荡起沛然剑气,慕容晞动气手来也是一个狠的,此时哪里问什么情由,一出手就是杀手锏,剑锋上垂落着不知名人的鲜血。
  
  是先前慕容晞带来的护卫与秦穆歌身侧的侍卫拼杀起来,只不知何故。屋内的厮杀声、叫喊声,全然盖过了外面的雨声。
  
  剑上森然碧气青烟般升腾起来,慕容晞的拔剑的眼神犀利如洗,迅速砍翻贴近身侧的一名士兵,一个华丽转身,与秦穆歌并肩而立:“怎么回事?”
  
  “事到如今也不怕你们知道,我们奉命来取慕容姑娘的——啊!”
  
  嘈杂的打杀声里有人说了一句,这句话的尾音却因为说话的人被砍杀猝然止住了。一道精光在耳侧闪过,慕容晞才意识到这里面也有高手。
  
  慕容晞斜眼扫见了出手的人,只这一落眼,浑身顿时生出一股寒气。那是只有杀人如麻的人才会有的眼神,不着痕迹的一眼里充满了对生命的蔑视与不屑,她辨认得出。
  
  两帮人拼杀,其余人又皆是身着同样的战服,慕容晞只觉难以辨认。这时却有人挤上了前来:“请两位将军先行离开!”慕容晞还在思忖如何是好,不顾这些人的死活独自离开绝非她的本意,可是这样拖下去只怕对场面会越发混乱。
  
  那边秦穆歌眼疾手快,只见流光一闪而过,长剑一绞,秦穆歌利落地砍倒一个,拉起慕容晞的手,当机立断还愣着做什么,赶紧跑吧!”
  
  慕容晞望向秦穆歌的眼神里带着点怀疑。秦穆歌只说明了一句:“你在这里拖得越久,他们的负担越重!”
  
  怎么明明都是自己从营地里带出来的人,到了这个地方就成了杀手仇人了?两人目光稍一对视,架开迎面而来的攻击,冲出毡房,一人跨上一匹马,同时对余下的马开始了绞杀。
  
  方才出手杀死自己同伴那人追了上来,慕容晞方要举剑相迎,秦穆歌已经挺身直上,一个突刺刺进那人胸膛。一声闷哼,铠甲外血雨混合着流下,那人退开一步:“给我上,千万不可放过!”
  
  放过了这两人,他们以后还有命可活么?
  
  身前要防备这些人上马,身后要应对明枪暗箭,一轮厮杀下来,两人都是左支右绌、气喘吁吁。
  
  一剑斩落,马颈上喷薄出灼热液体,即使没喷到人身上,也能感觉到猩红的温度。一匹匹马颓然倒地,雨落了下来,将那液体瞬时冲洗淡薄,继而只余下很浅的色泽。
  
  每人都卯足了劲儿拼杀,汗滴、雨滴、血泪,旷野上的苍翠凄惶只化为满目血红,天际苍云似也变成彤色。
  
  慕容晞与秦穆歌趁着夜色深沉,一路飞奔而去。
  
  “这算是个什么事儿!”慕容晞见已经将人远远甩开,终于放慢了速度,在雨里吼了一嗓子。
  
  秦穆歌却淡定得多,压低了嗓子,旷野上他的声音却也飘忽出很远:“你好好想想,可能会是什么人干的?”
  
  慕容晞实在想不起来自己与谁结仇。秦穆歌道:“只怕是那些觊觎皇后之位的人。”
  
  慕容晞吃了一惊:“他们居然能躲到这种地方!”这却是不足为外人道的。慕容晞身边的几名侍卫本都是盛南昶亲自安插的,然而在她离京之前却又被人调换过。慕容晞起初注意到这细微的变化,只没有往心里去,如今想到了,才知道后果原来那般严重。暗自后悔没有知会盛南昶。
  
  奈何觊觎皇后之位的人不在少数,慕容晞即使偶有所闻也与京城那些人来往甚少,一时难以猜透是何人指使。
  
  两人回了营帐,秦穆歌下令整顿军营,只亲自挑了几位亲信跟随慕容晞。慕容晞道了一声多谢,借着身体不适为由深居浅出,每次只与他们几名将军一起探讨军情,极少出面其余事宜。
  
  这天飞鸿传来,盛南昶手书与秦穆歌。将在外,君令有所不授,盛南昶深知这一点,因此对战事只是表示了例行的关心便让他们放手去做。秦穆歌翻完,只见卷轴内藏有一纸卷轴,淡淡笑了,毕恭毕敬地递给慕容晞。
  
  也亏了他想出这种方法。慕容晞微微一愕,才笑了接过,在座的其余人皆心知肚明,也不多嘴,只笑笑便罢了。
  
  众人散了,余下秦穆歌与慕容晞,秦穆歌道:“下次上书给陛下的时候,捎上姑娘的书信。”
  
  “有劳了。”
  
  隔天秦穆歌就来催慕容晞下笔成文,慕容晞咬着毛笔端思忖良久,情况有似便秘,令秦穆歌费解:“可是遇到什么麻烦?”
  
  慕容晞摇头:“倒也不是。”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在犹豫上次遇刺那事儿该不该告诉盛南昶。若是说了吧,只怕惹得盛南昶一场担忧,说不定立马下了诏书让自己回去。可是不说吧,又怕盛南昶不知道,日后又节外生枝。这两日都思忖对敌良策没把这件事儿往心里去,现在秦穆歌催得来了,才苦恼起来。
  
  秦穆歌道:“上次遇刺那件事我已经写在密件里了,慕容将军若是对此还有要嘱咐陛下的,尽可写得详尽一些。”
  
  慕容晞点了点头,问及上次追查的事情结果,秦穆歌只摇头,“现在军营里都全神戒备,不可能抽出太多时间去顾虑姑娘,不周之处,还望海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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