菡萏,初生的荷莲,莲者,出淤泥而不染。皇上赐这个名儿,不仅仅是暗中警告着我,只怕也是怜惜着这个孩子。他愿意留下这个孩子,为的仅仅只是换我手中札记吗?我看着整日照顾着菡萏的那个忙碌身影,心底总是禁不住的抽痛。
乌勒丹原本该嫁给关柱的,他们二人心意相通,却只差了那么一步。乌勒丹不让我告诉关柱她的事儿,只说与他无缘,决计是不愿再有任何的想法。除了叹息,我亦无奈,胤祥每每看到我的泪眼,脸色只是变得更差。
我知道胤祥心里有怀疑,但我不愿连他都受到伤害。雍亲王被下了药是肯定的,以他那样冷淡镇静的心性,没有理由因为那点酒就失了分寸。胤祥曾被人下过药,自然能想像得到这其中必有蹊跷;只是下药之人是谁?目的又是什么?
其实我心底隐约有了目标,但是没有证据不敢想不敢说;只是胤祥那边,偏就事情也就那般的巧合,我竟与乌勒丹同时被诊出有孕。乌勒丹自是极力保证当时雍亲王没有动我,但其实就连过程我自己都不清楚,到底我那甫出世就夭折的孩子是谁的,我都不敢保证。
皇上对我的圈禁,或许是一种惩罚,或许是一种保护;只是他要保护的人是谁,我想,至少未必是我。
我与胤祥,使的这瞒天过海之计甚是高明。胤祥从一开始就赞成,这孩子说什么也是皇室血统,更是他哥的孩子;虽说得来不正,但真要追究,也只能揪出背后下药的黑手,况且这孩子,毕竟是乌勒丹所出。而我也自有一番考量,这件事既是背后有人操纵,必不会就此甘休;把孩子安在我的名下,那些想搅风搅雨之人必不可能就此作罢,那么胤祥想要暗地里查出他们的身份就容易得多。而我,我收回目光看向自己的手,我已经暗暗发誓,不再让这些背后作势之人再度强加陷害与我。
更何况,我对雍亲王,还是有所保留。端看札记中他日后对待八贝勒他们的态度,我就该知道他是位睚毗必报的人。胤祥四十七年那会儿曾动了夺嫡的心思,难保雍亲王不怀恨在心,单看他现在对我的态度就知道,他若真当上皇帝,若真动了要我的心思,只怕没有什么事儿做不出来。
尽管有额娘的札记摆在眼前,我依然不能肯定最后的结局。额娘把后世的结果告诉我,在一定程度上已经算是泄了天机;我若不知道这一切,一路走来我又会是怎么样去看待每一件事呢?事实上,额娘已经改变了我,又或许正是这样的改变,正是我现下对雍亲王有所防备,才会成就日后的胤祥。
所以我也赞成这件事儿,隐瞒孩子的真正出身,让所人心怀不轨的人去猜去想,所谓隔岸观虎斗,我如今也不过是多了份算计以保全十三府日后的安稳。
况且,真把事情抖了出去,乌勒丹就很有可能被皇上指给了雍亲王,毕竟他子嗣单薄。这不是乌勒丹所乐见的,也不是我所乐见的。
“小姐……”乌布里端了茶进来,如今乌勒丹全心全力照顾着菡萏,这也是我与胤祥的意思,所以乌布里就替代她全心来伺候着我。
“多拨两个丫头到我屋外头伺候着吧,你得空就去帮帮你姐姐。”我叹了口气,“她心里苦着呢。”
乌布里咬了咬牙,默默的低着头不语。
“傻丫头,我如今不过是不能出府半步,这也正是我所期盼的。”我笑笑,“已经没有几年了,你看着,这朝常里外的争斗只会越来越激烈。我们不出去,说不定能明哲保身,我并不会觉得烦恼。”
“若是要我知道是哪个王八蛋……”乌布里恨得牙痒痒的叫骂着。
“嘘……”我抬手制止了她:“哪个……不也是宫里头的人?小心祸从口出。”
乌布里低下头,忡怔了片刻便起身退了出去。
我摇摇头,目光不经意撞见了妆台关的小匣子。皇上知道这卷札记的存在,他也想得到这部札记;皇上究竟知道多少呢?以他的态度来看,他与额娘是相熟的。额娘并没有确切的告诉过我她与皇上间的事儿,可是既然她没有将札记交给皇上而皇上却又知道这札记的存在,就足以证明札记并不是不能让皇上看,只是里有些东西是她不愿让皇上知道的。
可是他是皇上,是康熙爷!如果他对这部札记势在必得,我又能保得住多久呢?
