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岛怪兽

第60章


  也说不定他有另一种推理方法,使他仍然抱有一线希望。这很值得注意。他可能想:
  威廉·盖伊及其伙伴离开扎拉尔岛以后,夏季开始了。自由流动的大海在他们面前展开
,水流穿过大海,向东南方向流去。我们开始在“哈勒布雷纳”号上,后来在冰山上,都曾
受到这股水流的作用。除了水流以外,他们也可能和我们刚开始时一样,有持续的东北风前
来帮助。从这里可以得到结论说:他们的小船,除非在海上意外事故中沉没,否则,行进的
方向应该与我们相差无几,穿过这宽阔的海峡,抵达这一海域。这时,还可以假设,他们走
在我们前面数月,已经返航北上,跨过自由流动的大海,渡过大浮冰,然后他们的小船终于
走出了极圈。最后,威廉·盖伊及其伙伴们遇到一只大船,已经坐船返回祖国了。这种假设
是否就不合乎逻辑呢?……
  我应该承认,这必须有上好的运气,甚至是过分的好运气才行。就算我们的船长是赞成
这种假设的好了,他可从来没向我透露过一句。人是喜欢保留自己的幻想的。也许他担心讲
出来以后,别人会给他指出这种推理的漏洞?……
  有一天,我跟杰姆·韦斯特谈话,有意将话题朝这方面引。大副对想象力训练接受起来
颇有困难,他断然拒绝赞同我的见解。说什么我们之所以没有找到“珍妮”号的人,是因为
他们已在我们抵达之前离开了这一海域,他们现在已经回到了太平洋的海上。这种说法,对
于他那种讲究实际的人,思想上怎么也接受不了。
  至于水手长,我请他注意这种可能性的时候,他顶撞我说:“你知道,杰奥林先生,什
么事都会发生……人们倒是常爱这么说!不过,说威廉·盖伊和他手下的人,此刻正在旧大
陆或新大陆的一家酒馆里,痛痛快快地喝着葡萄烧酒、杜松子酒或者威士忌……不可能!…
…不可能!……这简直就跟说咱俩明天坐到‘青鹭’的餐桌上吃饭一样,不可能!”
  漫天大雾的这三天,我连德克·彼得斯的影子也没看见。或者更确切地说,他根本不想
与我接近,一直坚守岗位,守卫在小艇旁。马尔丁·霍特提出关于他哥哥的问题,似乎表示
他的秘密已经为人所知——至少部分地为人知晓。所以他比任何时候更加离群索居,人家醒
时他睡觉,人家睡时他值夜。我甚至暗忖,是不是他有些后悔跟我讲了知心话,他会不会自
认为激起了我对他的厌恶情绪……事实并非如此,我对这个可怜的混血儿怀着深深的怜悯之
情!……
  海风无法撕破浓雾厚厚的帘幕,时间就在浓雾包围中一小时一小时地过去。我无法形容
,这种时刻我们感到多么悲伤、单调、漫长!即使再细心,无论什么时刻,也无法辨认出太
阳在地平线上属于什么位置。太阳前进的螺旋线正在地平线上渐渐降低。冰山的经度和纬度
位置自然也无法测定。冰山一直向东南移动,确切地说,自从越过南极后,就该是朝西北移
动了。这很可能,但是不能肯定。冰山与水流速度相同,但是大雾使兰·盖伊船长无法取得
任何方位标,又怎能确定出移动的距离呢?即使冰山停滞不动,我们也感觉不到任何差别的
。因为海风已经平息——至少我们估计是如此——一丝风也感觉不到。舷灯放置于露天,火
焰一点不晃动。只有飞鸟的鸣叫打破空间的寂静,就是这震耳欲聋的聒噪,透过棉絮般的浓
雾,也减弱了许多。在我不断观察所落坐的尖峰上,海燕和信天翁展翅翱翔,掠过峰顶。冬
季即将来临,已将这些高速飞行家赶往南极洲的边缘。它们逃往哪个方向呢?……
  有一天,水手长为了体验一下生活,冒着摔断脖颈的危险,登上山顶。一只健壮的髭兀
鹰,一种翼展十二法尺的巨海燕,撞上他的前胸。来势极为凶猛,他顿时仰面倒地。
  “该死的畜生,”下山回到营房后,他对我说道,“我算捡了一条命!……‘砰’的一
击!……我四脚朝天,就像一匹仰面跌倒、四蹄腾空的烈马!……我得抓住什么就抓住什么
……可是眼看着双手就要抓空了!……冰的棱棱角角,你还不知道,溜滑!就跟水从你手指
缝里流掉一个样!……我朝大鸟大叫一声:‘走路不会往前看着点?’……连个歉也不道,
这该死的畜生!”
