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窗雾阁春迟

虽然没有谁去明说，但是善于察言观色的下人们早就私下里传开了，说是十三福晋与十三爷重归于好，二人又是如胶似膝。这话儿，是乌布里说给我听的，对于府中有这的传言，虽不成规矩，但她心里总是乐见的，所以她只说听说了这样的话，却不说从哪里听来的。
    我吹了吹茶沫子，借着喝茶将笑意隐藏了起来。这些年，我连她们俩姐妹也瞒着，私下里不知她们为我担了多少心、掉了多少泪。她们与我一般的年纪，如今我也三十出头了，她们一个因为孩子而断了嫁人的念头，另一个则说什么也不愿离开我出去嫁人。
    不愿离开我啊……我放下茶，正眼看向她。已经到了这个年龄，我算是已经误了她的终身。但终究还是希望她能找到她的良人，或许可以在胤祥的侍卫中找到一个可以托付之人。毕竟放她出去嫁人，多半是做了人家的侧室或更差，于情于理，我舍不得。找皇室的侍卫，虽然家室不贵，但总有机会能做个正室，若是二人感情好，说不定也就免了我这几年来忧心的烦恼。
    再则，找府上的侍卫，她也不用离府，我比较容易说服她。
    “把孩子们都带到院子里玩吧。”我看了看在一旁绣着花的乌勒丹，如今她的工作全是乌布里在做，她则是做些绣补的活。“把菡萏也带过来。”
    “小姐？”二人一愣，脸上有些不知所以。
    这五年，为了把戏做足，我不仅不认她们，更是甚少在孩子面前表现亲热。我自己所出的孩子每日里都来请安，我关心他们的学业却从不摆上脸。孩子们或多或少会倍觉失落，但一直一来，也是有嬷嬷丫头在伺候，在感情上，我们也只是变得些许生疏。
    既然想开了，放下了心结，我也就不再打算把这种感情加以隐瞒，我想，以她们姐妹二人的聪明，会慢慢的体会出我的改变。
    孩子们都被带到了院子里，规规矩矩的请完安后，我一手拥着七岁的菡萏，一手拥着五岁的绶恩，看着莲吟和弘暾、弘晈在院中嘻闹。绶恩早就有了名子，可是我更喜欢这个名儿，所以私底下，我仍是喜欢叫他绶恩。
    “额娘，您……”绶恩红着脸看着我，眼神中满满的幸福。
    我有些歉意的看着他，我为了自己的私情而疏远了孩子们五年，这五年，我只是给了一份母亲的责任，却少了许多疼爱。绶恩会因为我今日这般的亲近而受宠若惊，不能不说是我的过错。我是他们的母亲，这些原本就该是他们得到的。
    “小姐，刚刚侧福晋院里的丫头递了话来问：下个月大格格的出嫁……”乌布里这些年也内敛了许多，心性不再似以往那般火烈，说话都有点她姐姐的感觉了。
    啊，是啊，皇上不久前为瑾儿指了婚，下个月就该出嫁了。她是瓜尔佳氏的女儿，也是胤祥的大格格，出嫁事宜自然重要。她如今前来问询，也不过是走个场，毕竟我是府中的正主儿，她总不好太不把我放在眼里。
    心里突然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以前初恢复记忆时并不觉得，这五年来的逃避似乎真的把我关在了记忆的深处，流连不已。如今心结打开，忆起往日种种，这才惊觉时光飞逝如梭。不由的，我想起了曾经同为伙伴的完颜氏。
    她如今是十四贝子的嫡福晋，那个时候，十四阿哥就相中了她吧？我还记得他眼中满是惊艳与赞叹，只是……当年德妃召她入宫，我亦在场，德妃偷偷说起皇上指了婚，要她做德妃的儿媳妇，当时所有人都以为会是胤祥。虽说胤祥不是德妃的亲生子，但却是名义上的儿子，德妃又疼爱胤祥，胤祥在齿序上又排在十四的前面，无论怎么看，这指婚都是为的胤祥。
    偏偏……
