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残阳

  
  我收回手，长长了叹口气。置韩沐于死地的玉玺和密旨不知漂流在哪个角落，希望还没被韩沐得到。不然，我和赵旭尧胜算的机率又小了一层。
  
  “娘亲，在寻什么？”
  
  小圆球跑到我跟前，仰着头，圆圆的脸上竟是好奇。
  
  “没什么，只是确认下他有没有和你一样的东西，是不是真正的男人。”
  
  欺骗不是我的本意，但看到小圆球迷糊糊的模样，心里有些许雀跃，逗他很好玩。
  小圆球似是而非地哦了声，便随我飘然离去。
  
步步皆殇
  还没迈出百步，小圆球突发菩萨心肠，又说了一大堆我不喜的话。总之，了然小圆球想要表达的中心思想就是央我救韩淼回去。瞧他那可怜巴巴的神情，我终究狠不下心来，第二次答应了小圆球的请求，拉着了然小圆球原路返回。
  
  喧哗闹市，人山人海。不过一盏茶的工夫，人群中涌出了许多我所熟悉的面孔。木家军，我虽不全认得，但木书容手下的几名大将我还是记忆犹新。望着身穿便装的木家军，我谨慎地抱起了然小圆球隐入一旁的摊铺，佯装买货。
  
  木家军的头儿是三年前的司隶校尉，亦是协助韩沐称帝的方子辰，没想到残余的木家军被他收于营下。木书容，我该到何处寻你，只要破军一句话，木家军回归又何难！
  
  “娘亲，爹爹被押走了。”
  
  了然小圆球挥舞的手把我的注意力拉回韩淼所处的转角，原来在我恍惚间，韩淼已被木家军带走。
  
  京城首富在东直门择佳婿，成百上千的人头攒动，挡去我的视线，完全寻不到韩淼残破的身体。
  
  “了然小师父，你爹爹去哪了？”我问道。
  
  了然小圆瞪大圆眼，但因有求于我，没对我使任何脸色。
  
  “往那边去了。”
  
  我顺着了然小圆球所指方向望去，果然看到木家军。把了然小圆球安置在一安全的地方，交代了他一些事情，在追赶韩淼时，与擦肩而过的一女子身上顺手牵来一丝帕。
  
  跟踪方子辰已有半时刻，道路越来越寂静，也见不到任何身影。这是三年前我曾走过的小道，是通往护营必经之路。堂堂前太子被前司隶校尉押回护营，韩淼这太子做得也够失败的。
  
  我蒙上丝帕，活动了下手腕所缠绕的银丝。在武功恢复以及内力提升后，才明白刘淇岚最后一次针灸是打通我的任督二脉，心里对刘淇岚有些许感激，又有些许怨恨，恨得是他驱逐我离开。
  
  银丝是我最喜的武器，出招无形之中，让人防不胜防。所以一发现武功恢复后，我马不停蹄地赶制适合自己的武器。
  
  “阁下一路跟随，意欲何为？”
  
  声音浑厚硬朗，充满着怒气。随着这声，我不给任何人动手的机会，直逼方子辰跟前，快速地使出木家拳——拈花擒拿手。该拳法以内力为基，出手平淡优雅，不带霸气，但是威慑力不容小觑。
  
  “你是木家什么人？”
  
  方子辰向后退步，反手拔剑，平举挡胸。
  
  我笑了笑，没做任何回应。拈花擒拿手只有一招，以内力袭击敌人，但不足以致死。我只不过借拈花擒拿手来告示木家军莫管闲事，不然以寡敌众，终究会落得失败。
  
  当然，这个方法还是起了作用，木家军没一人挺身协助方子辰。
  
  风吹过，卷起了漫天尘土。许是我傲慢的态度激怒了方子辰，在层层灰层中，我看到一道银色寒光破昏暗，直取我的咽喉。
  
  我脚步一溜，向后退步，步步回避方子辰森寒的剑气。待我不能再退之时，方子辰改变了招数，只见他冲天飞起，从天而降的内力化作一道飞虹，代替了一剑封喉。
  
  原来他的人与剑已合而为一，我迎势而上，感觉身如蛟龙，穿梭在方子辰的突来的内力中。数数我也有接近三年不曾打架了，现下使出的内力也是时轻时重，加之身体还处于休养期，并且还要顾着脸上蒙着的丝帕。此时，方子辰占着优势。几番下来，我的肩已被落下一剑。
  
  不知是方子辰许久未遇到对手，还是我激发了他的斗志，方子辰凌空倒翻，一剑长虹化作无数光影，我一个恍惚，蒙脸的丝帕在缠斗中不慎被扯下来。
  
  “是你！”
  
