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残阳

第57章


  
  她不是死搅蛮缠之人,该放的就放,不然痛苦的只有双方。退一步海阔天空,或许某个比景岚帝更好的男子在等着她。
  
  走了,都走了。
  
  古铭心里默默祝福梅霜蓉,这个大大咧咧的女子。可为何陪你白头偕老的人,都不是自己的最爱。
  
  爱情,原来也是需要缘分和谋划,两者缺一不可。
  
  古铭深深地叹了口气,望着书桌上层层堆砌的画纸,随手抽出一张,便是一幅美人图。乍看,可以看出梅霜蓉几分眉眼,可又不全是她的容貌。眉目攒动,面容傲慢,在花间深处,美人手拿玉钗敲打着丝竹。细细看,青丝扬起,香肌玉体上的一朵红梅,夺去了银月的光辉。真的是梅霜蓉,古铭抬头看那白衣儒生。梅霜蓉曾告诉她,红梅烙体,是梅家的规定,任何人都不得背叛梅家。
  
  景岚帝把梅霜蓉爱到骨子里了吧,笔下都是梅霜蓉迥异神态。古铭边想着,便往下继续翻看,接下来都是山水画。
  
  古铭又抽出一幅大好河山画,恣意洒脱地坐下,慢慢研磨。
  
  “阿铭,你这是作甚?”听到研磨声,黯然中的景岚帝回头询问。
  
  古铭食指放在唇瓣,做噤声状。感觉墨水差不多,便拿起御笔在美人图和河山图题词。
  在美人图上,古铭题了高适的《听张立本女吟》。
  
  危冠广袖楚宫妆,独步闲庭逐夜凉。 
  自把玉钗敲砌竹,清歌一曲月如霜。
  
  题完后,景岚帝望着画上人和诗词,笑了笑。古铭咬着笔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这大好河山是什么时候的河山?
  
  哦,有了,古铭打了个响指,继续奋笔疾书。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 
  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一直注意古铭举措的景岚帝怔住了,她字带飘逸,仿佛世间,不过而已。景岚帝随后便是一抹灿烂的笑容,原来是他放不开,江山虽如此多娇,但百年后,变成后人笑谈之事。是时候离开这里了,佛灯长伴,了此余生,也是件有意义的事。
  
  “阿铭,咱们今夜就此拜别,兵部尚书还在宫外等你。”景岚帝虽然想通,但他已不能再和梅霜蓉续尽缘分,‘誓死’蛊或许沉眠十余载,或许沉眠一辈子,但他不能耽搁了梅霜蓉,他给不起梅霜蓉想要的爱情。放手,何尝不是放过了别人,也放过了自己。
  
  古铭卷好两幅画纸,用丝线绑好,交至景岚帝手中。
  
  “其实,‘誓死’蛊毒牵引到你体内了吧。”古铭手不自觉地挠头发,呵呵笑道,“我没有权利批判你的懦弱与逃避,在这里,我为先前游湖的不愉快道歉。”
  
  她行了九十度的大礼,景岚帝忙拉起她,眼眶微红,却无话可说。此时,无声胜有声。
  
  “多谢你的救命之恩,终归是我对不起你和梅霜蓉,”古铭故作轻松状,拍了拍充满书卷气息的景岚帝,嘿嘿说道,“好好照顾自己!”
  
  古铭望着景岚帝眼中平静,大声笑着朝宫门走去。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可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在笑的背后,是她隐忍的哭泣。
  
  她欠刘淇岚的命,她联手刘淇岚欺骗梅霜蓉,美其名曰,为了梅霜蓉的幸福。原来欺骗也可以升华为艺术,充满诗意。
  
  韩沐,你可要好好地活着,不然我连活下去的动力都没了!
  
  古铭朝天大喊道,怒喊声在空寂的皇宫里久久回荡。
  
  木书容踪迹不明,母亲葬于暗箭之下,将军府成为火下的孤魂野股,所有的一切,韩沐都逃不离关系。
  
  如果她打乱了韩沐统一天下的约定,又有谁与她同行?
  
  赵旭尧?他是最佳人选,但以酒为生的韩淼怎么办?
  
  可错又不在她,为何她来到这个世上,注定欠下还不清的债。
  
  谁又能告诉她,她该如何走下去?
  
  古铭想起未来的迷茫,痛苦地倚在玉柱,她真想就这般死去。可这条卑微的性命,是多少人用自己的命换来的,她不能再让这尊身体受任何皮伤,不然让死去的人情何以堪!
  
  纵然,心死,她也要如行尸走肉地活下去。
  
香艳楼后事
  今日又是浮云低沉,虽不宜出行,但赴赵旭尧约的梅舒烨,依旧带着一家老少匆匆赶路。当然,赵旭尧交至梅舒烨手中的古铭,定然要完璧归赵。
  
  马车颠簸没几个时辰后,梅舒烨唯一的膝下八岁儿子,囔囔着休息。立马,梅舒烨喝令行众原地休憩。也难怪,梅舒烨会这般对儿子百依百顺,老来得子,又是梅家唯一的香火,众星捧月,谁人不疼?
  