我拿出札记细细翻看,到底有什么是不能让皇上知道的?
从前至后记载的大事基本上都是围绕着夺嫡,前到太子二度被废、胤祥被圈、八贝勒被革宗职降为散亲宗亲后又复贝勒,后到九王夺嫡,十四贝子被封大将军王、皇上六十一年于畅春园正寝、雍正登位后对八爷党的打击报复以及民间传言的雍正夺位正与不正的说法,有些是皇上能预料到的,有些却是皇上身后不可能得知的事儿,这些,能给他预先看到吗?
目光在字里行间中搜索,突然脑中一道灵光闪过,我急急的将札记翻到开头……额娘说的……大清统共只有三百年的历史,可哪朝皇帝不是希望自己这一姓氏的天下能够安保万年?额娘说她来自于三百年后,那个时代已经没有皇权……我知道了,额娘无惧于写下这样的预言,必是不怕为人所见。只是是谁看见,她把这个权利留给了我。
我想,除了让皇上知道大清朝的寿命之外,她大概是不怕让皇上知道任何的事儿,可是她哪来的笃定和信心?
仅仅是因为她相信康熙是位明君?
我看着札记,心里暗下了决定。信与不信,也只是各自一半的可能;如果我没有这部札记,不也要按着自己的命运自己走下去吗?我何需按照札记里的记载去做,事事顾虑?我便是我,没有这札记,我还是我苏勒。
※※※※※※※※
圈禁令一直未被解除,直到正月里需进宫请安,我才被允许与胤祥一同入宫。各处请完安后,梁九功却来到了德妃处宣了道口谕,说是皇上要召见我。德妃面色不豫的看着我,胤祥更为紧张不安。雍亲王倒是在这个时候回了德妃的宫里,打个照面便看到了乌勒丹怀中抱着的菡萏,目光显然一滞。
我向德妃告了个辞,只身随梁九功离去。打转身的时候我看到,雍亲王的目光一直紧紧的锁在菡萏的身上,我想他看出了端倪。
到了乾清宫,梁九功带着所人在侍的宫人全部退了出去,只留下晓尘姑娘随侍在侧。我不由的握紧了袖中的物什,心里有丝紧张。
“关了你这两个月,你可想明白了?”皇上的声音听起来颇为威严,他给我的这圈禁,果然只是为了教训我。
“臣媳想明白了。”我低下身子,手心冒出汗来。如果我还说不明白,只怕这圈禁将永无止尽,更恐会连累了胤祥。
“若是想明白了,这一开始为的又是哪般?”皇上冷哼,踱步到我跟前。
“臣媳想明白的是,额娘的心思。”我闭了闭眼,完全的豁出去了:“当年臣媳的额娘临逝前将东西交给臣媳,并嘱了句不可外泄。臣媳……并不知道皇上比臣媳更早知道这件东西。”
“这么说,你是看了?”皇上停在我的身前,声音变得更加冰冷。
“额娘的遗物,臣媳即便是看了,也该是合情合理。”我抬起头来直视着皇上,一眼便望入他震惊的眸子里,我在他眸中看到了自己的坚决。
“倒跟你额娘是一个性子。”皇上竟然低笑出来,他抬了抬手,示意我起身。
我站了起来,目光瞟向了晓尘姑娘,不巧她也正望着我,见我看她便回了个善意的笑容给我。
“想来那东西,你也该是带来了。”皇上定定的看着我,目光中有着了然。
“是。”我闭了闭眼,自袖中抽出札记。
“拿来给朕瞧瞧,就是因为这个,她才选择了玛尔汉。”皇上的声音又变得清冷起来。
我一怔,手虽然将札记递于晓尘姑娘,目光却是锁在了皇上的脸上。额娘与皇上……
晓尘姑娘呈上札记,皇上只手掀开札记,甫一看目光变暴如精光的看向我:“这前面去哪里了?”
我微微福身道:“额娘交给臣媳的时候,便是这样。”
皇上眯着眼看我,似有不信。“既然将这给了你,何以不给详细的?”
