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一世,为奴

29 二十八、三生


雨溅在地上,很快被潮热的土壤湮没。
    但更多的雨滴砸下来,针脚密密,一会儿土就湿了,汇成一股水流,冲卷着地上的落花残叶往地渠里流。
    宁夜脸色发寒地雨里疾走,暴雨把他的身影打得很是单薄。
    哪里都找过了,没有见到郎奚。
    问庆纪时,也只一个劲摇头说不知道。
    现在,只剩下国师府没有去找过了,可那是最没可能的地方。郎奚如果愿意去见他师父,也不用落到如今这步田地。
    但即便如此,宁夜还是打算去一趟。
    雨幕愈发泼得大了。
    天色昏暗里,暴雨激打,远远的,一个孩子捂着怀里的书撞上了宁夜。
    那孩子跌倒在地,也不顾自己身上沾了泥水,衣裳蹭破在手臂上划出了几道血丝,一个劲地在宁夜脚下把那几本掉在泥里的书拾起来。
    小心翼翼地抹去那上头沾着的泥,但还是不甚把书页上的字给弄糊了。
    那样一个孩子,就坐在泥泞里哭了起来。
    宁夜心下正焦燥,皱了皱眉头,又往前走去。却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飘到那孩子身后——是许久不见身影的阿乐。
    阿乐不是去找三生石的下落了吗?怎么跟着这个孩子?
    阿乐冲宁夜咧嘴一笑,然后见那孩子从地上爬起来,揣了书在怀里,哭哭啼啼地走开了,便跟了上去。
    宁夜无暇多想,一路往国师府去了。
    **
    桃林空地中。
    药离拽着郎奚,信誓旦旦,把个郎奚弄得一头雾水。
    正巧一滴雨啪地打在药离的脸上,他抬头看了一眼发暗的天色,道:“呀,要下雨了。快进屋去。”说着,就硬是把郎奚拽回林中的木屋里去了。
    郎奚咕咕囔囔,不甘愿地跟了过去。但一想淋雨对孩子不好,也不觉得吃了什么亏,便就乐意了。
    **
    宁夜径直入了国师府,这边厢雨下得晚,他到时雨方才落下来。
    经过那大院子的时候,宁夜的目光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桃林的方向,但一想到那清虚子居然骗自己行径,心下大为不快,便转回了目光。一脚踢进门去。
    清虚子正呆坐在桌边摆弄着什么,一听到响动便快手快脚地把那东西塞进怀里,含笑而立看着宁夜。
    “怎么,这回来是怀念上我的滋味了?想也是,我那徒儿笨得要死,让他在床上使什么功夫定是难为他了……呵呵”
    清虚子说话间走到宁夜身边,软软地往他身上一靠。
    他今儿穿了一件鹅黄的道袍,显得人愈发的嫩,举手之间,宽大的袍袖就哗啦一下掉了下去,露出一条白嫩细长的胳膊,慵懒地搭在宁夜一身黑衣上。
    纤纤柔荑抚上宁夜的脸——那脸上,有淡淡的胡渣。这两日找郎奚,宁夜不修边幅没日没夜的,年纪轻轻倒有沧桑之感。
    “怎么也不打伞过来。瞧瞧这淋的,我来帮你把衣服脱了……”一双手就延着宁夜的脖颈伸进去。
    温热的手,顺着宁夜在雨里浇湿的身子,一点一点把那精壮的身子从衣服里剥出来。
    “真看不出来,这么秀气的脸,身子还挺有料……不过我那徒儿倒也不差,虽然及不上你吧,但也是人中龙凤了……”
    宁夜冷眼瞅他表演了这许久,终于伸手钳住了清虚子的手,让他动弹不得半分。
    “郎奚来你这儿没?”
    “奚儿?呵,你说笑呢?他哪里肯来,他若肯来,我用得着这么犯贱的笑给你看么!怎么?找不到他了?”
    “你不会再一犯贱,挟持了他吗?”
    “哼,你自己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反倒怨到我头上来!”清虚子听到“挟持”二字,脸色一变,反手就是一个巴掌。
    这两个字当真是刺痛了他。
    记得奚儿逃走之前,他一直把奚儿绑在床上。奚儿滴水未进和他僵持了三天,口口声声道:“师父你再不放了我,我便自尽于此!”
    后来,再听到什么挟持的,他便心口一痛。
    那时光奚儿憔悴得形同枯骨,两眼深陷,里面除了求死的光芒再无一点神采。
    只是那时他鬼迷心窍,一心只想着这么多年的师徒情份,奚儿竟能说走就走,毫不犹豫……自己,倒底算是什么?
    难道,自己没有爱人的能力吗?
    为什么,为什么不肯接受?!
    宁夜生生吃了一巴掌,却也不怒,道:“你那时候说的人影是郎奚对不对?他是你叫来的对不对?”