    当圣旨下来的时候，我清楚的看到完颜氏低垂着头的时候，双唇被她咬出了血。皇上竟然绕过了胤祥而直接为十四指婚。德妃似乎是知情的，当圣旨下来的时候，她竟是观察着我的神色，非不是完颜氏。
    想着当初成婚时，我完全失忆，入宫请安时还与完颜氏同室而坐。她看似完全平静，却不知这么些年，她是否放下？
    可如今，论到胤祥的女儿出嫁了。怎么不叫我感叹岁月的流逝？
    “让她全权操办吧，到时我自然出去撑场面便是。”微微一笑，我如是告诉乌布里。
    乌布里一怔，复又点头应我，出去复了那丫头。
    我的莲吟如今也十四岁了，再过几年……心头绕过一丝惆怅，眼看着弘暾、弘晈也跟着大了，就连这两个小的，也有这么大了。
    胤祥回府的时候，我正对着镜子查看发丝。他觉着奇怪，忙我怎么了。我垮着脸回他：“大格格都要出嫁了，我得看看是不是长白头发了。”
    胤祥闻言大笑，撇退了左右，将我搂在了怀中：“傻丫头，人都会长白头发，可也没能这么早就长，你是不是太杞人忧天了？”
    我撇撇嘴：“可是我不要有白头发，三十岁不能有，以后也不能有。”
    “好好好，让我看看，要真有了，我给你拨了。”胤祥忍俊不已，将我按在椅子上，当真细细的给我找起白头发来。
    我看着镜子里他的模样，鼻子又一阵发酸，我们这样不是挺好么？为什么兜了这么大一圈？为什么？还不是因为……我垂下眸，想起那个曾经让我爱过怕过又恨过的雍亲王，我宁愿从没叫过他的名字，只是称呼他四阿哥，四贝勒，四哥，或是雍亲王。
    可我偏偏喊过那两个字，就是因为我喊过那个两字，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胤祥。”我轻轻唤着他，他在镜中回看着我。
    “我想你帮我梳发描眉。”我也看痴了，视线与他在镜中胶着，舍不得挪开。
    他眸子一亮，当真执起牛角梳细细的为我梳起发来。他梳得很认真、很小心，生怕梳断我一根头发；发髻被他完全的放了下来，长发直直的垂在身后，他的手指在其间游走，时而抚上我的后颈，引起我一阵的颤栗。
    “早想这么做了，可才想……如今得偿所愿了……真好。”他低声轻叹，轻轻拉起我，他坐在椅子上将我安置在他的腿上。“你的眉，我用指尖不知描了多少次，如今，也让我试试这石黛，让我用它为你妆扮……”
    我微笑的看着他，他仔细而认真的用石黛描着我的眉，下手很轻，似在珍惜着易碎的宝贝一般。我微微失神，低头看向他的另一只手，用手触摸他的手心，轻轻的摩擦着。
    “你依然是这么美……”他低叹，放下石黛的手从我的背后环住我，将我搂在怀中。他的唇寻上了我的耳际，轻轻的咬着我的耳垂，又或是轻舔着耳朵后侧，我怕痒，收了脖子笑着看向他，他的唇失了目标，便寻到我的唇上来。
    “你依然这么香甜……”他又是一阵轻叹，唇齿轻轻的覆上我的，轻灵的舌尖挑动着我的唇齿。
    我顺从的回应着他，他渐加深了吻的力度，眸色变得越来越浓。我微微抬头，身子不安的蠕动着。他又吻上我的脖子，双手也开始不安份的在我身前游走，我不禁低喘，他抬头看我，竟撩起了我的长裙，令我分腿坐在他的身前。他身体的变化太过惊人，我羞红了脸，却禁不住的仍是迎向他。
    正当我们吻得快要失控时，乌布里在门外敲门，说是侧院的瓜尔佳氏差人来话，说是请胤祥过去有事商量。
    我们气喘咻咻的分开，他的眸中分明是恼色。我抿了抿唇，勾嘴笑了起来。身子微动，便听到他一阵抽着气。“丫头，你在惹火，你不想我去是不是？那我就不去……再来……”