  水手长真的差一点从这块冰滚到那块冰,一直摔进大海里去。
  那天下午,从下面传来阵阵驴叫,刺耳难闻。正如赫利格利指出的,发出这种叫声的不
是驴子,而是企鹅。迄今为止,这些极地无计其数的主人,大概认为到我们移动的小岛上来
陪伴我们,不太合乎时宜。当我们的视野可以伸展到海面上的时候,无论在冰山脚下,还是
在漂流的碎冰上,我们竟然没有见到过一只企鹅。这次,毫无疑问,有数以百计或数以千计
的企鹅,因为大合唱愈演愈烈,表明演唱者为数不少。
  这些飞禽喜欢居住的地方,要么是高纬度地区陆地和岛屿的沿海地带,要么是与其邻近
的冰原。企鹅的出现难道不是标志着陆地已经临近了么?……
  我知道,我们现在的精神状态是要抓住任何的一线希望,正如要淹死的人牢牢抓住一块
木板一样——救命的木板!……多少次,不幸的人刚刚抓住它,它又沉下水底或者碎裂了!
……在这可怕的氛围中,等待我们的不也是这种命运吗?……
  我问兰·盖伊船长,从这些鸟类的出现中,他得出什么结论。
  “我跟你所见略同,杰奥林先生,”他回答我说,“自从我们随冰漂流以来,还没有一
只企鹅到冰山上来栖身。现在,从这震耳欲聋的叫声来判断,企鹅是成群结队的。从哪里来
的呢?……毫无疑问,从一块陆地上。我们大概已经相当接近这块陆地了……”
  “大副也是这个意见么?”我问。
  “是的,杰奥林先生,他是不是异想天开的人,你还不知道!”
  “他当然不是那种人!”
  “还有一件事,他和我都很震惊,却似乎并未引起你的注意……”
  “什么事?……”
  “与企鹅类似驴叫的声音混在一起的,还有一种牛叫声……你竖起耳朵,马上就能听见
。”
  我仔细一听。显然,这乐队比我想象的更为齐全。
  “果然……”我说道,“我分辨出来了,有如怨如诉的吼声。那么也有海豹或象海豹了
……”
  “这是确切无疑的,杰奥林先生。从这里我推论出:这些鸟类和哺乳类动物,自我们从
扎拉尔岛出发,就极为罕见。水流将我们带到这里,这些动物却在这一海域频繁出没。我觉
得,说肯定有陆地,可一点不是信口开河……”
  “当然了,船长。认为陆地就在附近,也不是信口开河……是的!这无法穿透的漫天迷
雾包围着我们,海面上看不到四分之一海里以外的东西,真是时运不佳啊!……”
  “浓雾甚至使我们无法下到冰山底部去!”兰·盖伊船长补充一句,“如果能下去,就
一定能辨别出水中是否夹带蔷薇藻昆布、墨角藻——也会向我们提供新的迹象……你说得对
……这是时运不佳!……”
  “为什么不试试呢,船长?……”
  “不行,杰奥林先生,这有跌入海中的危险,我不准任何人离开营房。不过,如果陆地
就在附近,我估计我们的冰山很快就会靠岸……”
  “若是它不靠岸呢?……”我反问一句。
  “若是它不靠岸,我们自己难道能靠岸吗?……”
  我心想,用小艇啊!到该用的时候,就应该下决心用。……但是兰·盖伊船长宁愿再等
等看。说不定,处于我们当时的境遇,这也许是最明智的办法呢!……
  至于下到冰山底部,就必须如盲人一般在滑坡上行走,确实没有比这更危险的了。就是
船员中动作最灵敏、身体最健壮的德克·彼得斯亲自前往,也未必能不发生什么严重事故而
马到成功。这次损失惨重的远征,已经牺牲了不少人,我们再也不愿增加死亡的人数了。
  这水汽的积聚,到了晚间更加浓重,我无法表述以使各位有个概念。从下午五时开始,
在支帐篷的高地上,几步开外便什物莫辨。要两人的手相互触到,才能肯定一个人是在另一
个人的身旁。光靠话语也不行,整个环境变成了重听,声音的传播也不比视觉效果好。点亮
的舷灯,看上去影影绰绰,仿佛昏黄的烛花,失去了照明能力。一声呼喊传到你耳边时已经
大大减弱。只有企鹅会大叫大嚷,还能听到它们的叫声。
  我在这里要指出,不应将这种浓雾与雾淞或结晶霜混为一谈。我们在前面已经见过雾淞
或结晶霜了。雾淞要求相当高的气温,一般说来只停留在海面上,只有受到强劲海风的作用
才会升到一百法尺左右的高度。而浓雾远远超过这个高度。我估计,恐怕要到比冰山高出五
十杜瓦兹左右的地方才能重见光明。
  到晚上八时左右,半浓缩的迷雾已经相当致密,以致你迈步向前时感到有一种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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