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祥最近忙的事儿跟近来的干旱有关,不仅北方没有下雨,就连向来梅雨绵绵的南方竟也意外的滴雨不下。钦天监的监工、监副等官员都向皇上禀报过今年或许会大旱,需知大旱乃是天灾,且若当真旱情持续,后果是相当严重的。
我寻思着已经快八月了,再过一年多点时间,朝局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府中的呐喇氏能被送进来,估计也跟雍亲王脱不了干系,我不明白他为什么死咬着我不放。已经这么些年,换谁都早该看开了;就算是为了做给皇上看,但做过了火对他根本没什么好处。
其实这几年,他也渐渐的展开了拳脚,不再似以往那般深藏不露。毕竟,他的亲弟,而且是与他不在同一战线上的亲弟,已经被封了大将军王,领兵去了西北,皇上为了提高十四贝子在西北军中的威望,降旨青海厄鲁特首领罗卜藏丹津,内谕:“大将军王是我皇子,确系良将,带领大军,深知有带兵才能,故令掌生杀重任。尔等或军务,或巨细事项,均应谨遵大将军王指示,如能诚意奋勉,既与我当面训示无异。尔等惟应和睦,身心如一,奋勉力行。”
说这个是内谕,实际上哪有个有夺嫡的皇子不知其内容?这也是胤祥说与我听的,间接点出了雍亲王的忧心。所谓“大将军王”,十四贝子仍是贝子爷,只是超授王爵而已;,“用正黄旗之纛,照依王纛式样”,给的就是十四贝子一份荣耀。我记得五十七年十二月那会儿,十四贝子被任命为抚远大将军,帅西征之师起程时,皇上为他举行了隆重的欢送仪式,出征之王、贝子、公等以下俱戎服,齐集太和殿前。其不出征之王、贝勒、贝子、公并二品以上大臣等俱蟒服,齐集午门外。
十四贝子跪受敕印,谢恩行礼毕,随敕印出午门,乘骑出天安门,由德胜门前往。诸王、贝勒、贝子、公等并二品以上大臣俱送至列兵处。
这等的阵仗是何等威风,况且皇上很是巧妙的只对他超授王爵,并未真的封为王。这样的安排,明眼人看来,都感觉得到皇上对他的重用。
原来这就是皇上的赌局,额娘札记中记载了下一位帝王乃是雍亲王,而皇上偏偏想逆天而行,非得要证明额娘的预言有误……我不禁捂了捂嘴,倘若真的如此,历史被改变,那么……后世之中,还会有额娘的存在吗?倘若不存在,她不曾穿越这三百年的历史洪流来到阿玛的身边,还会有我吗?
如果没有了我,胤祥还会是现在的胤祥吗?会不会当年一废太子时,他的命运就被改变,或是圈禁一生,或是根本得了皇上的欢心,成了新一任的太子?乱了乱了,如此这般去推敲,历史整个布局就完全的乱了套。思忖及此,我不由的一身冷汗。
这是错的,既然是错的,我就必须拨乱反正,将历史的齿轮推回到它原来的轨迹上去,如果不然……我真不敢想……
心里烦闷得慌,一时间竟冒出一个念头:把所有的预言都告诉雍亲王,最后一次帮他,让他凭自己的实力去得到这个皇位。
我心里一紧,为这个想法而更加的不寒而栗。真的是这样吗?真的就没了别的方法,我就必须这样去告诉他一切,然后他就真的如后世书中所说,得位不正吗?
“乌布里,乌布里……”我脑中一片混乱,只想出去透透气。
乌布里急匆匆的进来,看着我的模样吓了一跳。
“我要出去走走,你陪着我。”我挥了挥手,不耐的说道。
“是。”乌布里见我这般,便不再多说,退出去安排。
上了马车,乌布里问我去哪儿?我闭着眼不吭气,真怕一开口,就直去了雍亲王府。
乌布里倒也聪明,直跟车夫说随意四处走走,车夫便应了声,漫无目的的走开了来。
我长长的吁气,心底的直觉告诉我,我是对的。有些事可以去人为的改变,有些事却不能。我不能让一位为后世所批阀的帝王出自我手,不能是因为我而造成这一切。人心是世界上最难掌控的,我不要留一丝机会让人去毁我。我是属于胤祥的,只是想历史能回归正途,为的是这个世上有我,然后与他相逢。
如果要问我再活一次,当初会怎么选择,我会毫不犹豫的做同样的选择。雍亲王只是我一时的迷乱而结下的孽缘,胤祥才是我的归属。之子于归,归去之处便只是他的怀抱。
不知走了多久,反正总是停了下来。我撩开垂帘向外看去,目光骤然收紧……雍王府?天意,难道是天意?我才平复的心一下子又激动起来,到底是我心之所想还是天意使然?为何最终还是走到了这里?