    眼看着他又要吻上我，我笑着推开他：“别。她请你过去，多半是为了瑾儿的事儿。毕竟是你的长女，下个月就待出阁了，你作为阿玛，应该上心。”
    他低吟不已，将头埋在我的胸前，双手环着我的身体将我向他紧紧的压着。身体最敏感的部位正紧密的贴合着，我不由的一声低吟，双手推开了他：“别烦我，真惹恼了我我就不放你去了。到时传到宫里有什么事儿，你得自个儿去担待。”
    “我还真不怕。”他眼神一亮，双手又摸索起来。
    “好了。”我娇嗔道：“就这么分不开？那这五年你是怎么……解决的？”
    胤祥听我问这话，似笑非笑的看着我，笑意愈深。
    我的脸一下子红了，闹着就要从他身上起来，他一把搂紧我，将唇凑近我耳朵旁边说了一句话。刹那间，我只感觉血液直往脑门上冲，这人，真不知羞。
    替他整理好衣裳，送他出门。临去前，他又有些不放心的折了回来：“你可别自己先吃，我如今就在你这儿用膳，你要先吃了，我可是决计没有胃口再吃的。你总不忍心让我饿肚子吧？”
    乌布里听了，忍不住笑了出来。胤祥瞄了她一眼，居然看向我问了一句：“这丫头是不是该把她嫁出去算了？”
    我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小姐，你……”待到胤祥离去后，乌布里禁不住的偷看我。她当然能看得出我与胤祥已经合好，但她大概也在怀疑，我是不是恢复了记忆。
    “还在担心我吗？”我止住笑看着她：“这五年，是我人生最灰暗的五年。我白白的浪费了这五的时光，可是乌布里，我多庆幸我回来了，我多庆幸我找回了迷失的自我。”
    “小姐？”她又惊又喜的瞪直了眼。
    “不要再担心我，不然我会很快把你嫁出去的。”我一笑，扭身进了屋了。
    “小姐，奴婢说，不嫁就是不嫁，要一辈子伺候小姐的。”乌布里一听这话，便急了。
    不嫁？怎么可能？
    “那好。”我回过身来，“如果你真没有什么心上人，或是认死理非得呆在我身边，那么我就让胤祥收了你，做我屋里的大丫头。”
    “啊？”这一回，乌布里是真真正正的吓住了。
    “自己考虑，或是有喜欢的人，说出来让我知道；若是没有，我帮你寻个好婆家，你不得有异议。”我微笑的看着她：“如果你真不想离开我，就委屈一些，我便不给你找那些身家高的人家了。”
    乌布里无措的看着我，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准备晚膳吧，没听到你十三爷刚才说他要在这里用晚膳？”我心情颇佳的拈起一本书，“你要真把他饿着了，小心他一怒之下采取我的意见，当真将你收了房。”
    “小姐！！！！”这回乌布里连是跺脚了。
    我挥了挥手，让她出去置办。翻开书页，我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刚刚……乌布里的反应……她呆在我身边这么些年，跟着我嫁过来这么些年，不曾与其它男子接触。这些年见得多的，也只是府中的侍卫，还有胤祥。
    我摇了摇头，企图晃掉这些想法。我是太敏感了么？若当真乌布里的心是放在了他的身上，只怕这世上又多了一伤心人。
    把她嫁掉，会是好主意吗？
    深吸了口气，我控制自己不要再想。现在胤祥与我仿似小别胜新婚，不，咱们新婚的时候，还是冷冷的呢。如今这样，是更胜新婚。
    一丝甜蜜泛上心头，嘴角止不住的上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