    清虚子忽然就笑得步子虚浮,在屋里打起转来。
    “是啊……啊哈哈哈哈……奚儿看到了……他那种脾气,肯再回你身边去才有鬼!”
    宁夜口里骂道:“疯子!”便不再看一眼清虚子,摔门而去。
    【也许我晚上就更喽~】
    郎奚在屋里换了一套药离的衣裳,只是还不让药离接近。一个人坐在窗前看那倾盆而下的雨,从天上泼落,从檐角垂落。
    药离几次想去碰他,都被他反应极烈地躲开。
    两人无奈。
    “庆纪,你忘了什么都好,就是不能忘了我。前一世我们就是情人,这一世也是,不要怕,我会待你好的。”
    郎奚正要躲,却听到一个耳熟的名字——庆纪——那不是上回宁夜收在身边的那个魂吗?
    还是自己说要让他们见上一面的呢,没想到造化弄人,那人反倒是把自己当成了庆纪。
    这么一想,郎奚便觉得药离亲切许多。
    这一回没抗拒,让药离欣喜若狂。只把个郎奚搂在怀里耳鬓厮磨。
    “等会,等会!你认错人了!”
    “怎么又这样说?你身上的气味,我是断然不会认错的。虽然转了世,这味道有点淡……但是你便是你,没的错的!”
    “我一会儿去洗个澡,便什么味儿也没有了。你说的庆纪他没有转世,他在骆侯府里啊!他是,是……宁夜的小仆……”
    说到宁夜,郎奚脸一红,声音就轻下去了。
    药离讷讷地松开郎奚,拿鼻尖在他身上又嗅了嗅,似乎那味道比先前更淡了些。
    应当是淋了雨的缘故。
    “你真不是?那我的庆纪呢?你说你见过他?宁夜的小仆?为什么他会是骆宁夜的小仆?!难道是骆宁夜把他囚禁起来了?”
    药离一连串的问题把郎奚吓得直往窗子上靠,最后郎奚受不住,大吼一声:“你怎么可以这样子对待孕妇!”
    这一吼,把药离活活怔住。
    他看着这个靠在窗子上的男人,又瞥了瞥他丝毫无半点女子秀丽之感的脸和身子,然后被那个“孕妇”吓傻了。
    好在,不多时他便反应过来,逼得更近。
    “快说,不然我就让那个男人的种死在腹中!”
    郎奚这才知道自己失言,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断,忙捂了肚子往桌上一跳:“你别乱来啊,小心我收了你!”
    药离压根不加理会,直接把他从桌子上掀下来,“快说!”
    “你伤了我,庆纪一定不会原谅你的!”郎奚被掀在地,吼声里带着颤音地把庆纪的事说了一遍,药离这才让他从地上起来。
    “他没事?”
    “没事,精神着呢。”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骗我的?”
    “那你怎么知道我师父没骗你啊……”
    “你师父?你师父是谁?”
    “清虚子啊!”
    ……
    两人最后吵到累了,纷纷摊在地上。
    郎奚抻了抻腰道:“不行了,腰酸死了……我要回去一趟。”
    “你快带我去见他。”两人停歇了一回儿,齐齐开口,然后郎奚往后一摊,不再动弹。
    “磨叽什么?”
    “我是孕妇……”
    “你充其量就是个孕夫,别装死……”
    **
    宁夜从国师府出来,就见阿乐在一旁等候。
    “我找到三生石的下落了。”
    宁夜此时只关心郎奚的生死,哪里管得这些个。只剩下一天了,如果再找不到人,那血棘可不是开玩笑的。
    “阿乐,有郎奚的下落吗?”
    阿乐摇头。
    宁夜长叹一声,把阿乐抱起,“你说,他去哪儿了?他能去哪儿?”
    “不妨用司蜀绿锦来感应吧。”
    宁夜眼前一亮,忽地捏了一把阿乐的脸,“小鬼,怎么想到的?”
    阿乐坐到宁夜的肩头,“关心则乱嘛。”
    方才阿乐从苏寻那儿回来,想到自己小施法术,让那书恢复了原样,便把那孩子开心得跟什么似的。
    想到这里,阿乐便一把搂了宁夜的脖子,道:“我们快些回去吧!”
    “你把三生石的下落说来听听。”
    “三生石被盗之后,流落凡间,但其灵性所至,又回到了当年诞生的地方——天竺寺。”
    “杭州的天竺寺?”
    “恩,在杭州。此去三千五百余里。”
    “你怎么查到的?”
    “呵呵,”阿乐这一笑,倒是娇羞了,“有人给我讲了三生石的故事,受了启发。我想,便只要找到圆泽和尚问问便是了,这圆泽和尚的魂常居杭州天竺。”
    阿乐口中的有人,指的便是苏寻了。
    “你倒给我讲讲这圆泽和尚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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