难道雍正得位,当真是因我而为吗?
乌布里见我神色不豫,便开口让车夫离开此处。我摆摆手,“罢了,既然来了便只当是天意,你跟我下来走走。”
下去走走,就是将自己暴露在阳光下面。这个“阳光”包含的东西太多了,日头高照的阳光,无所遁行的“阳光”,还有就是……我停伫在距离雍王府约五太丈距离,感觉有些目眩神晕。
“咦?这不是十三福晋吗?”一个熟悉的声音由身后轻轻传来,我一回首,竟是钮钴禄氏,她的身边还有一位小小少年,年约十岁上下,生得是清秀俊美,却又自带一种不怒而威的神气。
“小四嫂。”我微笑着点了点头,于礼我无需向她行礼。但与情,我对她没有坏印象。
“弘历,这是你十三婶。”钮钴禄氏拉过身边的少年,轻声介绍着我。
“弘历见过十三婶,十三婶安好。”少年恭敬的向我揖着礼,举止贵气。
弘历,雍亲王排上序的四子,日后大贵之人。原来如此。
我当即茅塞顿开,原来上天安排我来这里,并不是要我将所有事情都告知雍亲王。老天爷安排我来了这里,就是为了让我遇见这小小少年,未来的天子,人中之龙。
命运果然巧妙,虽然未来未待成行,但已然有一个想法在我脑海中形成。皇上不是说了要赌吗?好,那就赌吧。皇上赌天、赌命,与额娘赌命数,他要反了额娘笔下的定数,是为逆天而行;那我赌什么?我赌皇上的心。二废太子,皇子间的争斗,哪一样不是令他这个既是父亲又是天下君主的男人憔心劳悴的?我赌他的心目中根本没有适当的人选,只是为了反掉雍亲王即位的命运而作的最后的抗争。那么,儿子令他失望,孙子辈呢?
原就知道弘历的命运,今日所见便是明白何以他能成为雍正的继承人。单看面相与气度,确实不是一众小辈能所比及,更惶论他母亲只是位地位不高的格格。除了他本身气势超人以外,到底还有什么原因能令他日后登上极位呢?
脑海中一个声音不断的在说着:将这孩子送到皇上的面前……
以前隐隐见过这孩子,但当时小;这五年我基本没出过府,更是已经淡忘了曾经的记忆。但是今日见了这孩子,心却更加的坚定了。皇上是斗不过天的,因为他看重的并不是他个人,而是整个大清的江山。
想通了这一点,我顿时心胸开朗起来。我定定的看着钮钴禄氏,她竟然不在意我的走神,还颇有耐心的等在原地。而弘历,更是不骄不躁,立在他额娘身旁,目光微垂老实至极。
“小四嫂,我有件事要拜托你。”我看着她,目光却又瞟向弘历。
“请说。”钮钴禄氏竟然如此淡定,我有些微讶,但也没有表露出来。
“我想见雍……四哥。”临时改了称谓,我不想将我与她的距离拉得太远。
她看着我,又扭头看了看弘历,复回头看我:“好,我今晚会告诉王爷。”
我不禁叹喟,以她区区一位格格的身份,却能镇定至此,莫怪不得能教养出这样的儿子。
我微微点头,“我在府中敬候四哥。”
她微颔首,一声告辞便带着弘历向着大门走去。乌布里吃惊的低声问我,何以要约见雍亲王,还得拜托第三方?我微笑,看着她们进去大门,心里止不住的叹哂。
回了马车,我着令回府。一路上沉默着,并不回答乌布里的疑问。短短几语,便能体察出我的意思,这钮钴禄氏也不是泛泛这辈。她善察言观色,只消看我的眼神便知道我打她儿子的主意;她也善辩世局,知道我这般毫不避忌的找上她来约见她的丈夫,便知道我事出何因?