  方子辰语气甚是不可置信，话落，他立马收回长剑，身体优美地空翻，便稳稳地落地。
  
  “承蒙你还记得我。”我浅浅一笑。
  
  是啊，对我杀无赦的左岸和方子辰，没想到长剑贯穿胸口的我还活着。委实有些不可思议，可心痛远比直穿长剑带来的身体痛。
  
  见方子辰处在警惕放松状况下，我使出暗招，将银丝狠狠射出去，他尚未反应过来，尖锐的银丝点中他的不动穴。方子辰张着嘴巴，望着我的银丝绕转到韩淼，牢固的银丝便缠上韩淼的腰间，我用力一拉，韩淼如粽子朝我飞来。
  
  方子辰满目狠绝，他大声喊道：“抓住他们，不论是生是死！”
  
  他的话雷声大雨点小，木家军岂会杀我。在军营里，我和他们亦师亦友，方子辰又怎知道，木家的幺女是在军营中长大。
  
  我略略停下步子，友好地朝木家军笑了笑，感谢他们的隔岸观火。
  
  在方子辰的咆啸中，我扛着韩淼疾步离去。
  
  此情此景，我本可以杀方子辰而后快，但有仇报仇，左岸和韩沐才是真正置我于死地的人，不能再为自己多添一分罪孽。
  
  到指定的地点寻回了然小圆球后，我们飞速赶回静安寺。不知韩淼是真的晕厥了还是故意折磨我这身骨头，一抵达静安寺，韩淼恰巧醒来。那眼睛充满冷漠，连谢字都没提及，极是欠抽，我很不客气地把他狠狠扔至地上。
  
  听到韩淼呻吟声，我俯身拍了拍他的脸，咧嘴笑道：“韩淼，你这条烂命是我古铭的。”
  韩淼眼神暗淡，他推开热心小圆球的手，呈大字横卧在湿冷的地上。
  
  “这条烂命，你想要就拿去。”
  
  韩淼的话，在我看来，可以认定为左耳进，右耳出。把他欠抽的话放在心上，不是自个儿找抽嘛。
  
  我抱起黯然委屈的小圆球，这孩子多可怜，每次都菩萨心肠，却遭到非人的待遇。我都从没给过小圆球任何脸色，今天，小圆球却受尽韩淼的委屈，韩淼着实有些过分。
  
  现下我就替小圆球出这怨气，在韩淼自以为无情无痛的境界时，我对他又是一阵拳打脚踢。
  
  “木安白，小人！”
  
  韩淼声音嘶哑，空气弥漫着血腥味，不知是他的还是我的。不过看到他隐忍的模样，心里爽极了。
  
  谁叫他那夜独自离开，虽然有他在，我也难逃利剑穿胸的命运，但心里不免有疙瘩。
  
  “了然小师父，烂人交给你了。我补觉去了。”
  
  扔下这句话，也不管小圆球如何呲牙咧嘴，如何艰辛移至韩淼，我忍痛回到住所。方子辰
  那一剑虽不重，但我可不想亏待自己的身子，这具身子还要好好保留，与韩沐一决高下。
  
  此时，韩沐步步为营。彼时，我要他步步皆殇。
  
柳暗花明
  清冷的月夜，淡淡的月光，寺庙浓厚的檀香充斥整个空间，我极不喜欢什么东西都过了，那让我透不过气。
  
  处理完剑伤，我便厚着脸皮寻刘淇岚聊天，以求缓解自己莫名的压抑。自从针灸事后，刘淇岚一直静心念佛。我自知刘淇岚害怕见到我，更害怕的是梅霜蓉以及她的家人因我而受到惨痛的遭遇。但在三日前，我已飞鸽传书告知赵旭尧我的境况，今夜，赵旭尧的书信应该要到了。虽然赵旭尧对我有几许情谊，但我万不以为，他会为了我而对梅家处决。
  
  女人与江山，孰轻孰重，一个好的帝君自会分晓。
  
  竹林中再见刘淇岚，仿若隔世。他端坐在石凳上，手拿一串佛珠，狭长的睫毛在月色下落下扇形的阴影。见我走进，仍然闭目，口念阿弥陀佛。
  
  这么多天下来，我发现，出家后的刘淇岚极喜欢在月色下独坐。一国之主，看破了权利，却看不透红尘。梅霜蓉是他一生的劫难，亦如韩沐是我人生中的劫数，每个人生命中，都有个劫数，这是命里注定的。
  
  “静空，我正有烦恼的事情，请师父为我开解。”我笑着走到刘淇岚面前，径自坐在他对面的石凳上。
  
  虚与委蛇的恭敬，不过是掩饰我的尴尬，深知我本性的刘淇岚应该懂得。
  
  “施主，请说，在下尽量而为。”
  
  刘淇岚睁开双眼，充满书卷气息的面庞干净的令我恍惚。他不及韩沐的阴柔，不及木书容的雅致，不及韩淼的冷冽，不及赵旭尧的多变，但他的干净衬托出我的阴暗。
  
  我敛起思绪，有节奏地敲打石桌，问道：“静空，伏龙、凤雏二人得一，可安天下？”
  
  话落，刘淇岚猛地一颤，右手中的佛珠突然断了，散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