  听到孩子的吵闹声,梅霜蓉下得与古铭共坐的马车,两步并一步,走向她弟弟的马车。
  
  古铭拉开布帘,坐了多久,不记得了,似乎有三日之久了吧。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晃悠悠地下马车。天空压抑的出奇,古铭走到最近处的一棵五名树下席地而坐,一声不吭,百无聊赖。
  
  跟在马车后的老者看着树下女子面无表情,从包袱里取来披风搭在她身上。
  
  “徒儿,快要入冬,别病着了。”
  
  古铭回过神后,拉紧了披风向玄虚子道谢。
  
  与景岚帝分别后,在皇宫外,等待她的不仅仅是梅舒烨,还有她认为已死去快有三年之久的玄虚子。
  
  再见玄虚子时,她眼底是重逢的高兴。当听到梅舒烨称呼玄虚子为太傅时,心微微作痛。
  
  赵旭尧曾说过,他与自己同出师门。那声太傅,是刻意告诉她,提醒她,玄虚子是赵旭尧的人。虽然心还会痛,但也已麻木。身份复杂又何止玄虚子一人,她身边的人,哪个不是多重身份。只是,赵旭尧派紫辉国一品太傅前来监视她,似乎小题大做。 
  
  豆大的雨滴很快落了下来,绵绵不断,顷刻间,天地雾霭朦胧。梅舒烨冒着磅礴大雨,指挥家丁,领着大伙朝不远处的破庙避雨。
  
  看这天气,许是要停留一段时间了吧。
  
  “阿君,错了,是这样的,你怎么这么笨!”
  
  一座坍塌佛像下传来孩子抽泣声,古铭望了望叉腰的梅霜蓉正责骂她弟弟。三日了,梅霜蓉在她印象似乎没有说过一句话,没有任何表情。今日,梅霜蓉突然启口,灿烂的笑容重回面容,她的跋扈依旧,她的话语依旧尖酸刻薄。
  
  “太傅,姑娘,不嫌弃的话,过来与大家挤挤,暖和点。”正在添火的梅舒烨邀请道。
  
  古铭收回视线,谢绝了梅舒烨的好意。因为,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突变的梅霜蓉,她怕梅霜蓉问起刘淇岚。
  
  这里,梅舒烨除去携带的家眷,还留有五名家丁。阵状不甚大,但七七八八加起来,也有十余人口,把不算大的破庙也挤得水泄不通。
  
  正在擦发的玄虚子,他的圆眼静止不动,倾听庙外远方传来的马蹄声。
  
  待听清只有一人时,玄虚子朝众人说道,“有人朝这边走来,记住我吩咐过的话!”
  
  众人神色先是一愣,当想起前几日玄虚子交代的事情,立即清醒过来,虽然还是依旧做自己手头上的事情,但他们的心都警惕起来。
  
  马蹄声越来越近,在接近庙口时,传来女子的勒马声。
  
  风应人而来,一个黑色斗篷身影徐徐步入庙门。
  
  纵然宽大的斗篷掩盖了女子的面容,但从女子飘渺的步伐,白玉兰的清香,古铭的眉皱了皱,也就是一瞬间,古铭恢复淡然。
  
  女子向大家点头示好后,径直朝古铭走来。
  
  “几日不见,阿铭面色有所转好。”
  
  话音未落,女子褪下身上的黑斗篷,露出姣好的面容,让天地都为之失色,可左边随风飘起的衣袖,让众人看清里面什么都没有。
  
  原来,她的左手断了。
  
  “死不了,还承蒙蝶衣姑娘还记得我这个下人。”古铭毫不避讳蝶衣的视线,目光直视蝶衣的左袖。
  
  “是啊,你怎么这么轻易死去!我又如何忘得了把欣月,莫卿和我耍耍得团团转转的女子。香艳楼一夜失去三名台柱,还应奉你所赐。”蝶衣漫不经心地说道,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波澜起伏。
  
  众人里只有梅舒烨认得蝶衣姑娘,但经古铭道出蝶衣这个名号,在场的人无人不晓。蝶衣姑娘去年轰动天音城,造成万人空巷的局面。也因前几日赶路,众人对天音城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原来,天音城的香艳楼里一夜失去这么多姑娘。
  
  再见蝶衣时,古铭没想到结局会是这样。她只是向欣月报仇,为何其他人也进入这漩涡。里面,究竟发生了她不知的事情。
  
  古铭背手站立,目光朝向天音城。大雨不减,反而越下越大。蝶衣和古铭打过招呼,便没在理会古铭,也没告诉古铭天音城发生的事情,独自窝在古铭脚下闭目养神。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