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大战(第一部)

第10章


那盒子一开火,您就没命了。”
  “你是说——一门炮吗?”
  “不是的,长官。”接着炮兵绘声绘色地讲起“热光”来。讲到一半时,上尉就打断了话头,抬头望着我。我仍然站在路边的护堤上。
  “是真的吗?”上尉问我。
  “绝对真实。”我回答。
  “这么说来,”上尉说,“我想我也该去见识一下。听着,”他吩咐炮兵,“我们到这儿的任务是叫人们撤离。你最好前去向纵队司令马文将军报到,并报告你知道的一切。他在韦不里奇。你熟悉路吗?”
“我熟悉,”我说,于是上尉向南掉转马头。
  “你是说半英里吗?”他问道。
  “至多,”我说着用手指向南面的树林。上尉说了声谢谢,便骑走了,从此我们再也没见到他们了。
  途中,我们遇到三名妇女和两个孩子,他们正忙着从小屋里往外搬运东西。他们弄到一辆小手推车,上面堆满了肮脏的包袱和破烂的家具。我们经过时,他们忙得不可开交,没有工夫招呼我们。
  到了拜弗里特车站,我们从松树林钻出来,发现这一带乡野静静地躺在朝阳下,一片安宁。我们远离“热光”肆虐的范围,要不是一些房舍空荡寂寥,另一些房舍有装箱打包的响动,一群士兵站在铁路桥上,俯瞰通往沃金的铁路线,那么,那天和任何一个星期天都没有两样。
  数辆农用四轮马车和双轮马车沿着公路向阿顿斯通行进,嘎吱嘎吱地响。突然间,透过一块田口、一片平坦的草地,我们瞧见6门12英镑大炮,彼此间隔距离相等,炮口指向沃金。旁边站着炮手们,正翘首以待,运弹药的马车尚有一段距离。炮手们好像在接受检阅。
  “太好了!”我说道,“无论如何那些家伙都要挨一炮的。”
  炮兵站在田口,迟疑了一下,说道:
  “我要往前走。”
  朝韦不里奇方向往前走,就在大桥那边,有很多身穿白色工作服的士兵正在修筑一道狭长的工事,工事后面架着多门大炮。
  “这不过是用弓箭来对付闪电,”炮兵说,“他们还没有见识过那火光有多么厉害。”
  一些军官悠闲地站在一旁,眺望西南方向的树梢;挖工事的人不时停下来,凝视相同的方向。
  拜弗里特骚动不安。人们在打包装箱;20多名轻骑兵,有的骑着马,有的牵着马,跑来跑去地催促村民。三四辆竖着白色圆框十字架的政府专用四辆马车,还有一辆公共马车,正在街上装货。有很多人,其中不少人固守安息日习惯,穿着漂亮的衣服。士兵们竭力让村民明白形势的严峻性,但收效甚微。我们看见一个干瘪的老头带着一口大箱子,还有20多盆花草,正在同一名下士大吵大闹,因为下士不准他带上那些劳什子。我停下来,一把抓住老头的胳膊。
  “你知道那儿发生了什么吗?”我指着远处隐蔽火星人的树林说。
  “哦?”他说着转过身来。“我在解释这些都是贵重东西。”
  “死神!”我怒吼着,“死神就要来了!死神!”说完我就急忙去追赶炮兵,让老头独自去回味那一番话的分量。走到拐角处,我回头一瞧,只见那位士兵已经走了,老头儿还站在箱子旁边,箱盖上放着花盆,他茫然地凝视着树林。
  我们到了韦不里奇,打听司令部设在何处,但谁都一问三不知;整个镇子之混乱,我从未见过。手推车、马车遍地都是,各种运输工具——人力的,马拉的——应有尽有,种类之多,令人吃惊。一些体面人家,丈夫们身穿镶金划船服,太太们则穿绫罗绸缎,都忙着打包,河边的流浪汉也跑来帮忙,可卖力了。孩子们兴奋不已,而且大多数孩子为过上一个异乎寻常的星期天感到欢天喜地。喧嚣中,尊敬的牧师镇定自若地主持早晨礼拜,摇着手铃,铃声叮当作响,盖过了喧哗声。
  我和炮兵坐在汲水喷泉台阶上,拿出随身带的食物凑合吃一顿。巡逻兵——这儿的不是轻骑兵,而是身穿白军装的近卫步兵——警告人们赶快离开,要不然仗一打起来就立即躲进各家的地窖里。我们穿过铁路桥,看见火车站内外人群愈聚愈多,拥挤不堪的月台堆满了箱子、行李。正常交通停止了,恐怕是专为运输军队和大炮到彻特塞。后来我听说,那天晚些时候发出了数辆专列,在列车上人们为了争座位而大打出手。
  我们在韦不里奇滞留到中午,然后不知不觉地来到韦河与泰晤士河两江汇合处谢泼顿水闸附近。闲着无聊,我们便帮助两位老太太装一辆小马车。韦河有一个三岔河口,那儿可以租船,还有一艘渡轮往返于河的两岸。谢泼顿那边有一家带草坪的客栈,过了客栈,谢泼顿教堂的塔楼——后来换上了尖塔——高高地耸立在树林上空。