不外乎,为了那个位子。
那么,她是否也察觉到,我相中她儿子的根本原因呢?如果能,她真是位深藏不露的高人,雍亲王府,除却雍亲王,只怕无人出她左右。
四福晋,恐怕也不及她。
我知道我眼下所做的一切是为的什么,这五年我没白折腾自己,至少想明白了祸福同依的这个道理。以前总怕雍亲王得位,还会对我不依不饶,但如今我所做的一切,只为两个字:争取。
争取所有的,就算到最后他仍是不死心,但到底会有所顾忌。只要他有顾忌,我就能找到一丝缝隙自保,如果真依额娘札记所述,他登位后能信赖的人,寥寥无几;虽然如今四王党也有几位皇子,但毕竟下面的年龄尚幼,能担得起他即位的沉重担子的人,兄弟中也只有胤祥。
他不能少了胤祥,他不可能少了胤祥。
既然能跟皇上赌,我就不怕再跟他的儿子赌一把。
我相信命运,相信额娘的札记。
相信,因为我的争取,命运必不会脱离轨迹。
回了府,我前后细想,觉得这事没必须瞒胤祥,只怕也瞒不住。索性等到他回府,将前后事宜分析个透彻,最后把我的想法说了出来。
胤祥只听得目瞪口呆,险些把手中的茶杯给扔地上。
“你……你是说当年你跟皇阿玛就下了赌局?”胤祥惊诧不已。
“是。”我并没有说札记上的事儿,只说了曾经发生而他还不知道的事儿。
“你真是……胆子太大了。”胤祥面色苍白,神情飘浮不定。
“如今你也知道了,府中一个又一个的女人被送进来,究竟是谁的意思?而皇上,是心明镜儿的。”我微叹,“倒也好,不能让皇上感觉他把握不住你们这些个皇子,不然你们就真危险了,不过在那之前,恐怕先掉脑袋的人,是我。”
“四哥他……”胤祥怔忡着,眉间有丝隐忍的痛。
“当年之事,再究也无益。只能说,种下了因就得承受这个果。”我伸手扶平了他紧蹙的眉头:“胤祥,无论你四哥如此这般是当真对我不能忘情,仰或是他只是为了做给皇上看,我们的布局却不能少。或许这么说会伤了你的心,但就算你们再亲近,你和他,终究是两个人。”
“我明白你的意思。”胤祥垂下头,身子微微发抖。
“其实第一张牌我们已经收在手里了。”我又用手覆上他的手背,知道他如今内心痛苦,但不得不说。
“你是说乌勒丹母女?”胤祥握紧了我的手,抬头看我。
“至少目前谁都认为,菡萏是我的女儿。”我一笑:“包括你皇阿玛。”
“可是你这样做,不怕最后激怒他?”胤祥无不担忧。
“胤祥,不要因为我而失了你对他的尊重。我们三人之间,已经没有谁对谁错了,如今我们算是一根绳上的蚱蜢,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不是你我或者他所乐见的,所以你要帮他,要诚心到底的帮他。不要让他感觉你是诚心的,而是你必须抛开这一切的嫌隙一如继往的去待他。而我,就是要激怒他,他也必然被激怒。”
胤祥目光闪烁一下,突然想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后果让其它人去承担?”
“你查了这么些年,却从未把底也给抖出来。当然总是有所顾忌,但如果你四哥得了那个位置,你还需要顾忌谁呢?”我正色看着他:“我就是要让他只剩下你,只能剩下你,这样,我们才能自保。”
胤祥怔怔的看着我,半晌不吭声。
我直觉口中苦涩堪,下这样的狠手,对付之人,却是他的兄弟。虽然胤祥与他们不是同一圈的人,但终究是兄弟,胤祥比起他们,终究是多了些人情味。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他轻叹:“你无需担心我的想法,成大事者,必不拘小节。”
我的泪毫无预警的掉下来,我扑入他胸膛紧紧的抱着他:“我已经老了,不能再和你失去更多的岁月了。这五年,真的够了。”
“我也是。”他亦紧紧的抱着我,“我们之间,波折与苦难……太多了……”
原来这就是心意相通,只是一层薄薄的纸,我一直固守的纸。最终,还是由我亲手捅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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