“臣媳不知。”我低下头不再看他,我挖去了开头的那些字,反正之前皇上并没有看过这札记,我若硬说这札记到了我手中便是这般德性,他也不能不信。
“想来,你额娘对朕还是有所保留。”他冷哼,似乎在继续翻看着札记。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皇上对内容相当震惊。我没有抬头,但依稀能听出皇上的呼吸曾有一刻的紊乱。也是,札记中关于皇上的寿极,我并没有挖去,一个人若是提前知道了自己的死期,该是一件多么心悸的事儿?更何况是这样一位千古难求的帝王?
“咣当”一声,龙案上的茶杯折子被皇上一把挥到了地面上。我心里一惊,不知他的怒火来自哪里?难道是看到雍亲王日后登位不正的传言和他对八爷党的所作所为吗?
“皇上?”晓尘姑娘安抚着皇上,我偷偷抬眼看过去,却正对上皇上的眼。
“她竟然早就知道?她竟然早就知道?”皇上气极的喘着气,目光如炬的瞪着我。
我不敢出声,不知他指的是哪桩?
“她早就知道我会二废太子,所以当年才说出那样一番话来?”皇上有些痛苦的闭上眼:“她为何不早说明这一切,留下那样似是而非的话,为的就是让朕今天看看当初所犯下的错?”
我惊讶的看着他,脑海里一片愕然。
“苏勒,那么上次你来求朕,就是因为你知道你不会命绝于此?”皇上的脸变得有些扭曲:“她凭什么把这些预言全写下来?她凭什么?她就这么肯定朕不会杀了你?”
“回皇上的话,当时臣媳并没有看过这札记,并不知道臣媳的命运如何?”我急急的低下身子,不知道额娘到底是什么地方激怒了皇上:“臣媳一心里只想陪着胤祥,他……他太苦了。”
“他苦?”皇上哼笑起来:“好,好,好!好一句他苦,你可知道当年他为何而犯事?”
“为了臣媳。”我低声回道。
“你可知道当年太子夜袭布城、扒裂缝隙,竟是胤祥怂恿所为?”皇上冷笑:“胤祥当时不顾手足之情,竟妄以拉太子下马而伺窥嫡位,你说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很好!朕也以为,这一切确实为了你!他一向以老四为先,何以那次撇下老四而肆意为之?你区区一个女子竟能左右一位皇阿哥的思想,朕容不得你,却为何还要留下你的性命?”
我听得冷汗连连,胤祥当年竟然……
“若不为你额娘故,朕早就要了你的命。”皇上重重的哼道:“若不是你额娘,你当初也是老四的人;把你给了十三,还给了嫡福晋的头衔,不过是想跟你额娘赌一把:到底命运会不会被改变?”
我听得很是混乱,额娘与皇上,当年到底有着怎么样的纠葛?
“可是她做得很好,她说她死之后会让我知道所有的事儿,她居然这么早就走了。”皇上的声音充满了凄凉:“我如今是输得一塌糊涂,她所说的事儿当真都是灵验了……她的女儿果真嫁给了我的十三。”
我抬头看向他,不知他的话是何用意?
“苏勒,你可知道你额娘让你阿玛来跟朕要的是哪位阿哥吗?”皇上冷笑连连。
不是胤祥吗?所有人都知道是我的阿玛要求皇上将我许给胤祥,只是其它人不知道我阿玛凭什么这么要求皇上。
“他来求的,是老四。”皇上有些凄凉的笑道:“他竟然说不能把你指给十三。”
什么?“额娘她……”我惊愕的捂住了嘴,万万想不到是这样的?
“她居然让朕自己跳进自己设的圈套。”皇上抑天长叹,“她早就知道你命中注定嫁给十三,明知道若是说实话,朕肯定把你指给老四,她居然来激朕?可笑朕还是与她口中所说的命运抗衡不了,还心甘情愿了把你指给了十三。”
我跌坐在地上,怔怔的不知所以。
“苏勒,朕……不会杀你。”皇上指着我,“可你看看你,居然跟老四生下……即便是天命,也是主宰不了人心。可是朕倒要看看,到最后,是天命胜,还是人心胜?”
我看向皇上,听不懂他话中之意。
“朕不能拿江山来赌,那么,朕只能拿你来跟老天爷赌了。”皇上慢慢平复了神情,又恢复到那个睿智沉稳的康熙帝了。“苏勒,你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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