  在那里,我们发现一群情绪激动的逃难者,闹哄哄的。尽管逃难还没有发展到恐慌的地步,但已人满为患,往返船只无法将所有人载过河。人们背包打伞,气喘吁吁地赶来;有一对夫妇甚至抬了一扇外屋的门,上面堆满了家什。一位男子告诉我,无论如何他也要离开谢泼顿车站。
人声鼎沸,有个人甚至还在说俏皮话呢。那儿的人似乎以为,火星人不过是一种强大的人类,也许会袭击该镇,将其洗劫一空,但最终一定会被消灭的。人们时而紧张不安地眺望韦河对岸向彻特塞伸展的草地,然而对面,一切都静悄悄的。
  泰晤士河那边,除了渡船靠岸外,一片宁静,与萨里河这边形成鲜明对照。大渡轮刚刚抵达对岸,人们下船上岸,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下小巷。三四名士兵在客栈门前的草坪上,袖 
手旁观逃难人群,而且还取笑他们呢。客栈大门紧闭,仿佛是宵禁时间。
  “那是什么?”一位船夫失声惊叫,“别叫了,傻东西!”我身旁一个人在骂一条狂吠的狗。接着,又响起了那声音,这次是从彻特塞方向传来的,一声沉闷的轰响——炮声。
  战斗开始了。刹那间,我们右方河对面隐蔽在树林里的大炮也加入了大合唱,一阵猛烈的连珠炮。一名妇女惊叫起来。战斗突如其来,人人都惊愣了,战斗近在咫尺,我们却看不到交战双方。目之所及,惟见坦荡的草地,牛儿大都在悠闲自在地吃草,银色的截头杨柳树沐浴在暖洋洋的阳光下,纹丝不动。
  “士兵们能挡住他们吗?”我身边一个妇女怀疑地说。这时候,树梢上升起一股浓烟。
  突然,我们看见远方河面上一股烟雾腾空而起,高悬空中;继而脚下大地颤抖,一声沉重的爆炸震荡天空,震碎了附近房屋的两三扇玻璃窗;大家都惊得目瞪口呆。
  “它们来了!”一个穿蓝色紧身套衫的男子惊呼,“在那边!看见没有?在那边!”
  说得迟,来得快,四个火星人一个接一个,远远地出现,了,半截身子露出小树丛,穿过彻特塞绵延的草地,疾步向河边奔来。远远瞧去,仿若戴着风帽的小人儿,滚动前进,疾如飞鸟。
  接着,又出现了第五个火星人,走斜线向我们挺进。它们朝着大炮飞奔而来,愈见高大起来,浑身的铠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最左边,即最远那个火星人手执巨盒当空舞,那就是可怕的神奇“热光”武器。我已在星期五晚上见识过它袭击彻特塞,将该镇化为一片废墟。
  一见到那些大步流星的恐怖怪物,河边的人群顿时吓呆了。一时间鸦雀无声,没有惊叫呼喊。随即一阵嘶哑的嗫嚅声,一阵脚步声——河里传来一阵溅水声。一个男人吓坏了,来不及扔掉挎在肩上的提包就猛地转身,提包的角击着我,我一连打了几个踉跄。一个妇女用手猛推我,从我身边冲过去。我转过身,跟着人群跑,但还不至于吓得惊慌失措。脑海里立即闪现恐怖“热光”。躲到水里去!是个办法!
  “跳到水里去!”我大声呼叫,却无人理睬。
  于是,我又转过身去,迎着逼近的火星人飞跑,冲下沙砾河滩,一头栽进河里。其他人竞相效仿。我跑过一艘返回的船时,船上人纷纷跳下来。脚下踩着污泥石头,滑溜溜的,河水太浅,我跑了大约20英尺,水还不及腰部深。这时候,火星人离我们不到200码远了,它们那庞大身影赫然耸立,我一头钻进水里。船上的人争先恐后跳进河里,溅水声响如雷鸣,震耳欲聋。河两岸水边,人们匆忙上岸。
  然而,火星人却暂时没有理睬四处逃窜的人群,就好像人踢了一个蚂蚁巢,对四处乱爬的蚂蚁不屑一顾似的。我憋得快要窒息了,才钻出水面,只见火星人的面罩对准河对面还在射击的大炮,向前挺进,手里挥舞一个东西,准是“热光”发射器。
  稍过片刻,火星人来到河岸,一个大步就跨到河中间,两条前腿膝盖向河对岸弯曲,转眼间全身站立起来,离谢泼顿村近在咫尺了。就在这时候,隐蔽在河右岸村子边缘无人知晓的六门大炮同时开火。突如其来的狂轰滥炸,第一炮后眨眼就是最后一炮,吓得我的心都差点儿蹦出来了。当第一颗炮弹在火星人面罩上空6码处爆炸时,那怪物已经端起了发射“热光”的盒子。
  我失声惊叫,既没有看见也没有留意另外四个火星巨怪,而是全神贯注于眼前的战火。又有两发炮弹在那火星人身旁的上空爆炸,它的面罩猛地扭过来,却没能躲开第四发炮弹,迎面被击中了。
  炮弹正好把那东西的脸炸开了花。只见那面罩鼓胀,一闪,就被抛入空中,血肉横飞,金属碎片漫天飞舞,闪闪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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